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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作坊被彻底封锁,赵四被如狼似虎的衙役押解回大理寺,等待他的将是更为严厉的审讯。那间阴暗杂乱的小作坊,此刻在夕阳余晖下仿佛一个被强行撬开的蚌壳,露出了内里可能隐藏的珍珠,也可能是更深的污泥。

回到大理寺,已是华灯初上。但无人有暇休息,紧迫感如同鞭子抽在每个人身后。

证物房内灯火通明,楚惜墨小心翼翼地将那块至关重要的深蓝色布料碎片放在铺着白绢的托盘里,如同对待一件稀世珍宝。萧景渊、王司直以及几位核心官员都围拢过来,目光聚焦在这小小的布片上。

它在昏暗的作坊角落里毫不起眼,但在此刻明亮的灯光下,每一个细节都清晰可见:粗糙的纺织纹理、染得并不均匀的深蓝色、边缘因撕裂而参差的纤维…

楚惜墨的心脏因兴奋而加速跳动。她拿起自制的“显微镊”和那片“水滴放大镜”,凑到油灯最近处,几乎是屏住呼吸地仔细观察。

“大人请看,”她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这布料的质地、颜色,与百花楼后院骸骨旁发现的织物残留几乎一致!而且…”

她的镊尖指向布片边缘一处极其不起眼的、深褐色的斑点:“这里!有一处极其微小的、疑似干涸的血迹!”

“血迹?!”王司失声惊呼,眼睛瞪大了。

萧景渊的眸光骤然锐利如鹰隼,身体微微前倾,目光锁死在那几乎肉眼难辨的褐色小点上。

“更重要的是!”楚惜墨的语调因专业的兴奋而拔高,现代法医的本能让她脱口而出,“若有设备,说不定能从这血迹里提取出DNA进行比对!那就能直接锁定…”

话一出口,她猛地刹住!心脏瞬间漏跳了一拍!

坏了!又说漏嘴了!

整个证物房内,原本因发现血迹而略显骚动的气氛,瞬间凝固了!

所有目光,包括萧景渊那探究的、王司直那茫然的、还有其他官员那完全懵懂的目光,齐刷刷地、带着极大的困惑,钉在了楚惜墨脸上!

“地…地恩孽?”王司直茫然地重复着这个古怪的音节,舌头像是打了结,“何…何谓地恩孽?是一种…毒药?还是咒术?”

另一位官员也捻着胡须,满脸匪夷所思:“楚姑娘,你这话…又是从何说起?这血迹固然重要,但…‘提娶地恩孽’?这是何意啊?”他完全理解错了方向。

楚惜墨的脸瞬间爆红,一直红到了耳根!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大脑飞速运转,CPU几乎烧干,拼命想要圆回这句话。

“呃…这个…那个…”她眼神慌乱地四处乱瞟,就是不敢看萧景渊,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是…是民女家乡的一种…一种祖传秘法!对!祖传秘法!”

她硬着头皮,开始胡编乱造:“就是…就是用一种特殊的…药水!处理这种干涸的血迹…能让它…让它显露出一些…独特的…呃…‘血脉印记’!对!血脉印记!可以用来…辨别是不是同一个人的血!”

她越说声音越小,底气越不足。这解释简直漏洞百出,她自己听着都觉得离谱。

王司直听得云里雾里,眉头拧成了疙瘩:“药水?血脉印记?这…这听起来像是江湖术士的…”

“何种药水?何种印记?”一个冷冽的声音打断了他。

萧景渊开口了。他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却紧紧盯着楚惜墨,仿佛要将她从里到外彻底看穿。他没有像其他人那样表现出极大的惊诧,但那平静的追问反而更让人压力倍增。

“何谓‘地恩孽’?”他清晰地重复了那三个字,发音准确,目光如炬,“你似乎,时常有些…本官闻所未闻的奇特之言。”

证物房内安静得可怕,只剩下油灯燃烧的噼啪声。所有人都能感觉到世子爷语气中那不容错辨的审视和怀疑。

楚惜墨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湿。她感觉自己就像被放在显微镜下(虽然这个时代还没有),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和反应都无所遁形。

她干笑了两声,声音发虚:“就是…就是那种秘药的名字…叫着拗口…大人您就当是…是一种特殊的显影药水…需要很多名贵药材配制…如今…如今怕是配不齐了…”

她试图将话题引向“药水难配”,从而蒙混过关。

萧景渊沉默地看着她,目光在她因紧张而微微颤抖的睫毛、泛红的脸颊和无处安放的手上停留了片刻。

他没有继续追问“DNA”到底是什么,但那沉默的注视却比任何追问都更让楚惜墨心惊胆战。他显然一个字都不信她的“祖传秘法”和“特殊药水”的说辞。

半晌,他才缓缓移开目光,重新落回那布片上的血迹,语气恢复了平时的淡漠,仿佛刚才那尖锐的质问从未发生过。

“即便无法使用你的…‘秘法’,”他刻意停顿了一下,让楚惜墨的心又提了一下,“此物也极为关键。”

他条理清晰地分析道:“赵四对此物反应剧烈,极可能认识其主人。小学徒提及‘夜间来的可怕大个子’,与凶手力大的特征吻合。此物出现在即将关门的作坊偏僻角落,而非日常劳作之处,更可能是偶然掉落而非故意丢弃。”

他的思维迅速从“DNA”的震惊中跳出,回到了案件本身:“当务之急,是让赵四开口,指认此物主人。同时,据此布料材质、颜色,排查京城内可能穿着此类工服之人,尤其是与赵四作坊、百花楼、乃至石灰、力大等特征能关联上的!”

“大人明鉴!”王司直等人如梦初醒,连忙附和,暗暗松了口气,终于不用去思考那拗口又诡异的“地恩孽”了。

楚惜墨也暗自松了口气,仿佛逃过一劫,但心脏依旧怦怦直跳。她知道,萧景渊只是暂时将疑问压下,绝非被她糊弄过去。自己这个“异世来客”的马甲,在他那里恐怕已经摇摇欲坠。

“王司直,”萧景渊下令,“立刻带人,依据此布料特征,全城排查成衣铺、布庄、染坊,尤其是供应各大工坊、车马行、脚夫苦力的店铺,查清此种布料的流向及可能定制此类工服的地方。”

“是!下官这就去办!”王司直赶紧领命,带着几个人匆匆离去。

萧景渊又看了一眼托盘里的布片,对楚惜墨道:“妥善保管此物。至于赵四…”他眼底闪过一丝冷光,“本官亲自去问。”

说完,他转身大步流星地向审讯房走去,玄色衣袍在灯下拉出长长的、冷硬的影子。

楚惜墨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这才彻底松懈下来,差点虚脱地坐倒在地。

好险!以后说话必须万分小心!“DNA”这种词绝不能再出现!

她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目光重新落回那小小的布片上。

虽然过程惊险,但收获是巨大的。这块染血的衣料碎片,很可能就是打开真相大门的第一把钥匙。

而那位心思缜密、洞察力可怕的世子爷,既是她破案的最大助力,也仿佛是她身边最不确定的危险因素。

她拿起镊子,更加小心地处理着那块碎片。

无论前路如何,线索当前,她必须全力以赴。

夜还很长,审讯房的灯火,想必也会亮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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