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家族召唤
周三早晨,许星澜刚到工作室,就收到了一个同城急送的包裹。
深蓝色丝绒礼盒,系着银灰色缎带,没有寄件人信息,但许星澜心里已经猜到了七八分。她拆开缎带,打开盒盖。
里面是一套珍珠首饰——项链、耳钉,还有一支简约的发簪。珍珠颗颗圆润饱满,直径大约八毫米,泛着温润柔和的珠光,是品质极佳的南洋珠。设计极其简约:项链是单颗珍珠配细细的铂金链,耳钉是小小的珍珠嵌在铂金底座上,发簪则是珍珠做簪头,簪身是简洁的直线。
没有夸张的造型,没有繁复的镶嵌,但正是这种极致的简约,反而凸显了珍珠本身的美感和佩戴者的气质。一看就是大师手笔,绝非市面上能买到的量产款式。
盒子里还有一张纯白色的卡片,上面是陆既明锋利有力的字迹,墨水是深蓝色的,只有短短几个字:
“今晚戴这个。陆。”
没有解释,没有询问,只是告知。这很陆既明。
许星澜拿起项链,珍珠触手温凉细腻。她走到办公室的全身镜前,将项链贴在颈间比了比。深蓝色的丝绒盒子衬得珍珠愈发莹润,也衬得她的皮肤更加白皙。
很适合。或者说,陆既明的眼光很准,知道什么样的首饰最适合她——不是炫耀财富,而是彰显品味。
下午三点,陆既明罕见地提前结束工作,亲自开车到工作室接她。他今天穿了一身深色西装,剪裁比平时更挺括正式,白衬衫一丝不苟,系着深蓝色领带,袖扣是简约的铂金方扣。
“紧张吗?”车上,他问,一边打方向盘汇入车流。
“有点。”许星澜老实承认,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放在腿上的丝绒礼盒,“你祖父……是个怎样的人?”
“严厉,传统,重规矩,但明事理,眼光毒。”陆既明看着前方,语气平静,“我父母在我十岁和十二岁时相继去世,是他把我带大。陆家现在的产业,也是他白手起家一手创立的,从一家小贸易公司做到现在的规模。”
许星澜听说过一些关于陆家的传闻。真正的世家,产业涉及金融、地产、科技、文化多个领域,根深叶茂。陆既明是长孙,也是陆老爷子最看重的继承人。
“他可能会问一些比较私人的问题。”陆既明顿了顿,侧头看了她一眼,“关于你的家庭,你的工作,甚至……我们怎么认识的。如果你觉得不舒服,或者不想回答,就看我一眼,我会帮你圆过去。”
“我们不是要演夫妻吗?”许星澜转头看他,眼神清澈,“如果连这种基本问题都一问三不知,或者需要你帮忙圆谎,反而显得可疑,像假的。”
陆既明沉默片刻,唇角似乎勾起一丝极淡的笑意:“你说得对。”
车子驶入城西的老别墅区。这里的建筑都有年头了,道路两旁是高大的法国梧桐,树叶已经开始泛黄飘落。闹中取静,每栋别墅都掩映在树木和围墙之后,私密性极好。
最后,车子在一座中式庭院前停下。青砖灰瓦,朱红大门,门楣上挂着黑底金字的匾额,上书“陆宅”二字,笔力遒劲。门口蹲着两尊石狮子,沧桑古朴,显然有些年头了。
门开了,一位穿着深紫色旗袍、头发挽成发髻的中年女人迎出来,笑容温婉得体:“少爷回来了。这位就是许小姐吧?老爷在茶室等着呢。”
“兰姨,好久不见。”陆既明微微颔首,然后侧身示意许星澜,“这是我妻子,许星澜。星澜,这是兰姨,在陆家很多年了。”
“兰姨好。”许星澜礼貌地打招呼。
兰姨笑着点头,目光在许星澜身上快速而细致地扫过,眼中闪过赞许:“许小姐气质真好。快请进,老爷等了一下午了。”
院子很大,典型的苏式园林风格。假山流水,曲径通幽,廊桥亭台错落有致。虽是秋天,但院中松柏常青,还有几株晚桂开着,香气若有若无。许星澜跟着陆既明穿过长长的回廊,脚下是青石板铺就的小径,两边竹影婆娑。
茶室临水而建,四面是落地玻璃窗,此刻竹帘半卷,可以看见外面的池塘和锦鲤。茶香袅袅中,一位老人坐在红木茶台前。
他头发全白,梳得一丝不苟,穿着深灰色的中式褂子,手里盘着一串油亮的沉香木念珠。虽已年过八十,但腰板挺直,眼神锐利如鹰,坐在那里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祖父。”陆既明在茶室门口停下,恭敬地唤道。
陆老爷子抬起眼,目光先落在陆既明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后缓缓移向许星澜。那目光如实质般扫过,带着审视、评估,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让许星澜瞬间脊背挺直。
“坐。”老人声音浑厚,中气十足。
两人在茶台对面的蒲团上坐下。陆老爷子开始泡茶,动作行云流水,从容不迫。烫杯、置茶、洗茶、冲泡、分茶,每一步都精准优雅,显然是多年养成的习惯。
他先倒了一小杯,用竹夹推到许星澜面前。
“许小姐,尝尝。”
许星澜双手接过茶杯,先举到鼻前轻嗅——陈香纯正,有淡淡的药香。然后小口品尝,茶汤金黄透亮,入口醇厚顺滑,回甘绵长,喉韵深远。
“好茶。”她放下茶杯,真诚地说,“是十年以上的老普洱,仓储干净,转化得很好。”
陆老爷子眼中闪过一丝意外,但很快隐去:“懂茶?”
“家父生前喜欢喝茶,跟着学过一些皮毛。”许星澜平静地回答,“他常说,茶如人生,初尝苦涩,细品回甘。”
“你父亲是许怀远?”陆老爷子问,语气平淡。
许星澜指尖微不可察地收紧。许家当年破产,父亲从高楼一跃而下,在圈子里不是秘密。“是。”
陆老爷子点点头,没再追问,也没有流露出任何同情或轻视,只是继续泡茶。这让许星澜稍微放松了些。
“既明说你们结婚了。”老人将第二杯茶推到陆既明面前,语气依旧平淡,“什么时候的事?”
“上周。”陆既明接过茶杯,“比较突然,所以没来得及提前告诉您,请您见谅。”
“为什么突然?”陆老爷子抬眼,目光如炬。
空气凝滞了一瞬。茶香依旧袅袅,但室内的温度仿佛下降了几度。许星澜能感觉到身旁陆既明的身体微微绷紧,那是面对压力时的本能反应。
“因为,”她忽然开口,声音在安静的茶室里格外清晰,“遇到对的人,就不想等了。人生苦短,何必浪费时间在犹豫上?”
陆老爷子转向她,眼神深不可测,像古井,望不见底。许久,他缓缓道,每个字都沉甸甸的:
“许小姐,陆家的门,不是那么好进的。陆家的媳妇,要担得起陆家的名声,也要受得住陆家的规矩。”
这话里有话,带着敲打,也带着试探。许星澜放下茶杯,坐直身体,直视老人锐利的眼睛,不卑不亢:
“陆老先生,我进的是陆既明的门,不是陆家的门。我嫁的是他这个人,不是陆家这个姓氏。至于名声和规矩——我许星澜行得正坐得端,靠自己的双手吃饭,从未做过有损名誉的事。至于规矩,合理的规矩我遵守,不合理的,恕难从命。”
茶室里彻底安静下来。窗外的风吹过竹叶,沙沙作响。锦鲤跃出水面,溅起细小的水花。
陆既明侧头看她,眼中闪过复杂难辨的情绪,有惊讶,有担忧,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光亮。
陆老爷子盯着她看了很久。就在许星澜以为他要发怒时,老人忽然笑了。不是客套的笑,也不是嘲讽的笑,而是真正的、带着赞许和欣赏的笑,眼角的皱纹舒展开来。
“好。”他说,声音浑厚有力,“有骨气,有主见,不像那些只会唯唯诺诺的丫头。”
他重新拿起茶壶,给两人的杯子都添满茶汤:“既然进了陆家的门,就是陆家的人。既明,好好待你妻子。若让我知道你欺负她,家法伺候。”
“是,祖父。”陆既明郑重应道,紧绷的肩膀终于放松下来。
离开茶室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院子里亮起了灯笼,暖黄的光映在青石板路上,竹影在灯光下摇曳生姿。
“刚才,”走在长廊上,陆既明低声说,“谢谢你。”
“我只是说了实话。”许星澜看着脚下被灯笼拉长的影子,“我们的婚姻,确实和陆家无关,只和我们两个人有关。”
陆既明停下脚步。灯笼的光在他脸上明明灭灭,让他的表情有些模糊。他看着她,眼神深邃得像要把她吸进去。
“但也许,”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可以有关。”
这话意味深长,许星澜还未及细想,兰姨从另一条小径走来,笑容温和:
“少爷,老爷说天色已晚,让你们今晚就住这儿,别来回跑了。房间已经收拾好了,在二楼东厢。”
住这儿?许星澜看向陆既明,他眉头微皱,但很快舒展,恢复了平日的从容。
“好。”他说,“麻烦兰姨了。”
兰姨笑着点头,转身带路。许星澜跟在陆既明身边,看着这座古老而幽深的宅院,心里那点刚放下的紧张,又悄悄提了起来。
今晚,要在这里过夜。
和陆既明一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