荏苒文学
好看的小说推荐

第4章

出玉门关三十里,地貌陡然狰狞。

原本稀疏的灌木与芨芨草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无边无际的灰黄色沙砾。地面不再平整,起伏着无数沙垄——风蚀而成的长条形丘脊,如巨鲸露出的脊背,蜿蜒至天际。这些沙垄高矮不一,矮者数尺,高者逾丈,坚硬如铁,骆驼踏上去发出“咔咔”的碎裂声。

此地便是令商旅闻之色变的白龙堆。汉人谓之“龙堆”,是因沙垄在烈日下蒸腾扭曲,远望如白龙翻滚;胡人称“库姆塔格”,意为“沙山”。

风是这里的主宰。起初只是细微的“呜呜”声,贴着地面盘旋,卷起细沙如烟。很快,风势转急,沙粒打在脸上生疼。所有人都裹紧了防沙面衣,只露出一双眼睛。骆驼低头缓行,颈下铜铃的声响变得沉闷断续。

青书坐在驼背上,一手紧握缰绳,另一手按住背上的箜篌包。她眯眼观察四周:沙垄走向、风向变化、远处天际线的颜色。前世模糊的地理知识告诉她,这种地貌是长期定向风蚀的结果,沙垄走向能指示盛行风向。而此刻的风来自西北——正是他们行进的方向。

“今日怕有黑风!”队前传来赵猛的吼声,“加快脚程,天黑前务必赶到甜水井!”

黑风,即沙暴。青书心下一紧。她虽未亲历,但听胡商描述过:霎时间天昏地暗,飞沙走石,人马皆迷,常有商队整支被埋。

队伍加速。驼铃急响,车轮轧过沙砾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但沙漠中所谓“加速”,也不过比步行略快。日头渐高,气温飙升,热浪从地面蒸腾而上,视野中景物都在扭曲晃动。

午后,最担心的事发生了。

西北天际突然出现一道黄黑色的墙——不是云,是卷到半空的沙尘,上端翻滚如巨浪,下端贴着地面滚滚推进,速度极快。风声中开始夹杂尖啸,仿佛万千鬼哭。

“黑风来了!靠拢骆驼,卧倒!”赵猛声嘶力竭。

训练有素的骆驼纷纷跪卧,将头埋入沙中。人则紧贴骆驼背风侧,用毛毯裹住全身。青书迅速解下箜篌包压在身下,又取出湿布捂住口鼻——这是她提前准备的,沙暴中呼吸至关重要。

沙墙转瞬即至。

天光骤然消失,白昼化为黑夜。狂风裹挟着沙石劈头盖脸砸来,即便隔着毛毯也能感到那恐怖的冲击力。世界只剩下风的咆哮与沙粒击打的簌簌声。呼吸变得困难,湿布很快沾满沙尘,青书不得不频繁更换。

时间在黑暗中失去意义。也许是一刻钟,也许是一个时辰。风势稍缓时,青书从毛毯缝隙窥看,只见四周已完全变样——原先的沙垄被削平或挪移,地形面目全非。几辆辎车半埋在沙中,仆役正拼命挖掘。

“清点人数!货物!”赵猛的声音嘶哑。

所幸无人失踪,但有三匹骆驼受惊跑散,两辆辎车轴断轮陷。最麻烦的是甜水井的方位完全迷失——沙暴改变了所有参照物。

“水囊余量如何?”赵猛问。

“不足三日。”管水的老仆颤声道。

沙漠中最可怕的不是沙暴,是断水。

赵猛脸色铁青,取出司南(指南针)与羊皮地图比划。但沙漠中地标尽失,司南只能指方向,无法定位具体位置。

青书忽然开口:“队正,可否让我看看地图?”

赵猛瞥她一眼,略一迟疑,还是递过。这女子一路沉静少言,但处理文书、翻译胡语无可挑剔,或许真有见识。

地图粗糙,只标了玉门关、甜水井、鄯善国大致方位与距离。青书仔细看罢,抬头望向天空。沙暴过后,天色渐清,日头西斜。

“此时约申时三刻。”她推算时辰,“我们清晨出关,沙暴前已行约三十里。沙暴自西北来,将我们向东南推了约……五里。”她指向一处沙垄,“看那垄脊走向,原本应是南北向,现偏了十五度左右。由此可反推我们被推移的方位与距离。”

赵猛惊讶:“你懂堪舆?”

“略知。”青书含糊道。前世的地理知识加上长生者积累的观察力,让她对空间方位有种本能的敏锐。她蹲下身,抓起一把沙,任其从指缝流下,观察落沙方向与坡度。“甜水井应在西北方向,距离……约二十里。但途中有一片流沙区,地图上未标,需绕行。”

“你如何得知流沙区?”

“沙粒颜色与粒度不同。”青书指向前方一片略显暗红的沙地,“此处沙中含铁量高,质地更细,且地势低洼,易蓄水形成暗流。人畜踏入,恐陷其中。”

赵猛将信将疑,派两名斥候骑马前去探查。两刻钟后,斥候回报:前方确有流沙,一匹马已陷至腹部,幸及时救出。

众人看青书的眼神顿时变了。

赵猛不再犹豫:“依你所指,带路!”

青书也不推辞,骑上骆驼行在队前。她凭借对风向、沙纹、植物残骸(偶尔可见枯死的胡杨根)的观察,不断调整方向。天色渐暗时,前方终于出现几丛红柳——沙漠中红柳丛下常有浅层水源。

“是甜水井!”老仆欢呼。

井已半掩沙中,但水仍清澈。众人狂喜,取水痛饮,又饮骆驼。赵猛亲自舀了一碗递给青书:“青娘子大才,赵某谢过。”

青书接过,淡然道:“队正不必客气,同舟共济而已。”

当夜宿于井旁。篝火燃起,烤馕的香气驱散了白日的惊惶。青书坐在火边,轻轻擦拭箜篌。琴身完好,弦也未断。她拨了几下,清越的乐声在寂静沙漠中传得很远。

赵猛坐过来,递过一块烤羊肉:“青娘子不仅通文墨、识地理,还懂音律?”

“略通一二,消遣罢了。”

赵猛沉默片刻,低声道:“白日你说流沙区时,所用术语、观察之法,不似寻常文人,倒像……军中斥候,或久居塞外之人。然你双手无茧,肤色也非常年曝晒。青娘子,你究竟何人?”

问题终于来了。青书早有准备。

“家祖曾任秦时边郡书吏,留下些地理图志与笔记。我少时翻阅,略记得些。至于手上无茧……”她伸出双手,火光下可见细密的旧痕,“早年家中变故,辗转流离,做过些抄书、缝补的轻活,未持重物。”

半真半假,最难辨驳。

赵猛盯着她看了半晌,终究点了点头:“原来如此。今夜你守上半夜,多留意动静。马贼常趁夜袭营。”

“诺。”

后半夜无风,星空璀璨如倒悬的沙海。青书靠坐在驼鞍旁,仰望银河。如此星空,她在战国原野、咸阳宫院、大梁城头都见过,亘古未变。而地上王朝已更迭数次。

长生者看星空,大概如凡人看流水吧——相似却不同,每一刻都是新的,又仿佛从未变过。

她正出神,远处忽然传来极轻微的“沙沙”声。

不是风。是蹄声,刻意放轻的蹄声。

青书悄然起身,拍醒赵猛。赵猛瞬间清醒,打了个手势,护卫们无声握刀。驼队中的骆驼也似乎感应到什么,不安地喷着鼻息。

黑暗中有几点绿光闪烁——是马眼。约二十骑,从东北方向包抄而来,马蹄裹了布,难怪动静小。

“点火把!”赵猛低喝。

数支火把骤然亮起,照亮营地。来袭者显然没料到商队如此警觉,动作一滞。借火光可见,来者皆蒙面,衣衫褴褛,但手中刀弓寒光凛冽。为首一人高呼胡语,声音粗嘎。

青书听出是匈奴语混着羌语,大意是“留下货物骆驼,饶你们性命”。

赵猛用匈奴语回骂,双方剑拔弩张。

突袭不成,马贼索性强攻。二十余骑如狼群扑来,箭矢破空。商队护卫结圆阵,以辎车为障,弓弩还击。但马贼骑术精良,在沙地上进退如风,不时有商队仆役中箭惨叫。

青书伏在车后,冷静观察。她注意到马贼虽凶狠,但队形散乱,各自为战,且攻击多冲着货物骆驼,似乎……并非要全歼商队,而是以劫掠为主。

“队正!”她急声道,“分两队,一队守货,一队佯装溃散,引他们追击!沙地夜战,马贼优势在机动,我们聚守反而被动!”

赵猛瞬间明白:“好!王屯长,带你的人往西撤,点火把,大声喊!”

一支十人小队依计而行,果然引得大半马贼追去。赵猛率剩余护卫趁机突袭留守的马贼,短兵相接,血溅黄沙。

青书没参战,她在救治伤者。一个年轻护卫胸口中箭,流血不止。她快速剪断箭杆,敷上金疮药,用干净麻布压紧包扎。动作娴熟冷静,那护卫疼得脸色惨白,却咬牙不吭声。

“忍着,箭头未深,未伤脏腑。”青书低声道,又喂他服下止血药丸。

另一边,赵猛已斩杀马贼头目,余贼见首领身亡,呼啸散去。追击的王屯长也折返,说甩掉了追兵。

清点伤亡:商队死三人,伤七人;马贼遗尸五具。货物损失不大,但气氛凝重。初入西域便遭此劫,前途凶吉难测。

赵猛走到青书面前,抱拳深揖:“今日若无青娘子献策,伤亡恐不止此。赵某代全队谢过。”

青书还礼:“分内之事。”

她看着地上蒙面的马贼尸体,忽然心中一动。蹲下身,揭开面巾——一张年轻而粗糙的脸,高颧骨,窄眼,是典型的羌胡长相。但颈间挂着一枚骨制饰物,刻着奇怪的符号。

青书瞳孔微缩。

那符号……与玉环上的某个纹路,有五分相似!

她不动声色地取下骨饰,握入掌心。温凉粗糙的触感,却让她的心剧烈跳动。

为何沙漠马贼身上,会有与长生秘密相关的符号?

后续几日,商队谨慎前行。过了甜水井,地貌渐有绿意,开始出现零星的胡杨林与芦苇荡。第六日,远方地平线上出现一抹青灰色——是罗布泊的湖岸线。而湖畔那座土黄色城邑,便是鄯善国都城扜泥城(今若羌附近)。

鄯善,原名楼兰,汉武帝元封三年归附汉朝,更名鄯善。此国地处丝路要冲,南通羌中,西接于阗,北邻车师,为汉朝经营西域的前哨。

城郭不大,夯土城墙仅两丈余高,但守卫森严。城外绿洲农田阡陌,种植小麦、葡萄、苜蓿,农夫多深目高鼻,着左衽短袍。市集喧嚣,胡汉语混杂,汉使、商队、僧侣、艺人往来不绝。

商队入城,交割货物,赵猛去拜会汉朝派驻的都尉府。青书则寻了间胡人客栈住下,开始打听米兰遗址的消息。

客栈主人是个于阗老者,汉语流利:“米兰?在扜泥城西南一百二十里,昆仑山北麓的荒滩上。那地方早没人住了,只有些破墙断壁,偶尔有牧人去避风。”

“听说那里有古壁画?”

老者点头:“有。画着飞天、供养人,还有些看不懂的符号。老辈人说,那是吐火罗人留下的,比鄯善建国还早。”

吐火罗人。青书记起,这是上古时期活跃于塔里木盆地的印欧语系民族,后被月氏、匈奴等驱散同化。

“如今去米兰,可安全?”

“路不好走,要过一片雅丹地貌,风蚀土垄如迷宫,容易迷路。且那一带时有小股马贼出没。”老者打量青书,“娘子一人去?太危险。”

“我有同伴。”青书含糊道。她确实需要向导。

通过客栈牵线,她雇了一名鄯善本地向导,名叫阿迪力,三十余岁,精瘦黝黑,以带商队穿行沙漠为生。青书预付了一半佣金,约定三日后出发。

这期间,她去了鄯善市集,补充干粮、水囊、药品,又买了一把胡刀防身。在一家粟特人开的杂货铺,她无意中发现了几片残破的陶片,上面有彩绘图案——竟是飞天与莲花纹,与后世敦煌壁画风格神似。

“这是从米兰捡来的。”店主说,“那地方常能挖出这类东西,不值钱,但外地人喜欢当纪念。”

青书买下陶片,摩挲着粗糙的表面。这些图案至少是数百年前的遗存了。时间如沙,掩埋了多少文明?

第三日清晨,她向赵猛告假,称要去探访古迹,为堂邑侯府记录西域风物。赵猛虽疑,但青书一路立功,不好阻拦,只叮嘱务必小心,约定十五日内返回,商队将在鄯善休整等候。

阿迪力牵来两匹骆驼,备足十日的水粮。两人悄然出城,向西南而行。

米兰遗址比青书想象的更荒凉。

那是一片巨大的土台,高出地面数丈,风蚀严重,残垣断壁如巨兽的骨骸散落四周。土台中央依稀可见佛寺遗址,有坍塌的窣堵波(佛塔)基座,以及几间仅存墙脚的僧房。

风很大,卷起沙粒打在土墙上,发出呜咽般的声响。夕阳西下,将废墟染成暗红色,有种惊心动魄的苍凉。

阿迪力指向一处半埋的墙垣:“壁画在那下面。”

青书走近。墙壁向内倾斜,被沙土掩埋了大半,但露出的部分确实有彩绘:朱红、靛青、石绿的色块已严重褪色剥落,勉强能辨认出飞天飘带、莲花座、供养人轮廓。而在这些佛教题材之间,有一些更古老、更抽象的符号——螺旋纹、同心圆、以及……眼睛状的图案。

青书心跳加速。那眼睛状的符号,与她玉环上的纹路,邯郸地宫祭坛的刻痕,乃至马贼骨饰上的图形,如出一辙!

她取出随身携带的炭笔与麻布,快速临摹。阿迪力在不远处警戒,偶尔不安地望向天色:“快些,入夜后此地极冷,且可能有狼。”

青书应了一声,手下不停。她将能看清的符号全部描下,又仔细察看墙壁结构。这面墙似乎不是佛寺原建,而是利用更早的遗址加固而成——底层土坯的制法与上层不同,更粗糙古老。

正观察间,她脚下忽然一陷。

看似坚实的沙地竟向下塌陷,露出一个黑黢黢的洞口。青书反应极快,抓住旁边断墙,才未完全跌落。阿迪力惊呼奔来,两人用绳索试探,洞深不见底,但有阶梯延伸向下。

“是地窖?还是墓穴?”阿迪力脸色发白,“此地邪门,我们快走!”

青书却盯着洞口。一股极微弱的、熟悉的温热感,从洞深处传来。是玉环的感应——尽管玉环远在长安老槐树下,但长生者与那物件之间,似乎有种超越距离的联结。

“我要下去看看。”青书果断道。

“不行!太危险!”阿迪力急道,“这种古洞常有毒气、塌方,进去就出不来了!”

“你在此等我。若我半个时辰未出,你便自行回城,报酬照付。”青书取出火把点燃,系好绳索,不由分说滑入洞中。

阿迪力阻拦不及,只得在洞口焦急踱步。

洞内比想象中宽阔。阶梯以整块岩石凿成,虽覆满沙尘,却未完全坍塌。青书举着火把下行,约二十余级后,抵达一处方形石室。

石室不大,长宽各三丈许,中央有一石台,台上空空如也。四壁皆有壁画,保存远比地上完好。壁画内容令青书屏息——

不是佛教题材,而是更古老的祭祀场景:一群高鼻深目、着白色长袍的人围绕石台舞蹈,石台上方悬浮着一个光环,光环中隐约有人形。壁画色彩以白、赭、青为主,风格朴拙神秘。

而石室东壁,刻着一幅巨大的星图。星辰以银白色矿物镶嵌,虽经岁月黯淡,仍能辨认出北斗、织女、河鼓等熟悉星座。但在这些汉人熟悉的星宿之外,还有一些奇特排列——如一个螺旋状星群,以及一个眼睛状的星团。

青书走近细看。眼睛状星团的位置,与玉环上那个符号的构图完全一致。而螺旋星群……她猛然想起,在邯郸地宫祭坛的白光影像中,似乎出现过类似图案。

她伸手轻触星图。指尖刚触及“眼睛”中央,石室忽然震动。

不是塌方,而是某种机关被触发。石台缓缓下沉,露出下方一个更深的竖井。井中传来“咔咔”的机械转动声,仿佛沉睡千年的齿轮重新开始运转。

青书心跳如擂鼓。她犹豫片刻,将火把插在壁缝,顺着竖井的踏脚石向下攀爬。

井深约五丈,底部又是一间石室,比上层略小。室中无壁画,只有中央一座石函,函盖已开,内里空空。但石函旁的地面上,散落着几片玉质残片,以及一卷以特殊皮革制成的卷轴。

青书拾起玉片。质地温润,与她的玉环相似,但颜色偏青,刻着更复杂的符号。而卷轴……她小心展开。

皮革坚韧,上书文字并非汉字,亦非佉卢文、粟特文,而是一种她从未见过的象形文字,间杂着星图与地图。她勉强辨认出几个重复出现的字符,似乎与“不朽”、“循环”、“守望”有关。

卷轴末尾,有一幅简略的大陆地图——轮廓依稀可辨是亚欧非大陆,但比例扭曲。地图上标着七个光点:一个在中原(邯郸?),一个在昆仑山麓(此处?),一个在印度河流域,一个在两河流域,一个在尼罗河畔,一个在爱琴海,一个在……漠北草原?

七个光点,以线条连接,形成一个巨大的七芒星图案。

青书握着卷轴的手微微颤抖。

她终于明白:长生并非偶然,而是一个跨越整个文明世界的古老体系。七个地点,七处祭坛或遗迹,共同守护着某个秘密。而她所知的邯郸地宫、这处米兰地下石室,只是其中两个节点。

那么其他五个在哪里?这个体系由谁建立?目的何在?

无数疑问翻涌。她将玉片与卷轴小心包好,塞入怀中。正要离开,脚下忽然踩到一件硬物——是一枚青铜钥匙,形制古朴,柄部刻着螺旋纹。

她拾起钥匙。就在此时,石室再次震动,顶部落下沙尘。

必须走了。

她迅速攀回上层石室,拔出火把,沿阶梯向上冲。洞口处,阿迪力正焦急呼喊:“快上来!起风了!”

青书钻出洞口时,外面已是狂风大作,沙尘蔽天。阿迪力不由分说拉着她跑向骆驼:“快走!沙暴又来了!”

两人骑上骆驼,在昏天黑地中狂奔。身后,米兰遗址逐渐被黄沙吞没,那个洞口或许很快会被再次掩埋。

青书回头望了一眼,紧紧按住怀中的玉片与卷轴。

秘密的冰山,终于露出了一角。

而她的路,还很长。

回到鄯善城时,已是七日后。

赵猛见她平安归来,松了口气,却见她面色苍白,眼中有种说不清的凝重。“青娘子可有所获?”

“找到些古物,已记录在册,回长安后呈报侯府。”青书答得平淡,心中却波澜未平。

商队在鄯善又休整三日,便启程东归。来时路,归时心已不同。青书时常摩挲怀中玉片,思索那卷轴上的地图与文字。她需要时间解读,需要更多资料,或许……需要去其他光点所在的地方看看。

但那是后话了。眼下,她得先回长安,处理堂邑侯府的差事,并看看司马迁的《史记》进展如何。

驼铃叮当,队伍缓缓东行。

青书坐在驼背上,望着渐行渐近的玉门关。

关隘依旧,而关内关外,对她而言已不再是简单的汉地与西域之分。

那卷轴上的七个光点,像七只眼睛,凝视着这颗星球上所有文明的兴衰。

而她这个不朽者,刚刚窥见了这凝视的一瞥。

风从身后吹来,带着西域沙土的气息。

她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恢复平静。

前路漫漫。

且行,且看。

微信阅读

评论 抢沙发

登录

找回密码

注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