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
男女主角是林深的连载科幻末世小说《幸存者饽论》是由作者“笔上清风者”创作编写,喜欢看科幻末世小说的书友们速来,目前这本书已更新178063字。
幸存者饽论小说章节免费试读
空气净化器的嗡嗡声突然变得震耳欲聋。林深——他决定暂时继续用这个名字——握紧长矛的指节发白。三个闯入者的枪口在昏暗的地下室灯光下闪着金属的冷光。
“放下武器,林枫博士。”刀疤脸重复道,声音平静得可怕。
“我不叫林枫。”林深说,声音比预想中稳定。
刀疤脸歪了歪头,像是在观察实验样本。“认知偏差还在持续。有趣。小雨,到我这边来。”
林深感到身后的小女孩身体一僵。“别过去。”他低声说,目光没有离开闯入者。
“她不是你的保护对象,博士。”刀疤脸向前一步,战术靴踩在地板上发出轻微的声响,“她是我们的追踪信标。人形信息锚点,记得吗?你哥哥设计的。”
“什么?”林深感到一阵眩晕。他看向小雨,小女孩的脸上没有惊讶,只有一种深沉的、不符合年龄的悲伤。
“对不起,”小雨轻声说,“我没有全部告诉你。”
“没关系。”林深说,但他不知道自己指的是什么没关系。一切都没关系,还是什么都有关系?
刀疤脸做了个手势,另外两人从侧面包抄。地下室没有后路,只有进来的那扇门,现在被他们堵着。
“你们是谁?”林深问,争取时间。大脑在飞速运转,评估对方的装备、站位、可能的弱点。那些不属于生物学博士的技能正在自行激活,像是沉睡的肌肉被唤醒。
“我们是‘灯塔’的收容小队。”刀疤脸说,“奉命回收重要资产。包括你,包括她。”
“灯塔真的存在?”
“哦,它存在。”刀疤脸笑了,疤痕扭曲成一个奇怪的形状,“但和你想的不太一样。放下武器,博士。你哥哥的笔记里应该提到过,暴力对抗只会加剧你的认知解体。”
林深注意到一个细节:对方说的是“你的认知解体”,而不是“我们”。
“你们不受病毒影响?”
“我们找到了…应对方法。”刀疤脸含糊其辞,“现在,最后一次——”
林深动了。
不是冲向敌人,而是将长矛狠狠砸向天花板上的消防喷头。生锈的管道破裂,浑浊的锈水倾泻而下。与此同时,他抓住小雨,向实验台后方翻滚。
枪声响起,但射击者被突如其来的水流干扰了视线。子弹击碎了一排培养皿,某种保存的化学试剂泄露出来,与空气接触后发出嘶嘶声,冒出黄色烟雾。
“毒气!”其中一人喊道。
林深没时间思考。他拖着小雨穿过烟雾,从实验台下钻过。肺部像着火一样,眼睛刺痛流泪。他们冲向房间的另一端,那里有一扇他之前没注意到的通风口。
“这边!”小雨突然说,挣脱他的手,跑向相反的方向——墙边一个看起来像储物柜的门。
“小雨!”
“他们撒谎!”小女孩喊道,猛地拉开柜门。里面不是储物空间,而是向下的螺旋楼梯,深不见底。
林深毫不犹豫地跟上。身后传来脚步声和咒骂,但黄色烟雾暂时阻挡了追击。他拉上柜门,摸索着找到门内的插销——生锈了,但还能用。
黑暗。绝对的黑暗。
小雨打开一个小手电——她从哪儿拿的?光束照亮了狭窄的楼梯,石阶磨损严重,显然是旧时代的产物。
“下面是什么?”林深喘息着问,肺部仍在灼烧。
“不知道。但我在梦里见过这条路。”小雨的声音在狭窄空间里回荡,“很多次。”
他们向下。楼梯似乎没有尽头,螺旋向下,深入新京的地下。墙壁从混凝土变成砖石,又变成某种光滑的合成材料。林深触摸墙壁,触感冰冷,像是某种合金。
“停。”小雨突然说。
楼梯到底了。面前是一扇圆形的气密门,像潜艇的舱门。门上有一个徽标:视界公司的标志,但下面多了一行小字:“普罗米修斯项目-绝对禁区”。
“普罗米修斯,”林深喃喃道,记忆的碎片再次涌现,“偷火者…”
“你记得?”小雨问。
“不完全是。就像…知道一首歌的旋律,但记不起歌词。”他靠近门,寻找开启机制。没有把手,没有钥匙孔,只有中央一个手掌大小的凹槽。
小雨走上前,毫不犹豫地将手按了上去。
“等等——”
门发出低沉的嗡鸣。蓝光从凹槽边缘亮起,扫描小雨的手掌。几秒后,气密阀转动,沉重的门向内打开。
空气涌出——干燥、洁净,带着淡淡的臭氧味。与地上世界腐败、扭曲的气息截然不同。
门后是一个巨大的圆形空间。高耸的穹顶上,全息投影的星空缓缓旋转,虽然有些区域的星星已经熄灭或位置错误。房间中央是一个控制台,周围环绕着几十个显示屏,大部分黑着,少数几个闪烁着意义不明的数据流。
但最引人注目的是房间四周的墙壁。
那是密密麻麻的储存单元,像蜂巢一样排列,每个单元里都有一个…
“人。”林深的声音卡在喉咙里。
不是活人。是处于某种休眠状态的人体,浸泡在淡蓝色的营养液中,通过管道连接着中央系统。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穿着灾难前的普通衣物。他们的表情平静,像是在做一场漫长的梦。
“信息锚点,”小雨轻声说,“完整版。”
林深走向最近的一个储存单元。里面是一个中年女性,旁边的标签写着:“档案7-42:李静,图书管理员,完整记忆备份于灾难前72小时。”
“他们备份了人类。”林深感到一阵恶心和敬畏交织的情绪,“在灾难前,他们知道会发生什么。”
“不知道。”一个陌生的声音从控制台后传来。
两人猛地转身。一个坐在轮椅上的男人从阴影中滑出。他大约五十多岁,头发花白,半边脸被严重的烧伤疤痕覆盖,但另一边的脸还能看出曾经的英俊轮廓。他穿着灾难前款式的白大褂,虽然已经磨损,但洗得很干净。
“我们知道有灾难,但不知道是哪一种。”男人继续说,声音沙哑但清晰,“我是陈博士,普罗米修斯项目的负责人之一。或者说,曾经是。”
林深握紧长矛,但对方没有武器,而且显然没有威胁。
“你是谁?”陈博士看着林深,独眼中闪过一丝光芒,“等等,让我猜。林枫?不对,气质不一样。林深?但林枫说他已经…”
“我不知道我是谁。”林深如实说。
陈博士歪了歪头,像是在分析数据。“啊。认知分裂。病毒加剧了本就不稳定的融合状态。有趣。你哥哥总是喜欢走在前沿,即使那意味着站在悬崖边上。”
“你认识林枫?”
“我是他的导师,也是项目的共同发起人。”陈博士滑动轮椅,靠近一个控制台,敲击几个键。屏幕亮起,显示出一张合影:年轻得多的陈博士,旁边是林枫和林深——照片上是两个一模一样的青年,但一个穿着白大褂,一个穿着某种制服。
“这是灾难前六个月。”陈博士说,“你们兄弟俩刚从第一阶段实验中恢复。林枫是生物神经学家,负责意识映射。林深是信息安全专家,负责防止数据泄露。”
“信息安全专家…”林深重复道。渡鸦。特工。那些战斗本能、密码学直觉的来源。
“普罗米修斯项目的初衷是好的。”陈博士的声音里有一丝苦涩,“我们想创造一个‘人类集体记忆库’。想象一下,如果每个人都有权限访问人类的全部知识、经验、文化,但又能保持个体性。没有战争,因为你能理解敌人的记忆。没有偏见,因为你能体验少数群体的生活。”
“听起来像是乌托邦。”林深说。
“直到有人想更进一步。”陈博士切换屏幕,显示出一份标着“绝密”的文件,“某个我们项目组的成员——身份至今未确定——提出了‘净化协议’。既然我们可以上传记忆,为什么不编辑它?抹除人类的负面倾向:暴力、贪婪、仇恨。”
“这是…”林深感到一阵寒意。
“这是潘多拉的盒子。”陈博士说,“林枫激烈反对。林深也是。但项目有军方背景,某些人看到了军事应用的可能性。想象一下,能让敌方士兵忘记如何战斗的武器。或者更微妙地,让他们忘记自己为谁而战。”
屏幕上出现一行行代码。林深看不懂全部,但能认出一些结构——那些是意识映射算法的核心。
“然后泄露发生了。”陈博士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不是意外。是那个内鬼故意释放的‘净化协议’原型。但他低估了算法的混沌性。它没有只抹除负面记忆,它开始抹除一切稳定的信息结构。记忆、文字、物理法则…现实本身开始变得可塑。”
“零号病人是谁?”林深问出最核心的问题。
陈博士沉默了很久。“没有零号病人,就像没有第一个感染艾滋病的人。但有一个‘零号载体’——第一个被算法完全重写认知的人。那个人…”
他看向林深,独眼中是复杂的情绪。
“是你哥哥,林枫。他当时在控制中心,试图阻止泄露。算法锁定了他,因为他的神经接口与主系统直接连接。它重写了他的认知,抹除了他作为‘林枫’的身份,植入了多个虚构人格。然后,像病毒一样,通过他的意识信号向外传播。”
地下室里一片死寂。只有机器的低鸣和全息星空的旋转声。
“那我是谁?”林深问,声音干涩。
“你是林深,也是林枫的一部分。”陈博士说,“灾难发生时,你们兄弟俩在一起。林枫在完全失去自我前做了最后一件事:他将自己尚未被重写的部分意识——他的专业知识、他对你的记忆、他作为科学家的核心——紧急上传到你的神经接口。但病毒也在同步侵蚀你。最终的结果是…一个融合了两者碎片,却又都不是的混合体。”
“那渡鸦呢?日志里提到渡鸦要清除零号病人。”
“渡鸦是军方的代号,指你——林深。你是被派来调查视界公司的人,但当你发现主谋可能是你哥哥时,你选择了保护他,加入了普罗米修斯项目,试图从内部解决问题。”陈博士苦笑,“双重身份,三重身份。灾难把一切都打碎了,然后随机粘合。”
林深感到天旋地转。他扶住控制台,才没有摔倒。
“小雨呢?”他问,看向安静站在一旁的女孩。
“她是‘种子’。”陈博士的眼神变得柔和,“灾难前,我们备份了一批‘纯净样本’——孩子的意识,因为他们的大脑可塑性最强,能承受完整的记忆植入。小雨是我们植入最成功的一个:她承载了三百本文学作品、两千年艺术史概要、基础科学知识,以及…一个指令。”
“什么指令?”
“找到林枫或林深,引导他们回到这里,启动‘最终协议’。”
“最终协议是什么?”
陈博士没有直接回答。他操作控制台,房间中央的地板分开,升起一个圆柱形容器。里面悬浮着一个发光的晶体结构,不断变换着形态,像活着的几何体。
“这是‘现实锚’的原型,”陈博士说,“唯一能逆转病毒影响的装置。但它需要两样东西启动:林枫的意识图作为密钥,因为算法是基于他的神经网络设计的。以及一个‘纯净意识’作为稳定器,抵抗重启时的认知冲击。”
他看看小雨,又看看林深。
“你们俩。”
“会发生什么?”小雨问,第一次显得像个真正的孩子,声音里有细微的颤抖。
“锚会释放一个修正波,理论上能逆转病毒的效应。但这个过程会产生巨大的认知压力。作为密钥的林枫意识碎片可能会…溶解。而作为稳定器的纯净意识,可能会被污染,失去完整性。”
“我会死?”林深问。
“不完全是。但‘林深’和‘林枫’的碎片可能会完全融合成一个新的人格,或者…完全消散,留下空白。小雨则可能失去那些植入的记忆,变回普通的孩子,或者更糟,认知崩溃。”
“如果不启动呢?”
陈博士指向一个屏幕,上面显示着外部世界的监控画面。新京的街道上,现实的扭曲正在加剧。一栋大楼的顶部正在缓慢地变成液体,向下流淌。几个畸变体融合在了一起,形成一个巨大的、不定形的团块,表面浮现出无数张人脸,无声地尖叫。
“病毒在进化。它开始扭曲物理现实本身。按这个速度,三个月内,新京将变成一个无法理解的噩梦之地。一年内,整个大陆。五年内,地球将不再支持任何形式的认知生命。”
头顶传来撞击声。刀疤脸小队找到了向下的路,正在试图打开那扇气密门。
“他们不是灯塔的人,对吗?”林深突然问。
陈博士惊讶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
“灯塔如果存在,会派更多人,更专业的队伍。而且他们的装备太新了,灾难三年后,不可能有那样完好的制式装备。”林深的大脑在自动分析,那些属于“渡鸦”的技能在发挥作用,“他们是另一个组织。也许是那个内鬼的人。也许是想控制病毒而不是治愈它的人。”
“正确。”陈博士说,“他们是‘新纪元’的人。一个在灾难后崛起的组织,相信病毒是进化的契机,是人类成为‘后认知实体’的阶梯。他们想控制现实锚,不是用来治愈,而是用来加速、引导这个过程。”
撞击声越来越响。门在震动。
“你有多少时间决定?”陈博士问。
“我没有决定权。”林深说。他看向小雨,小女孩正仰头看着悬浮的晶体,眼中倒映着它变幻的光芒。“小雨?”
小雨转过头,看着他。她的眼神清澈而坚定,完全不像个孩子。
“在我被植入的记忆里,有一首诗,”她说,“是古希腊诗人写的。‘即使神祇编织了我们的命运,我们仍可选择如何走向它。’”
“你不害怕吗?”
“害怕。”小雨诚实地说,“但更害怕外面那个世界继续下去。那些畸变体…他们曾经是人。面包师傅、老师、孩子。他们不该变成那样。”
撞击声突然停止。短暂的寂静,然后是一声闷响——不是撞击,是爆破。
“他们要用炸药了。”陈博士平静地说,“门能撑三分钟,也许四分钟。”
林深看着晶体,看着小雨,看着周围那些在营养液中沉睡的人。四百七十二个,控制台显示着数字。四百七十二个人类意识的备份,等待一个可能永远不会到来的黎明。
他想起“林枫”在视频里的最后一句话:“对不起。”
对不起,因为我的理想主义带来了灾难。
对不起,因为我让你承担这一切。
对不起,因为我们是兄弟,而这血缘成了诅咒。
不。
林深站直身体。他不是林深,也不是林枫。他是两者的碎片拼凑的幸存者。但也许,在这个一切都在碎裂的世界,只有破碎的东西才能理解破碎,只有幸存者才能拯救幸存者。
“告诉我怎么做。”他说。
陈博士的独眼亮了起来。“站到晶体两侧,把手放在接触板上。系统会读取你们的意识。锚启动需要七分钟。这段时间,我会尽量拖延他们。”
“你怎么拖延?”林深问,但已经知道答案。
陈博士从轮椅下抽出一把老式霰弹枪,检查弹药。“这双腿是在灾难中没的,但手还稳。”
“博士…”
“我是普罗米修斯项目的负责人。我打开了潘多拉的盒子。这是我的责任。”陈博士的表情异常平静,“现在,去做你该做的。无论是林深、林枫,还是别的什么名字——去完成我们三年前就该做的事。”
小雨已经走向晶体的一侧。林深深吸一口气,走向另一侧。
控制台上,两个手掌形状的接触板亮起蓝光。林深将手放上去,一阵轻微的刺痛感传来,像是被无数细针同时刺入。
“系统启动中,”机械女声响起,“意识链接建立。检测到密钥碎片…验证通过。检测到稳定器…验证通过。最终协议倒计时:7分钟开始。”
头顶传来爆炸的巨响。门被炸开了。
脚步声从楼梯传来。刀疤脸的声音响起:“找到他们!”
陈博士的轮椅滑到楼梯口,霰弹枪举起。
“此路不通。”老人的声音在空旷的地下室里回荡。
林深闭上眼睛。晶体发出的光芒越来越亮,透过眼皮是一片温暖的橙红。他感到有什么东西在进入他的意识,像水流渗入干涸的土地。记忆的碎片开始重组、连接:
五岁,父母车祸的夜晚,林枫握着他的手说:“我会保护你。”
十五岁,他决定报考信息安全专业,因为“有人在守护物理世界,也需要有人守护数字世界。”
二十五岁,他接到调查视界公司的任务,代号“渡鸦”。
第一次在项目组见到林枫,两人假装不认识,却在洗手间里激动地拥抱。
林枫给他看普罗米修斯项目的蓝图,眼睛发亮:“我们能改变世界,弟弟。”
灾难那天的警报,控制中心的红灯,林枫冲向主控制台,回头看他最后一眼,嘴型在说:“对不起。”
不。不是说“对不起”。
林深突然看见了。在那段被他压抑的记忆里,在病毒席卷控制中心的前一秒,林枫的嘴型说的不是“对不起”。
是“记住我”。
然后,他按下了紧急传输按钮,将自己的意识核心上传给林深,而自己承受了算法的全部冲击。
“倒计时:5分钟。”
枪声响起。陈博士在开火,咒骂,然后是一声闷哼。轮椅翻倒的声音。
“博士!”小雨喊道。
“继续!”老人嘶吼着,“别停!”
脚步声逼近。刀疤脸出现在视野中,半边脸被血染红,但还站着。他的两个同伴一左一右,枪口对准林深和小雨。
“离开控制台!”刀疤脸命令。
林深没有动。他能感觉到晶体在震动,某种力量在积聚。小雨的手在颤抖,但还按在接触板上。
“3分钟。”
刀疤脸举枪瞄准。“最后一次警告——”
一声咆哮从楼梯口传来。
不是人声。是多个声音叠加的、扭曲的咆哮。畸变体。不止一个,而是一群。它们在门被炸开后找到了入口。
刀疤脸小队转身开火。子弹击中最前面的畸变体,但它只是晃了晃,继续前进。它的形态在不断变化,时而像人,时而像野兽,时而是无法形容的几何体。
“该死,它们被锚的能量吸引过来了!”刀疤脸的一个同伴喊道。
混战开始。枪声、咆哮声、东西被砸碎的声音。但林深的世界在缩小,缩小到意识深处,缩小到那些翻涌的记忆。
他是林深,他是林枫。他是弟弟,他是哥哥。他是调查者,他是科学家。他是渡鸦,他是普罗米修斯。他是碎片,他是整体。
“倒计时:1分钟。”
晶体现在亮得无法直视。整个地下室都在震动。储存单元中的液体开始沸腾,那些沉睡的身体在抽搐。
“林深!”小雨喊道,她的声音在能量的轰鸣中几乎听不见,“我要忘了!诗在消失!”
“记住我!”林深喊出那句话,那句他哥哥留给他的最后的话。
“倒计时:10,9,8…”
刀疤脸突破了畸变体的包围,冲向控制台。他的枪口对准了林深。
“…3,2,1。”
世界变成了白色。
没有声音,没有感觉,只有纯粹的光。林深感到自己在溶解,在扩散,像一滴墨水滴入清水。他看见小雨,她的身体在发光,那些植入的记忆像萤火虫一样从她身上飞出,飞向晶体。
他看见刀疤脸,在光芒中冻结,脸上的表情是震惊,然后是理解,最后是…平静。
他看见那些畸变体,在光芒中停止扭曲,形态稳定下来,变回人形——短暂地,只有几秒,然后他们的身体开始发光,变得透明,消散。
他看见陈博士,倒在轮椅旁,微笑着,竖起一个大拇指。
他看见更多:新京的街道,扭曲的建筑恢复原状,畸变体在光芒中一个接一个地消散,像晨雾遇见了太阳。
他看见更远的地方:荒野中的幸存者营地,人们走出掩体,看着突然恢复正常的天空,哭泣、拥抱、不敢相信。
光芒在扩散,覆盖大陆,覆盖海洋,覆盖整个星球。
然后,他看见了林枫。
不是记忆,不是幻觉。是某种更深层的东西。他的哥哥,站在光的中心,微笑着。
“你做到了。”林枫说,或者没有说,只是在林深的意识中直接响起。
“代价是什么?”林深问,或者说想。
“我。你。我们。”林枫伸出手,手掌向上。在他的掌心,有两个光点在旋转,像双星系统,相互环绕。“我们可以完全合并,成为一个新人。或者分开,但都不完整。或者…”
“或者?”
“消失。让锚用尽我们所有的意识能量,确保逆转是永久的。但那样,就没有林枫,也没有林深了。只有空白。”
林深看向小雨的方向。小女孩也在光中,她的身体几乎透明,那些飞出的记忆光点正在返回,但不一样了——它们不再是被植入的外来物,而是成了她的一部分。
“她会活下来。”林枫说,或者说林深的意识在告诉自己,“她会成为一个真正的孩子,带着那些记忆,但作为她自己。而不是程序。”
“那你呢?”
“我三年前就该死了。多出来的时间,是偷来的。”
林深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平静。不是释然,不是解脱,只是平静。像是漫长风暴后的第一个晴天。
“如果我们合并,”他说,“能记住一切吗?能成为完整的人吗?”
“不知道。没人试过。”林枫笑了,那个熟悉的、带着点顽皮的笑容,“但我们是先驱,记得吗?我们总是喜欢走在前沿。”
“即使那意味着站在悬崖边上?”
“尤其是那时候。”
光芒开始减弱。现实在重新凝固。林深能感觉到控制台在手下,小雨在身旁呼吸,地下室的存在。
没有时间了。
“来吧,”他说,向林枫伸出手,“让我们完成最后的实验。”
两个光点碰撞,融合,变成一个新的、更明亮的光点。然后那个光点开始扩散,填满林深的意识,填满每一个碎片,每一道裂痕。
最后的瞬间,他听见两个声音重叠,说出同一句话:
“记住我们。”
然后,是黑暗。
林深醒来。
他躺在地下室的地板上,浑身湿透,像刚从水里捞出来。穹顶的全息星空已经熄灭,只有应急灯还亮着。晶体消失了,控制台上一片焦黑。
“小雨?”他撑起身体,声音嘶哑。
“我在这里。”小女孩坐在不远处,抱着膝盖。她还记得我吗?林深想。她还记得那些诗吗?
小雨转过头看他。她的眼睛还是那么清澈,但多了些什么,少了些什么。一种孩子的稚气,和一种深沉的疲惫。
“陈博士死了。”她平静地说。
林深看向楼梯口。老人的尸体靠在翻倒的轮椅旁,胸口有一个弹孔,但表情是平静的。刀疤脸和他的队员也死了,和几个畸变体倒在一起——那些畸变体在最后一刻变回了人形,林深认出其中一个是穿厨师围裙的男人。
“晶体呢?”他问。
“用完了。像烟花一样,炸开,然后没了。”小雨站起来,走到控制台前,按了几个键。屏幕亮起,显示着外部监控。
新京的街道静止了。不再扭曲,不再波动。清晨的阳光照在废墟上,有一种残酷的美。远处,幸存者们在试探着走出掩体,看着突然变得“正常”的世界,不敢相信。
“成功了。”林深喃喃道。
“部分成功了。”小雨纠正他,“病毒停止了扩散,现实稳定了。但已经发生的扭曲…大部分固定下来了。那些消失的建筑,死去的人…没有回来。”
林深点点头。他知道不会那么简单。治愈不等于逆转时间。
“你…”他犹豫着问,“你还记得那些诗吗?”
小雨想了想,然后轻声背诵:“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望相似。”
停顿了一下,她继续说:“我记得诗,但我不再‘是’诗了。它们现在是我的记忆,不是植入的程序。我是小雨,一个会背诗的小女孩。”
她笑了,真正的、属于孩子的笑容,带着一点羞涩。
林深也笑了,然后僵住。因为他意识到,他在用两种方式思考。
一种方式在分析:病毒传播停止,现实稳定性恢复87.3%,畸变体转化率不足,但核心算法已关闭…
另一种方式在感受:悲伤,为陈博士,为所有死去的人。欣慰,为小雨还能笑。疲惫,深深的、骨髓里的疲惫。
“你感觉怎么样?”小雨问,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
“我…”林深摸摸自己的脸,像是在确认存在,“我在。但不止是我。”
林枫的记忆在那里,完整、清晰,像一本翻开的书。林深的记忆也在那里,同样完整。渡鸦的技能,科学家的知识,特工的直觉,生物学家的观察力…它们都在,但它们不再冲突。它们是一个整体的不同侧面,像一个多面体的各个面。
“我是林深,”他说,然后补充,“我也是林枫。我们是…我们。”
小雨思考了一下,然后点点头,好像这很正常。“那你有两个生日吗?要庆祝两次吗?”
林深大笑起来。笑声在地下室里回荡,带着一种释放,一种悲伤,一种难以言说的复杂情绪。
“也许吧,”他说,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但首先,我们得离开这里。找个地方,看看这个新世界。”
他走向陈博士的尸体,轻轻地合上老人的独眼。从老人手中拿下一张照片,是项目组的合影,背后写着一行字:“为了更好的明天,无论代价。”
林深把照片放进胸口口袋,然后牵起小雨的手。
“准备好了吗?”
小雨点头,握紧他的手。
他们走上楼梯,穿过被炸毁的门,回到地下实验室,然后继续向上。一层,又一层。从黑暗走向光明。
当他们终于站在地面上,站在新京清晨的阳光里,林深深吸了一口气。空气依然有废墟的尘埃味,但不再有那种认知上的扭曲感。世界稳定、坚固,即使它已破碎。
远处,幸存者们开始聚集,互相呼喊,哭泣,欢笑。有些人看到了他们,开始向这边走来。
“接下来怎么办?”小雨问。
林深看着地平线,看着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世界。他的脑海中,两个声音在对话,但不再冲突,像是在讨论,在商议,在共同思考。
“重建,”他说,“学习,活着。记住一切,包括那些失去的。”
“包括面包师傅的菠萝包?”
“尤其是那些。”
小雨笑了,把他的手握得更紧。
在他们身后,地下室的深处,控制台的屏幕上,一行小字在闪烁:
“相位二:记忆实体化试验启动倒计时:6天23小时59分钟…”
然后,屏幕熄灭了。
至少在这一刻,世界是安静的。至少在这一刻,幸存者们可以呼吸,可以希望,可以开始。
林深——或者林枫,或者他们共同的名字——望向天空。太阳正在升起,温暖而真实。
这是第一天。
这是最后一天。
这是一个结束,也是一个开始。
他握紧小雨的手,走向那些幸存者,走向等待重建的世界,走向充满不确定的未来。
带着所有的记忆,所有的失去,所有的可能。
完整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