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是在一阵剧烈的咳嗽中，被强行拽回身体的。
冰冷，窒息。
仿佛整个人被浸在寒冰彻骨的深水里，肺部火辣辣地疼，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腔，带来更多的咳嗽。我猛地侧过身，咳得撕心裂肺，冰冷的雨水和喉咙里的腥甜味混在一起，让我几乎要把内脏都咳出来。
我还活着。
这个认知并没有带来任何喜悦，只有更深的疲惫和绝望。连死亡，都成了一种奢侈的解脱吗？
风雨似乎小了一些，但并未停歇。滴滴答答的雨水依旧固执地从各个破洞落下，在地上汇成小小的水洼。破木屋里弥漫着浓重的水汽和霉味，空气冷得像是凝固了一般。
我艰难地撑起上半身，靠在冰冷潮湿的墙壁上，大口喘着气。浑身都在不受控制地发抖，牙齿咯咯作响。胃部的灼痛感变得更加清晰强烈，提醒着我生命最基本的渴求——食物。
就在这时，昨夜模糊记忆中那最后一丝异样，如同沉入水底的石头，突然泛起了涟漪。
那个声音……那个微弱、断续，仿佛来自遥远虚空的声音……
【能……量……濒临枯竭……】
【检测……适配灵魂……强制……绑定……】
【……系……统……】
不是幻觉？
我猛地集中精神，试图在脑海中捕捉到什么。然而，除了因为过度专注而引发的又一阵眩晕之外，一无所获。空荡荡的，只有我自己沉重的呼吸声和窗外淅沥的雨声。
是了，一定是濒死前的错觉。人在极限状态下，大脑总会编造一些东西来欺骗自己。
一股难以言喻的苦涩涌上心头。我曾经笃信科学，笃信逻辑，如今却要依靠幻觉来寻求一丝慰藉了吗？
就在自嘲的念头刚刚升起时——
【滋……检测到宿主意识恢复清醒。】
【绑定程序续接……能量水平：0.1%……维持最低运行模式。】
【诸天万界攻略辅助系统（清溪版），为您服务。警告，能量严重不足，随时可能进入休眠。】
冰冷、机械，毫无感情波动的声音，这一次清晰地、毫无阻碍地在我脑海深处响起！
我浑身一僵，瞳孔骤然收缩。
不是幻觉！
真的有一个“系统”存在！它绑定了我！而且，它的情况听起来比我还糟糕，像个随时会断电的老旧机器。
“清溪？”我尝试在意识中与它沟通，声音因为虚弱和激动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宿主权限确认。】系统的回应迟了半拍，机械音里透着一股难以掩饰的虚弱和……不耐烦？【功能模块缺失99.9%，当前仅提供基础信息探查及环境扫描（极简版）。建议宿主立刻寻找能量源，否则……】
它的话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找不到能量，咱俩一起玩完。
能量源？我环顾四周，除了雨水、破木头和我自己这具快要冻僵的废体，还有什么能量？
“什么是能量源？哪里可以找到？”我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思考。这是唯一的希望，尽管渺茫得像风中残烛。
【灵石、灵草、妖兽内核、天地灵物……皆可。】系统列出了一串名词，随即又泼了一盆冷水，【根据环境扫描及宿主当前状态分析，成功获取上述任何一样资源的概率，低于百万分之一。附近唯一可探测到的微弱能量反应，来源于……】
它的声音顿住了，似乎在进行更精确的定位。
【……来源于门外三米处，一个生命体征微弱、能量等级极低的碳基生物个体。其手中持有少量蕴含微末生物能量的有机物。】
门外？
我猛地抬头，看向那扇破败的木门。
记忆如同潮水般回溯——昨夜意识彻底模糊前，那一声轻微的“吱呀”声，那道被推开的门缝！
不是错觉！真的有人来过！
是谁？它说的“碳基生物个体”……是人？他/她手里有食物？
希望，如同黑暗中骤然亮起的一点星火，微弱，却瞬间驱散了部分笼罩心头的绝望阴霾。
食物！能让我活下去的东西！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我不知从哪里生出一股力气，挣扎着，手脚并用地朝着门口爬去。冰冷的泥水浸透了膝盖和手掌，每移动一下都异常艰难，但我顾不上了。
爬到门边，我颤抖着手，用力推开了那扇虚掩着的、湿漉漉的木门。
“吱呀——”
门开了。
门外，天色依旧阴沉，雨丝如雾。而就在门槛外，放着一个用宽大树叶包裹着的小小包裹。
包裹不大，被雨水打湿了边缘，但放置得小心翼翼，仿佛生怕惊动了什么。
我伸出手，指尖因为寒冷和激动而颤抖，小心翼翼地打开了树叶。
里面，是两块看起来有些粗糙、甚至带着些许焦糊痕迹的饼子，还有一小堆红彤彤的、看起来汁水饱满的野果。
饼子还带着一丝微弱的余温。
那一刻，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了，鼻尖猛地一酸。
我几乎是抢一般地抓起那块饼子，狼吞虎咽地塞进嘴里。粗糙的口感刮着喉咙，焦糊味有些苦涩，但在我此刻的味蕾里，却胜过任何星际时代的美味佳肴。
食物下肚，一股微弱但真实的暖流开始在冰冷的胃里扩散开来。
我一边拼命吞咽，一边抬起模糊的泪眼，朝着雨雾朦胧的小径前方望去。
空无一人。
只有泥泞的地面上，留下了一行小小的、匆忙远去的脚印，很快就被新的雨水冲刷得模糊不清。
是谁？
在这绝望的深渊边缘，是谁留下了这救命的“嗟来之食”？
我握着手里还剩下一半的饼子，靠着门框滑坐在地上，感受着体内久违的、微弱的热量，和脑海中那个同样虚弱却真实存在的系统提示音。
【检测到宿主摄入低等生物能量，生命体征微弱提升。系统能量维持现状。】
【……建议宿主，活下去。】
活下去。
我看着远处灰蒙蒙的天空，和手中那半块粗糙的饼子，第一次，在这个冰冷绝望的世界里，清晰地看到了这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