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
小说《回溯天国》的主角是李云峰林墨染,一个充满个性和魅力的角色。作者“君雨秋”以其独特的文笔和丰富的想象力,为读者们带来了一个充满奇幻色彩的世界。本书目前连载,喜欢阅读的你千万不要错过!
回溯天国小说章节免费试读
道光二十三年的七月,仿佛天公也将积攒了一年的怒火倾泻在了桂东南的群山之间。暴雨接连下了五日,山洪咆哮着冲入谷地,将低洼处的窝棚席卷一空。待雨势稍歇,毒辣的日头便迫不及待地钻出云层,将饱含水汽的山谷变成了一个巨大的蒸笼。湿热瘴气,如同无形的妖魔,在拥挤的流民安置点间弥漫开来。
疫情,便是在这最恶劣的时节,以最凶猛的姿态爆发了。
起初只是零星的呕吐腹泻,被归咎于吃了不洁的食物。但很快,症状如同野火般蔓延。患者先是剧烈呕吐,接着便是无休止的米汤样腹泻,迅速导致严重脱水,眼窝深陷,皮肤失去弹性,四肢冰凉。高烧接踵而至,人在极度的虚弱和痛苦中煎熬,不过两三日,便有体弱者浑身抽搐,在绝望中咽下最后一口气。死亡的气息,混合着消毒石灰的刺鼻味道和病患排泄物的恶臭,笼罩着整个宝华山。
李云峰站在临时划出的“重症隔离区”边缘,望着草棚下那些横七竖八、奄奄一息的人影,听着压抑的呻吟和家属绝望的哭泣,他的心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攥住。他穿着用沸水煮过的粗布隔离衣,脸上蒙着多层棉布缝制的口罩,只露出一双布满血丝却异常冷静的眼睛。
“先生,不行了!王老郎中自己也倒下了!汤药灌下去就吐出来,根本留不住啊!”一个满脸惶恐的年轻学徒带着哭腔跑来汇报,他身上的药渍和汗渍混在一起,狼狈不堪。
李云峰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他拥有的现代知识告诉他,这是典型的霍乱弧菌感染症状,在这个没有静脉输液和有效抗生素的时代,死亡率高得可怕。他能做的,只有尽全力推行严格的防疫措施:划分清洁区、半污染区、污染区;所有饮用水必须煮沸;病人排泄物用生石灰消毒后深埋;集中焚烧死者衣物……这些措施延缓了疫情,却无法逆转重症者的命运。传统的草药方子,在如此凶猛的细菌面前,显得苍白无力。
“继续熬药!哪怕是能补充一点津液也是好的!加大量的人参须和五味子!告诉所有人,不要喝生水!接触病人后必须用皂角水洗手!”他的声音透过口罩,显得有些沉闷,但语气中的不容置疑,依然让周围慌乱的人们找到了一丝主心骨。
石达开调来了“虎贲营”的士兵,手持长矛,在隔离区外拉起了警戒线,严禁无关人员进出,同时也镇压了因恐慌而试图冲击粮仓的少数流民。整个宝华山,弥漫着一种末日般的压抑气氛。
就在这焦头烂额、几乎陷入绝望的时刻,一匹快马溅着泥水,冲到了隔离区外围。马上的信使滚鞍落马,气喘吁吁地喊道:“总舵主!先生!镇吉将军从珍珠湾急报!他们在海上救起一商船唯一幸存者,是一年轻女子,昏迷不醒,随身带一药箱,疑是医者!人已送至山外临时营帐!”
若在平日,这或许只是一条值得同情的消息。但此刻,“医者”、“药箱”这两个词,像黑暗中划过的一丝微弱火花,瞬间点燃了李云峰心中的希望。他立刻对身旁的石祥祯吩咐:“祥祯,这里你先盯着,严格按照既定流程,不得有误!我去去就回!”
他翻身上马,在几名亲随的护卫下,疾驰向山外那条用来临时安置新来流民和进行初步检疫的山谷。
在一个相对干净、通风良好的单独帐篷里,李云峰见到了那个被救起的女子。她静静地躺在一张铺着干净稻草的木板上,面色苍白得近乎透明,长长的睫毛覆盖着眼睑,嘴角紧抿,即便在昏迷中,也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倔强。她身上换上了干净的粗布衣裳,但依旧难掩其身形纤细。最引人注目的,是她怀中紧紧抱着的一个尺半见方的紫檀木药箱,箱体有明显的海水浸泡痕迹,但锁扣处似乎有油布密封,保存尚好。
李云峰示意众人退后,他放轻脚步走上前。帐篷里弥漫着淡淡的草药味和女子身上微弱的气息。他俯下身,想轻轻取下药箱仔细查看。就在他的手指触碰到那冰凉箱体的瞬间,女子的身体猛地抽搐了一下,眉头紧蹙,发出几声极其微弱、却清晰可辨的呓语:
“青霉素……污染……培养皿……奎宁……剂量……磺胺……”
这几个词,如同惊雷,炸响在李云峰的脑海深处!他浑身一震,几乎要站立不稳!抗生素!实验室污染!抗疟药!化学合成药! 这些概念,远远超出了1843年这个时代的医学认知极限!这个女子……她到底是谁?!
他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小心翼翼地打开药箱。里面分层摆放着各种小巧的瓷瓶、银质器皿、用丝绸包裹的砭石针具,还有几卷用油布仔细包裹、字迹娟秀的手稿。他快速翻阅,手稿内容更是让他心惊:除了工整抄录的《伤寒论》、《本草纲目》片段,更多的是用拉丁文标注的植物解剖图、类似化学分子结构的草图(用这个时代可能的方式描绘)、以及详细的药物萃取、提纯、甚至简单合成的实验流程记录!
“立刻用最好的老参汤,小心喂她服下!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靠近这个帐篷!这些手稿,小心烘干,一字不许遗漏!”李云峰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那是极度震惊与巨大希望交织的产物。他意识到,这个女子的价值,可能远超他的想象。
当李云峰在山谷中为疫情和神秘女子忧心忡忡之时,宝华山核心区域的“兴业堂”议事厅内,灯火通明,气氛凝重而肃杀。尽管疫情肆虐,但“兴业”这架庞大的机器,绝不能停止运转。石达开深知,外部的发展机遇,稍纵即逝。
大厅内,炭盆驱散了些许湿气,但也让空气显得有些闷浊。李云峰(在部署完核心原则后,因疫情紧急返回前线)与石达开并坐于上首。石祥祯、石凤魁等核心骨干分列两旁。而堂下,六名气息精悍、眼神锐利的将领肃然而立。他们是从数千“虎贲营”和专门负责对外侦察的“察事营”中层层选拔出的佼佼者,不仅武艺高强,更各怀绝技:有的精通多地方言,有的善于经商算账,有的熟悉江湖门道,有的则对山川地理了如指掌。
石达开虎目扫过六人,目光如实质般沉重。他洪亮的声音打破了沉寂:“诸位兄弟!半月前盛夏大会,方略已定。然,天下大势,不等人!清廷颟顸,然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粤东洪杨,蛰伏待机,其势渐起。我‘兴业’欲成大事,绝不能困守宝华一隅!今日,你六人,便是我‘兴业’刺向外界的六把无形利剑!剑锋所向——滇省昆明、黔省贵阳、粤省番禺(两地)、珠江口新安!”
他每说一处,手指便在地图上重重一点,发出沉闷的响声。
“此行,非比寻常!尔等需隐姓埋名,深入虎穴,于无声处听惊雷! 任务之艰,险阻之巨,九死一生!然,功成之日,便是为我‘兴业’开辟万世基业之时!尔等可敢应命?!”
“愿为先生、总舵主效死!为‘兴业’开疆拓土!”六人单膝跪地,抱拳齐声应诺,声音整齐划一,震得梁上微尘簌簌而下。
“好!”石达开大喝一声,逐一授令,细节详尽,思虑周祥:
滇省昆明,负责人石永成,年二十八,面容白净,看似文弱书生,实则心细如发,记忆力超群,曾随家族马帮行走云贵多年,对当地官场、商界门道极为熟稔。
“永成,你扮作经营普洱茶和名贵药材的巨贾‘成记商号’少东家。首要,重金结交云南府(昆明)藩台、臬台衙门的中下层官吏,尤其是管盐法、粮储、刑名的书办、师爷,务必摸清云贵总督衙门的动向、云贵绿营的布防及调动规律。其次,派人秘密前往个旧锡矿、东川铜矿,以合作开采为名,摸清矿工数量、开采难度、运输路线,设法与矿工头领建立秘密联系。其三,留意滇南各土司,如车里宣慰司(西双版纳)、孟连宣抚司等的动向,特别是他们与缅甸、越南的交往情况。记住,银子要花在刀刃上,情报要真、要快、要准! 必要时,可建立一条从昆明经曲靖、入黔省、再沿西江水道回传的秘密情报线。”
“你这边配给上等普洱茶饼五百担,名贵药材(三七、天麻、茯苓)一批,白银八万两作为活动经费,精干伙计、护卫三十人,皆能操滇黔方言。”
“诺!”石永成应道。
黔省贵阳,负责人石镇威,年三十,身材敦实,面庞黝黑,一道刀疤从眉骨划至脸颊,更添彪悍之气。性情豪爽,粗通苗语、布依语,酒量极宏,善于与少数民族打交道。他本是石达开的远房堂弟,因家道中落早年在黔桂边境跑马帮,对当地地形、部落分布了如指掌。
“镇威!”石达开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信任,“黔地山高皇帝远,苗瑶杂处,是块硬骨头,也是块宝地。你以‘威远商号’老板的身份,主营川盐、铁器、布匹。你的首要任务,不是赚钱,是交朋友!带上好酒,备足厚礼,去拜会黔中一带的苗族大酋长、布依族土目。清廷的‘改土归流’断了多少土司的根?苛捐杂税吸干了多少山民的血?这些,都是你的敲门砖。”
石达开走到他面前,目光如炬:“摸清各部落间的恩怨情仇,找到那些对清廷恨之入骨、又有威望的头人。乾嘉苗民起义的余火未熄,‘榔党’好汉们还在深山老林里咬牙硬撑。 找到他们,用盐、用铁、用治伤的药材,告诉他们,山外有个‘兴业帮’,敬重好汉,愿意交朋友。但记住,初始接触,只谈生意,论交情,绝不轻易亮底牌! 你的安全,系于你的谨慎。”
“你这边配备优质川盐二百担,耐用铁器(锄头、柴刀)五百件,靛蓝土布一千匹,白银五万两作为结交经费,另精选二十名悍勇且熟悉苗语的护卫,伪装成商队伙计。”
“诺!”石镇威接着应道。
粤省番禺,负责人:石永亮、石永固
石永亮、石永固乃孪生兄弟,年皆二十五六,相貌相似,性格却迥异。永亮机敏善辩,略通葡语、粤语,永亮沉稳内敛,精于算计,武艺高强。二人自幼在沿海长大,见过世面。
“永亮!”石达开看向眼神灵动的兄长,“你的舞台,在广州城外,番禺之地,乃至澳门! 我要你扮作家道中落、急于重振家业的南洋归侨子弟,开一家‘永昌奇珍行’,专营极品白糖、精美瓷器、稀罕的南洋货。” 他压低声音,“你的目标,是那些葡萄牙、法兰西的商人,还有十三行里那些见钱眼开的买办!不惜重金,结交他们身边的通译、仆役,购买他们最新式的燧发枪、望远镜、精确的海图! 更要紧的是,设法搞到造船的图纸,哪怕是残破的旧图纸! 如果能挖来他们的造船工匠、钟表匠,甚至是退伍的炮手,赏金翻倍!记住,你是我‘兴业’窥探西洋的眼睛和耳朵!”
“永固!”石达开又看向弟弟,“你为你兄长的影子,也是他的盾牌。在番禺城外另觅一处僻静所在,建立秘密货栈和联络点。所有永亮购得的物品,由你负责接收、藏匿、并设法运回。你要确保永亮的安全,必要时,可动用非常手段。你二人一明一暗,互为依存。”
“ ‘宝华霜糖’一千斤,精选景德镇瓷器(通过秘密渠道购得)一批,南洋香料(胡椒、丁香)若干,启动资金高达十五万两白银!另配十名精通水性、熟悉粤地情况的护卫。”
“诺!”两人同时应诺。
珠江口新安,负责人:石永泽,年二十六,是石家旁系中少有的精通水性、熟谙航海的后辈,性格坚韧,沉默寡言,曾在廉州一带与人合伙跑过海船。
“永泽!”石达开指着地图上珠江口东岸那片区域,“新安地处珠江口要冲,对面就是香港岛(此时已为英占),位置极其关键。我不要你进城,我要你在偏僻的海湾,以‘修建渔村、采石场’为名,秘密修建一座小型码头和几处隐蔽的仓库。” 他的手指在海湾处画了个圈,“此地,未来将是我等与海外、乃至与永亮他们进行大宗物资秘密转运的生死命脉!你的任务是站稳脚跟,摸清珠江口的水文、潮汐、洋流,以及清军水师和英国人巡逻船的规律。初期,以给过往渔船补给淡水、提供简单维修为掩护,结交本地疍家(水上居民)头领和老实的小海商。绝对低调,宁可慢,不可错!”
“坚固的沿海小船两艘,经验丰富的船工、建筑工匠十五人,武装水手二十人,白银三万两。”
“诺!”
“诸位!”石达开在地图上桂林府的位置重重一点,“桂林,乃广西省府所在!巡抚衙门、提督衙门、桂林府衙,全在此处!监控桂林,便是监控整个广西清廷的中枢神经! 此地官场错综复杂,眼线众多,行动需如履薄冰,比之他处,更重隐蔽与渗透!”
“此重任,由坐镇邕州、已与官场周旋有方的镇仑统筹。然,桂林具体事务,需一胆大心细、善于伪装之人常驻执行。经慎重挑选,决定由石镇方担此重任!”
石镇方,年约二十四五,是石家旁系子弟中少有的“白面书生”模样。他自幼读过私塾,能写会算,举止文雅,且心思缜密,记忆力超群,尤擅模仿他人笔迹和口音。他曾随家族商队走过几趟桂林,对省城风貌有一定了解。
“镇方!”石达开目光锐利地看向这位看似文弱的年轻人,“你之任务,非同小可。你需扮作一家道中落、欲在省城谋一出路的青年士子,或可借‘游学’、‘投亲’、‘寻馆坐塾(当私塾老师)’之名潜入桂林。”
“设法结交巡抚、提督衙门中的书办、幕僚、乃至低阶武官的门房、仆役,建立关系,重金收买一切有关官府动向、兵马调动、钱粮赋税、官员升迁贬谪的零碎消息。哪怕只是茶余饭后的谈资,亦可能价值千金!”
“在城内或城郊,以他人名义盘下一间不起眼的文房四宝店或古董字画店作为联络站。此地需雅致清净,方能吸引文人墨客、乃至不得志的小官吏前来,便于你从中结交、探听消息。”
“绝对禁止任何形式的武力对抗或挑衅行为! 你的武器是银子、是学识、是谦卑的态度。一旦身份有暴露风险,立即启动备用方案,通过预设渠道撤离。你的安全,关乎我等能否看清广西官场的底牌!”
“你这边启动资金三万两白银(用于租赁店铺、结交应酬),精干助手两人(一人扮作店铺伙计,一人扮作随从书童),皆需机灵可靠。”
“尔等切记!”石达开最后环视六人,声如沉雷,“此番出去,尔等便是断了线的风筝,一切需靠自己临机决断! 总部会通过预设的渠道与尔等联系,提供支持。但若暴露,后果不堪设想!保全自身,方能完成任务! 半年之内,我要看到你们扎下根,织成网!出发!”
六人再次肃然行礼,转身大步走出议事厅,身影迅速融入外面的夜色之中。他们的征程,充满了未知与危险,却也承载着“兴业”未来的希望。
就在六支小队悄然出发的同时,宝华山的疫情在林染墨的介入下,出现了决定性的转机。
李云峰将林染墨和她那神奇的药箱带到了最危重的病区。面对污秽和死亡的气息,林染墨没有丝毫嫌弃和畏惧。她仔细检查了昏迷不醒的石老三,翻看他的眼睑,触摸他冰冷的四肢,又仔细询问了发病的详细过程。
“是霍乱弧菌所致,津气暴脱,阳微欲绝。”她喃喃自语,既用了西医的病原概念,也用了中医的辨证。她迅速打开药箱,取出的并非寻常草药,而是一些晶莹的粉末和颜色奇特的药水。她指挥着助手,用温水化开粉末,小心翼翼地通过竹管一点点灌入石老三口中。同时,她又取出银针,手法娴熟地刺入患者的相关穴位。
更让李云峰动容的是,她随后下达的一系列指令,细致入微,远超这个时代的防疫观念:“所有护理人员,接触病人前后必须用我配制的药水浸泡双手!病人呕吐物、排泄物即刻用生石灰覆盖,半个时辰后深埋!病人衣物、床单全部沸煮!划分区域,轻症者与重症者绝对隔离!”
她的冷静、专业和一种发自内心的慈悲,深深感染了周围绝望的人们。奇迹在深夜发生。灌下药不久,石老三剧烈的腹泻竟然减缓了,呼吸也变得平稳了一些。虽然人还未醒,但生命体征明显好转!
消息像春风一样吹散了疫情的阴霾。林染墨不顾自己身体尚未完全康复,日夜守候在病区,根据每个患者的情况调整药方。几天后,疫情得到了彻底控制。
疫情消退后的宝华山,如同被暴雨洗涤过的天空,格外清明。空气中依旧弥漫着草药和石灰的味道,但那份死亡的压抑已被新生的希望取代。幸存者们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对“神医”林姑娘的无限感激,投入到重建家园的工作中,干劲比以往更足。
李云峰没有给林染墨任何休息调整的时间,他知道,这样的人才,必须立刻给予足够的信任和舞台。在疫情得到控制的第三天,他便在“格物院”内,召集了石凤魁、几位负责后勤和建设的头领,以及身体依旧虚弱的林染墨,召开了一个小型会议。
会议地点就在“格物院”旁一间新收拾出来的宽敞木屋前,这里将被正式划为“医药局”的临时办公地点。夏日的阳光透过新开的窗户,照在还有些潮湿的泥土地上。
“林姑娘,”李云峰开门见山,语气郑重,“此次疫情,若非姑娘力挽狂澜,我‘兴业’损失不堪设想。姑娘之才,我已亲眼所见。客套话不多说,从今日起,这‘医药局’便正式成立,由你全权执掌!”他指了指这间木屋和旁边规划出的一片空地,“此地,便是你暂时的居所。凤魁会全力配合你所需的一切人手、物资。你有什么章程,尽管道来!”
林染墨苍白的脸上因激动泛起一丝红晕。她没想到对方如此雷厉风行,如此信任自己。她深吸一口气,压下身体的虚弱感,目光变得坚定而清晰:“李先生厚爱,染墨感激不尽。既蒙信任,敢不尽心?”她略微思索,便条理清晰地提出初步规划:
“第一,立规矩。 需立刻制定《兴业卫生防疫令》,在全山范围内推行。内容包括:饮用水必须煮沸;垃圾定点堆放、定时清理;公共厕所远离水源并定期消毒;发现疑似疫病必须立即上报隔离。 此乃预防之本。”
“第二,建体系。 当务之急,是建立分级诊疗之所。可在山下各聚居区设立‘惠民药室’,由略懂草药之人坐诊,处理寻常头疼脑热,重病者及时转送山上。山上则需扩建医舍,划分为内科、外科、妇孺科及重病隔离区,由专人负责。”
“第三,育人才。 请石先生(石凤魁)协助,从流民中招募心地善良、手脚麻利、略识字的少年男女各二十人,由我亲自教导基础医理、辨识草药、护理之法。此为长远之计。”
“第四,制药械。 我需要一间通风、干燥、远离火源的独立工坊,用于提纯和配制药物。还需请匠作营的师傅,按我提供的图样,打制一些特殊的器皿,如蒸馏器、研磨钵、大小不一的瓷罐和玻璃瓶(尽力仿制)。”
她的思路清晰,计划周详,不仅考虑了眼前,更放眼长远,听得李云峰频频点头,石凤魁也露出钦佩之色。
“好!就依姑娘所言!”李云峰当即拍板,“凤魁,你全力配合!人手、物料,优先保障医药局!林姑娘所需器皿,让匠作营最好的师傅去做!”他看向林染墨,眼中满是激赏,“林姑娘,你放手去做!需要什么,直接找凤魁,或者直接找我!”
医药局的筹建工作迅速展开。林染墨展现出惊人的精力和管理才能,她拖着病体,亲自指导工人们修建药房、规划诊室,又马不停蹄地开始编写基础的培训教材。
一日傍晚,李云峰处理完军务,信步走到医药局的工地。夕阳的余晖将工地染成一片暖金色,林染墨正站在一堆新运来的木材前,与木匠比划着讲解药柜的规格要求。她的侧脸在夕阳下显得格外专注,汗水浸湿了她额前的几缕秀发。
李云峰没有打扰,静静地看着。直到木匠领命而去,他才走上前。
“林姑娘,身体要紧,莫要太过劳累。”他关切道。
林染墨转过身,看到是李云峰,微微一笑,用袖子擦了擦额角的汗:“李先生放心,我心中有数。早些建成,便能早些救治更多人。”
两人很自然地沿着新开辟出的小径散步,不远处,匠作营传来叮叮当当的打铁声和试验火药的沉闷轰鸣。
走到一处僻静的山坡,可以俯瞰到山谷中新建的火药作坊,那里正冒着淡淡的青烟。林染墨停下脚步,望着那方向,忽然轻声问道:“李先生,那是在炼制火药吗?”
“正是。”李云峰点头,“如今世道不太平,需有自保之力。”
林染墨沉默片刻,仿佛在回忆什么,然后说道:“先父在世时,也曾对硝石火药之事略有涉猎。他曾言,寻常火药,硝、磺、炭三者配比虽是大略,然硝石纯度,实为关键。杂质过多,则威力大减,且易潮解。”
李云峰心中一动,这正是他目前遇到的技术瓶颈之一。宝华山自产的土硝,提纯不易,影响了火药威力。他不动声色地问:“哦?令尊对此可有高见?”
林染墨转过头,目光清澈地看着李云峰:“先父曾试验过一种方法,利用草木灰水(富含碳酸钾)与土硝共煮,滤净后再结晶,反复数次,可得纯度较高之硝石。 此外,他还提过,若能找到天然硝洞,其硝品质远胜土硝。我在南洋时,似乎听人说起过,云南、四川等地深山之中,或有此类硝洞。”
这番话,如同黑暗中的灯塔,为李云峰指明了方向!他强压住内心的激动,郑重地向林染墨拱手一礼:“姑娘金玉之言,于我而言,胜过千军万马!此乃雪中送炭之情,云峰铭记于心!”
林染墨微微侧身避礼,脸上泛起一丝红晕:“李先生言重了。区区小事,若能对‘兴业’有所助益,染墨欣慰不已。”她顿了顿,声音更轻了些,“先父毕生之愿,便是希望能用所学,造福世人,而非仅为一姓一家之私利。如今见李先生与石总舵主所做之事,方知先父之志,或可在此地实现。”
李云峰看着她眼中闪烁的理想光芒,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共鸣。他望着山谷中逐渐亮起的星星灯火,沉声道:“道之所在,虽千万人吾往矣。 林姑娘,前路漫漫,荆棘遍布,能得姑娘同行,实乃天幸。”
夕阳终于完全沉入山脊,夜幕降临,山谷中点点灯火与天上繁星交相辉映。两人并肩而立,虽未再多言,却有一种基于共同理想和相互赏识的默契,在静默中悄然滋生。对于“兴业”而言,林染墨的到来,不仅仅是一位神医的加盟,更意味着科技树上至关重要的一环被点亮,其影响将深远至未来战场的每一缕硝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