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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晨雾还未散尽,盛府老太太的暖阁已飘起淡淡的药香。墨兰端着一碗刚熬好的银耳羹,轻手轻脚地走进来,见老太太正斜靠在软榻上,闭目养神,便放轻了脚步,将碗放在手边的小几上。

“老太太,该喝羹了。”她声音放得极柔,像怕惊扰了榻上人的清梦。

老太太缓缓睁开眼,看见是她,嘴角露出一丝浅淡的笑意:“倒是你来得早,比周嬷嬷还勤谨。”

“昨日听周嬷嬷说您夜里没睡好,特意让人炖了银耳羹,加了些安神的百合,您尝尝合不合口。”墨兰拿起银匙,舀了一勺吹凉,才递到老太太嘴边。

老太太轻啜一口,温润的甜意漫开,暖意顺着喉咙滑进心里,她点点头:“不错,火候刚好,比厨房炖的合我心意。”

自齐衡遇袭、梁六郎潜逃后,老太太便添了些心气不宁的毛病,墨兰索性每日清晨都来暖阁伺候,端茶送水、陪她说话,夜里若是老太太睡不安稳,她还会守在偏榻上,随时起身伺候。起初周嬷嬷还怕她年轻熬不住,谁知她竟日日坚持,毫无半分懈怠。

“您喜欢,往后我日日给您炖。”墨兰笑着,又舀了一勺递过去,“今日风大,您起身时慢些,免得受了寒。”

老太太看着她认真的模样,眼底闪过几分暖意。这孩子自嫁妆案后,像换了个人似的,往日里的浮躁娇气全没了,取而代之的是沉稳与细心,连伺候人的功夫,都比府里的老嬷嬷还周到几分。

“你这几日总守着我,自己的功课倒耽搁了。”老太太问道,“李嬷嬷教的规矩,还有你兄长推荐的那些书,都没落下吧?”

“不曾落下。”墨兰道,“每日伺候完您,我便回院子里抄书、练礼仪,画春会帮我记着时辰,误不了事。”

正说着,周嬷嬷捧着一叠账本走进来,见墨兰在,便笑着道:“姑娘来得正好,老太太正说要看看这月的府中用度账呢。”

老太太接过账本,却没立刻翻看,反而递给墨兰:“你且看看,能不能看出些门道。”

墨兰心中一动,知道老太太是在试探她,便恭敬地接过。账本是府中总账,记着各院的月例、采买、人情往来等,密密麻麻的字迹看得人眼晕。前世她从不过问这些,只知伸手要钱,如今静下心来细看,竟也能从数字间看出些端倪。

她逐页翻着,指尖在某一页停住:“老太太,这页记着上月采买的绸缎,说是买了二十匹云锦,作价五十两银子,可据我所知,京中最好的云锦,一匹也不过二两银子,这价钱怕是高了些。”

老太太眼中闪过一丝赞许,示意她继续说。

“还有这里,”墨兰又翻到另一页,“给林姨娘院子里添置的炭,比大娘子院子里还多了三成。林姨娘如今被禁足,院子里人少,用不了这么多炭,怕是管事的趁机虚报了数目。”

周嬷嬷在一旁听着,忍不住点头:“姑娘说得没错,老奴前日核对采买账时,也觉得这两处不对劲,只是没敢贸然说。”

老太太接过账本,放在小几上,语气平静:“府里的管事们,个个都是人精,若不多加留意,他们便敢在眼皮子底下动手脚。你能看出这些,已是难得。”

墨兰垂眸道:“孙女也是瞎猜的,还得多向老太太和周嬷嬷请教。”

“你有心就好。”老太太握住她的手,“我年纪大了,精力不如从前,王氏虽掌家,却总被内宅琐事绊住,性子也急了些。你若愿意学,往后便跟着周嬷嬷,学着打理府中庶务,也算是多门傍身的本事。”

墨兰心中一喜,连忙屈膝行礼:“多谢老太太栽培,孙女定用心学,绝不让您失望。”

往后的日子,墨兰便每日上午伺候老太太,下午跟着周嬷嬷学管家。周嬷嬷是老太太身边最得力的人,管了盛府几十年庶务,经验老道,从采买的门道、账目的核对,到下人的调度、人情的往来,都一一细致教导。

“姑娘你记着,管家如理丝,需得有条有理。”周嬷嬷拿着一本采买册,指着上面的条目,“采买东西,得先问清各院的需求,列好清单,再找相熟的铺子,既要看品质,又要压价钱,绝不能让管事们从中克扣。”

她顿了顿,又道:“就像上次的云锦,那铺子的掌柜是林姨娘的远亲,管事们便借着这个由头,虚报价钱,中饱私囊。往后你查账,遇着这种沾亲带故的铺子,得多留个心眼,最好亲自去市场上打听市价。”

墨兰一一记在心里,还特意拿了个小本子,把周嬷嬷说的要点都记下来,闲暇时便翻看琢磨。她学得极快,不过半月,便能独立核对简单的账目,甚至能帮着周嬷嬷安排府中的小型采买。

这日,周嬷嬷带着她去库房清点过冬的衣物。库房里堆满了各色绸缎、毛皮,周嬷嬷指着一叠厚厚的棉衣道:“这些是给下人们准备的冬衣,每年这个时候都要清点一遍,看看有没有破损,不够的要及时添做。”

墨兰上前翻看,拿起一件棉衣,手指捏了捏里面的棉絮,眉头微微一皱:“周嬷嬷,您看这件,棉絮又少又散,针脚也粗糙,怕是穿不了多久就会破。”

周嬷嬷接过一看,脸色沉了下来:“这是张裁缝铺送来的,往年都做得好好的,今年怎么这般敷衍?”

“许是觉得府里人多,不会仔细检查,便偷工减料了。”墨兰道,“不如咱们把所有棉衣都拆开几件看看,若是都这般模样,就得立刻让人重做,不然下人们冬天受了寒,反倒误了差事。”

周嬷嬷点点头:“你说得对,就按你说的办。”

两人让人拆开了十几件棉衣,竟有大半都是棉絮不足、针脚松散的。周嬷嬷气得不行,当即就要让人去张裁缝铺理论。

“周嬷嬷别急。”墨兰拦住她,“咱们现在去,他定是百般狡辩。不如先让人去市场上找几家口碑好的裁缝铺,问清楚棉衣的做工和价钱,再拿着这些次品去,让他无话可说。若是他不肯重做,咱们便换别家,也让府里的管事们知道,咱们不是好糊弄的。”

周嬷嬷眼中闪过一丝赞许:“姑娘想得周全,就这么办。”

处理完棉衣的事,两人回到暖阁,向老太太禀报。老太太听了,笑着道:“不错,懂得沉住气,还会查探市价,比王氏当年刚管家时,稳妥多了。”

正说着,就见张妈妈匆匆走进来,神色有些慌张:“老太太,姑娘,不好了!府里的粮仓,昨夜被人偷了两石米!”

墨兰心中一沉。粮仓一向有专人看守,防卫也算严密,怎么会被人偷了米?而且偏偏是在她跟着周嬷嬷学管家的时候。

“看守粮仓的人呢?”老太太脸色沉了下来。

“已经被管家扣起来了,他说昨夜巡逻时没发现异常,早上清点时才发现米少了。”张妈妈道,“管家让人查了,粮仓的锁像是被人用钥匙打开的,不像是撬锁。”

用钥匙打开的?墨兰眉头紧锁。粮仓的钥匙,除了管家和两个专门看守的婆子,再无旁人。难道是府里的人监守自盗?

“周嬷嬷,你去和管家一起,仔细审问那两个看守的婆子,问问她们昨日有没有把钥匙交给别人,或是见过什么可疑的人。”老太太吩咐道。

“是。”周嬷嬷应声而去。

老太太看向墨兰,语气严肃:“你觉得这事,会是谁做的?”

墨兰沉吟片刻,道:“府里最近并不缺米,寻常下人断不敢冒险偷粮仓的米。除非……是有人故意为之,想给我一个下马威,或是想搅乱府中的秩序。”

她顿了顿,又道:“林姨娘虽被禁足,但她在府里还有些旧人。前几日咱们查出采买绸缎和炭的事,都和她沾些关系,这次偷米,会不会是她的旧人,想替她出气?”

老太太点点头:“有这个可能。你刚学着管家,就出了这事,怕是有人不想让你安稳。”

墨兰心中一凛。她知道,管家之路绝不会一帆风顺,府里的老油条们,还有林姨娘的旧部,都在暗中盯着她。这次偷米,只是个开始,往后怕是还有更多的麻烦等着她。

“老太太放心,孙女不会被这点小事吓倒。”墨兰语气坚定,“孙女会和周嬷嬷一起,把这事查清楚,不仅要找出偷米的人,还要趁机整顿府里的规矩,让那些心怀不轨的人,不敢再轻举妄动。”

老太太眼中闪过一丝赞许:“好,有这份心气就好。你放手去查,有我给你撑腰。”

然而,墨兰心中却隐隐不安。偷米之事看似小事,却透着几分诡异——两石米不算多,犯不着冒险去粮仓偷,除非偷米只是个幌子,真正的目的,是想让她分心,或是想在粮仓里留下些什么不该留的东西?

她看向窗外,晨雾早已散去,阳光透过窗棂,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可她总觉得,有一双眼睛,正藏在暗处,冷冷地盯着她的一举一动。这次的偷米案,究竟是谁在背后操纵?他们的真正目的,又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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