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的A大已经浸在凉里了，梧桐叶被风卷着落在宿舍楼下的石板路上，踩上去发出细碎的“咔嚓”声。苏晚星站在三楼宿舍的窗边，手指反复摩挲着手机屏幕——顾景然半小时前发消息说“在楼下等你，有惊喜”，她已经对着镜子整理了十分钟的围巾，却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劲。
“你再磨叽，顾景然该以为你放他鸽子了。”林溪趴在书桌上赶论文，抬头瞥了她一眼，语气里带着点无奈，“不就是个生日嘛，至于这么紧张？”
苏晚星回头，脸颊有点红，指尖扯了扯米白色围巾的边角：“我不是紧张，就是……想给他留个好印象。”她的声音越来越小，眼神却不自觉地亮了亮——这是她和顾景然认识以来的第一个生日，昨天聊天时，顾景然故意卖关子，说要送她一份“让她惊艳”的礼物，她这一整晚都没睡好，满脑子都是各种猜测。
林溪放下笔，看着她眼底藏不住的期待，心里叹了口气，没再多说。她上周在商场撞见顾景然和一个女生在饰品店挑东西，那女生手里拿着的礼盒，跟顾景然现在可能要送苏晚星的，看起来一模一样。可这话她没敢说，怕扫了苏晚星的兴，也怕自己看错了。
苏晚星深吸一口气，抓起桌上的小背包，对着镜子最后笑了笑——脸颊的梨涡浅浅陷进去，眼睛亮得像落了星星，白色的羽绒服裹着她纤细的身子，看起来软乎乎的。“我走啦！”她朝林溪挥挥手，脚步轻快地跑下楼。
宿舍楼下的路灯暖黄，顾景然靠在梧桐树上，穿着黑色的风衣，手里拎着一个印着名牌logo的红色礼盒，见她跑过来，立刻直起身，笑着张开手臂：“寿星来啦？”
苏晚星跑近了才停下，喘着气，抬头看他：“你等很久了吗？”
“没多久，刚到。”顾景然伸手，自然地帮她拂去肩上沾的落叶，指尖不经意地碰了碰她的脖颈，见她瑟缩了一下，又笑着把礼盒递过来，“生日快乐，晚星。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礼盒上的丝带系得精致，苏晚星的心跳突然快了起来，指尖轻轻捏住丝带的结，一点一点解开。红色的盒子打开，里面躺着一条银色的手链，链身缀着几颗小巧的水钻，在路灯下闪着光，看起来格外精致。
“这是……”苏晚星眼睛瞪圆了，她在杂志上见过这个牌子的手链，价格不便宜，她从来没敢想过自己会收到。
“喜欢吗？”顾景然凑过来，声音放得温柔，“我攒了好久的钱才买到的，觉得这个款式特别配你。”他说着，就拿起手链，拉起苏晚星的手腕，小心翼翼地帮她戴上——链扣有点紧，他的指尖偶尔碰到她的皮肤，带着点温热的触感，让苏晚星的脸颊更红了。
“谢谢……真的太贵重了。”苏晚星低头，看着手腕上的手链，水钻的光映在她的眼底，满满的都是欢喜，连说话的声音都带着点雀跃。
“只要你喜欢就好。”顾景然看着她开心的样子，嘴角勾起一抹笑，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晚上还有课，我就不陪你多待了，记得按时吃饭。”
“嗯！”苏晚星用力点头，看着顾景然转身离开，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路口，才低头继续摩挲着手链，心里像被灌满了蜜，连晚风的凉意都感觉不到了。
她没注意到，不远处的另一棵梧桐树下，陆沉渊站了很久。
他手里攥着一个深棕色的布包，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布包的边角被他反复摩挲得发皱。刚才顾景然帮苏晚星戴手链的场景，他看得一清二楚——那手链的款式，他上周在小商品市场兼职时见过，二十块钱一条，logo印得模糊，水钻还是塑料的，跟顾景然说的“名牌”差了十万八千里。
陆沉渊的心脏像被什么东西细细地绞着，疼得他有点喘不过气。他知道顾景然在撒谎，可他不敢走过去拆穿——上次他只是隐晦地提醒顾景然和别的女生暧昧，就被苏晚星斥责“多管闲事”，说他“见不得别人好”。这次如果他说顾景然送的是假货，苏晚星会不会更生气？会不会觉得他是故意找茬？
他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布包，里面是他攒了三个月的钱，给苏晚星定制的画笔。笔杆是她最喜欢的檀木，摸起来温润顺手，笔尖是进口的狼毫，特意找老师傅磨过，写起来格外细腻，笔杆末端还刻了她名字的缩写“W.X”，小小的，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为了这笔钱，他这三个月没睡过一个安稳觉——白天上课，晚上帮老师做编程项目，周末还要去郊区的培训机构做家教，来回要坐两个小时的公交。有好几次，他累得在公交车上睡着了，醒来时坐过了站，只能走回学校，到家时天都亮了。可他从来没觉得苦，一想到苏晚星拿到画笔时可能会有的笑容，他就觉得一切都值得。
可现在，他看着苏晚星戴着假货手链，笑得那么开心，突然不敢把画笔送出去了。他怕自己的礼物太普通，比不过顾景然那“虚假的贵重”；更怕苏晚星知道真相后，会因为自己的“多事”而疏远他。
陆沉渊慢慢松开手，布包上留下了深深的指印。他看着苏晚星蹦蹦跳跳地跑回宿舍，手腕上的假手链在路灯下闪着廉价的光，心里的疼又深了一层。他站在原地，直到宿舍楼上苏晚星的窗户亮起灯，才慢慢转身，往图书馆的方向走——他今晚还有编程作业没做完，与其在这里心疼，不如让自己忙起来。
苏晚星回到宿舍，刚进门就被林溪拉着看手链。“哇，这不是那个牌子的经典款吗？顾景然对你也太大方了吧！”林溪的语气带着点夸张，可手指碰到手链时，眉头却悄悄皱了起来。
“是吧，我也觉得好惊喜。”苏晚星笑着把手腕递过去，让她看得更清楚，“他说攒了好久的钱才买到的。”
林溪拿起她的手腕，凑近了看——链扣的缝隙里有明显的胶水痕迹，水钻的边缘也不平整，最关键的是，logo的字母印得歪歪扭扭，跟她在专柜见过的正品完全不一样。她心里咯噔一下，拿出手机，搜了这个牌子的官网，找到同款手链，对比了半天，确定苏晚星手上的这条，就是高仿的假货。
“晚星……”林溪的声音有点犹豫，她看着苏晚星眼底的欢喜，实在不忍心泼冷水，“你有没有觉得……这条手链有点不对劲？”
“不对劲？”苏晚星愣了一下，低头看了看手链，“没有啊，挺好看的。是不是你想多了？”
“不是我想多了。”林溪把手机递到她面前，指着官网上的图片，“你看，正品的logo是烫金的，边缘很整齐，而且链扣是按扣设计，你这条是搭扣，还这么松。还有，正品的水钻是施华洛世奇的，看起来更亮，你这条……”
苏晚星的目光顺着林溪的手指，一点点落在手机屏幕上，再对比自己手腕上的手链，脸色慢慢变了。她伸手，指尖轻轻碰了碰手链上的logo，粗糙的触感传来，跟官网上光滑的图片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她又试着掰了掰链扣，果然很松，稍微一用力就有点晃动。
刚才的欢喜像被一盆冷水浇灭，苏晚星的指尖瞬间凉了下来，嘴角的笑意也一点点僵住。她张了张嘴，想说“可能是代购的版本不一样”，或者“顾景然被人骗了”，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她想起顾景然刚才说“攒了好久的钱”时的表情，那么认真，那么温柔，难道都是装的？他明明知道自己很喜欢这个牌子，为什么还要送假货？是觉得她好骗，还是根本就没把她的生日放在心上？
“可能……可能他也不知道是假的吧。”苏晚星的声音有点发紧，眼眶微微发热，却强忍着没红。她不愿意相信顾景然是故意骗她的，宁愿相信他是被代购坑了，“他平时也不怎么研究这些，说不定被人骗了。”
林溪看着她强撑的样子，心里叹了口气，没再反驳。她知道苏晚星现在心里肯定不好受，再多说只会让她更难过。“也许吧，”她拍了拍苏晚星的肩膀，“别想太多了，至少他还记得你的生日，还准备了礼物。”
苏晚星点了点头，却没再说话。她坐在椅子上，低头看着手腕上的手链，水钻的光此刻看起来格外刺眼。她想起自己为了给顾景然准备生日礼物，省了一个月的饭钱，买了一支他一直想要的钢笔，还在笔身上刻了他的名字。可他呢？只给了她一条二十块钱的假货。
心里像堵了一块石头，闷得发疼。她伸手，想把手链摘下来，可指尖碰到链扣时，又犹豫了——如果明天见到顾景然，他看到自己没戴手链，会不会不高兴？会不会觉得自己不喜欢他的礼物？
她咬了咬唇，最终还是没摘。只是那股欢喜劲儿，彻底没了。
就在这时，宿舍门被敲响了，宿管阿姨的声音传来：“苏晚星，有你的包裹。”
苏晚星愣了一下，她最近没买东西，谁会给她寄包裹？她走过去，接过宿管阿姨递来的包裹——不大，用牛皮纸包着，没有寄件人地址，只写了她的名字和宿舍号。
“谢谢阿姨。”她抱着包裹回到座位上，心里满是疑惑。林溪也凑过来看：“谁寄的啊？没有地址？”
“不知道。”苏晚星小心翼翼地拆开牛皮纸，里面是一个深棕色的布包，摸起来软软的。她打开布包，里面躺着一支檀木的画笔，笔杆温润，握在手里刚好贴合掌心，笔尖的狼毫整齐又柔软，看起来就很顺手。
她拿起画笔，指尖抚过笔杆，突然摸到末端有小小的刻痕。她凑到灯下一看，是两个小小的字母——“W.X”，正是她名字的缩写。
“这是……”苏晚星愣住了，谁会给她送这么贴心的画笔？而且还知道她名字的缩写，知道她喜欢檀木的笔杆？
林溪也凑过来看：“哇，这支笔看起来好贵啊，檀木的吧？而且笔尖是进口的狼毫，比我们画室里的好用多了。是谁送的啊？会不会是你哪个粉丝？”
苏晚星摇了摇头，她在学校虽然有点名气，但从来没跟粉丝有过私下接触。她握着画笔，心里突然想起了一个人——陆沉渊。上次她画稿被毁，收到的匿名包裹里，就是她常用的画纸和颜料；这次生日，又是匿名的画笔，而且还这么了解她的喜好。
会不会是他？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苏晚星压了下去。她想起上次陆沉渊提醒顾景然暧昧的事，自己还斥责了他，他应该不会再这么用心地给她送礼物了吧？而且，他看起来家境普通，平时连件新衣服都很少买，怎么会有钱买这么贵的定制画笔？
肯定是自己想多了。苏晚星摇了摇头，把画笔放回布包里，小心地收进抽屉里。虽然不知道是谁送的，但握着画笔时的温暖触感，还是让她刚才沉下去的心情，稍微好了一点。
林溪看着她的样子，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开口：“晚星，有件事我本来不想说的……”
“什么事？”苏晚星抬头看她。
“上周六，我在市中心的商场，看到顾景然和一个女生在饰品店挑礼物。”林溪的声音很轻，“那个女生手里拿着的礼盒，跟你今天收到的这个，一模一样。而且他们看起来……很亲密。”
苏晚星手里的画笔顿住了，脸色瞬间白了。她看着林溪，嘴唇动了动，想说“你看错了吧”，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她想起顾景然送她手链时的样子，想起那条假手链上粗糙的logo，想起他刚才转身离开时，好像有点急于脱身的样子……
难道，那条手链，根本就不是特意给她买的？甚至，连生日祝福，都是敷衍的？
苏晚星的指尖开始发抖，她紧紧攥着手里的画笔，檀木的笔杆硌得掌心发疼，却还是觉得心里空荡荡的。她看着抽屉里的假手链，又看了看手里的定制画笔，两个礼物，两种心情，像两把刀，在她心里反复拉扯。
而此刻，图书馆的角落里，陆沉渊正对着电脑屏幕，手指却半天没敲下一个字。他想起刚才把包裹放在宿管台时，特意叮嘱“一定要交给苏晚星”，不知道她拆开包裹时，会不会喜欢那支画笔？会不会猜到是他送的？
他拿出手机，翻到苏晚星的朋友圈——最新一条是半小时前发的，配图是手腕上的假手链，配文是“谢谢顾同学的生日礼物，很喜欢”，后面还加了个笑脸的表情。
陆沉渊的心脏又开始疼了，他看着那条朋友圈，手指在屏幕上停了很久，最终还是没敢点赞，也没敢评论。他关掉手机，重新看向电脑屏幕，可屏幕上的代码像天书一样，怎么也看不进去。
他不知道，苏晚星已经知道了手链是假货；更不知道，林溪的话，已经在苏晚星心里埋下了怀疑的种子。他只知道，自己的喜欢，好像永远只能藏在暗处，像这图书馆角落里的灯光，微弱又不起眼，只能远远地看着她，却不敢靠近。
而苏晚星坐在宿舍里，手里握着那支刻着“W.X”的画笔，心里满是迷茫。她不知道该相信顾景然的解释，还是该相信自己看到的真相；更不知道，那个匿名送她画笔的人，到底是谁，又为什么要这么默默地对她好。
窗外的风又吹了起来，梧桐叶沙沙作响，像是在诉说着无人知晓的心事。苏晚星看着手里的画笔，突然觉得，这个生日，好像比她想象中，要复杂得多。而她和顾景然之间，还有那个神秘的匿名送礼物的人，之间的故事，似乎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