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8、
一天一夜，江知谨手机里的对话框依旧没有回复。
向别墅管家确认我被救出来后，他继续安心的待在医院里照顾孩子。
期间他频繁出入病房和走廊，本以为能够像上次一样和我在医院里偶遇。
可是连着好几天都落了空。
乔芊芊注意到他有一些不对劲，指使两个孩子更加黏人的缠着他。
总算，江知谨游移的注意力被拉回来了一点。
一个深夜，两个孩子都在熟睡。
乔芊芊买了夜宵从走廊转角绕了出来，突然被一个男人抱了满怀。
她尖叫一声，赶紧推开。
男人脸上同样也是错愕的表情，嘴里的欣喜和责备通通咽了下去。
“我以为……算了。”
这句到嘴边又没说出口的话，乔芊芊知道是什么。
他把她当成了谢雨薇。
心脏像是被捏开的柠檬，泛着酸酸涩涩的褶皱。
乔芊芊忍不住哭着吻上江知谨：“知谨哥哥，当初我不辞而别出国，是怕我家破产拖累你。”
“现在我后悔了，我应该和孩子一直陪在你身边。”
“我爱你，你能像当初一样重新爱我吗？”
江知谨下意识的推开了她，乔芊芊的心顿时咯噔一下坠入深渊。
可立刻，她又被男人温暖的怀抱拉了回去。
就像从前无数次，他们在深夜的星空下絮絮叨叨，说着各自的梦想。
江知谨也和她说了现在的梦想。
“芊芊，我们之间错过了就是错过了，我清清楚楚的知道，我爱的是谢雨薇，我答应要和她结婚。”
乔芊芊流着眼泪，哭湿了整个肩头。
“那我呢？我和孩子呢……他们还那么小，他们还需要父亲！”
“再说江家不是一直希望你赶紧生出继承人来吗？”
江知谨的语气依旧温柔，却带着不易察觉的疏离。
“我和雨薇生的孩子才会是江家继承人，我答应过她，等合适的时机会把你们送走。”
“可为了补偿你和孩子，我一意孤行的把你们留下了。”
言外之意就是他已经做出了最大的让步，她不应该再争取什么了。
乔芊芊悄悄攥紧拳头，心里已经下定了主意。
9、
这段时间江知谨一直待在医院，直到婚礼策划师的信息发来。
他才想起预定的婚期就在明天。
翻开手机，对话框里还是孤零零的，连一句回复都没有。
他耐着的性子哄了哄，一路开车回到了别墅。
别墅已经修整如初，他手里抱着一束花，打开我的房间。
瞬间愣在当场。
房间在那场火灾中已经面目全非，空空荡荡什么也没留下。
“管家，夫人呢？”
“江总，火灾那天后，夫人就没有回家。”
在沉默中，江知谨重重地关上了房间门。
他冷笑一声，转头开车回了医院。
心想我居然还敢闹脾气，离家出走了。
回复完婚礼策划师的信息后，几个发小嚷嚷着叫他喝酒，医院近在眼前，他却毫不犹豫调转车头去了酒局。
明明他应该守在乔芊芊和孩子身边的，可是今晚不知为何他异常烦躁。
酒局上几个发小明里暗里的让他取消明天的婚礼。
“我就说还是你脾气太好了，要是我的女人敢冷战，我立马就投入新欢的怀抱了。”
江知谨抿了一口酒，“她不一样。”
几个发小面面相觑。
“婚礼就在明天，她还没出现，不就是打定主意要报复吗？”
指节敲击杯沿，总算将心里的烦躁压了下去。
江知谨信誓旦旦的说：“雨薇这辈子的梦想就是和我结婚，不可能不来的。”
“而且你们不还说，她上次打电话要订新婚纱吗？”
10、
婚礼当天，江知谨整理好西装，走上红毯。
可左等右等，都没有我的身影。
在宾客的议论声里，江知谨脸色越来越僵。
突然一阵喧哗，所有人齐齐转向门口。
江知谨的一颗心总算落地，他就知道，这场婚礼雨薇不可能不参加。
穿越熙攘的人群，抬头望去，刚扬起的笑容就僵在当场。
乔芊芊穿着一身婚纱，眼中含泪，慢慢向他走来。
江知谨皱眉，“怎么是你？”
恰到好处的落下一滴泪，乔芊芊微微低下头，露出脆弱的玉颈。
“知谨哥哥，谢雨薇这样羞辱你，你别和她结婚了好不好？”
发小们尖叫着起哄：“就是，你们俩多配啊！”
“那个女人敢在别墅里放火，说不定和他她妈一样有疯子的基因。”
想起那场火灾，想起我绝望又疯狂的眼睛。
江知谨这才察觉到闯进房间的那一眼，他错过了什么。
婚纱。
那条雨薇看的比生命还要重的婚纱，是起火的中心点。
心脏突然被巨大的恐慌扎穿，他手指颤抖，忍不住想起了更多。
他知道我绝对不会亲手点燃母亲的遗作，所以火灾到底是怎么发生的。
门口保安的通传，打断了他的思绪。
“江总，有人给你寄了新婚礼物，署名是谢小姐。”
“快打开！”
盒子很轻，里面只有薄薄的一张纸和一个u盘。
U盘的内容放在屏幕上播放时，他看清了纸上的信息。
“流产……三个月……”
他不自觉痛苦的呢喃出声，彻底红了眼眶。
屏幕上，火灾里我凄厉的尖叫击穿他的耳膜。
他清清楚楚的看到两个小孩把婚纱点燃了，还用剪刀把我的手背划得血肉模糊。
小孩嘴里还一直骂我小三，信誓旦旦的说妈妈会和爸爸结婚。
浑身翻滚着嗜血的阴沉，江知谨一把扯过正在撒花瓣的昊昊和宇宇。
“谁让你们跑到雨薇的房间去，谁让你们烧了那件婚纱！”
两个小孩被当场吓哭，什么也来不及反应就扑向乔芊芊的怀里。
“不关我们的事！是妈妈说把婚纱毁了，爸爸就会永远在我们身边！”
乔芊芊苍白着一张脸捂住孩子的嘴，“不，不是的，孩子们只是瞎说……”
无论乔芊芊怎么样解释，江知谨已经听不进去了。
男人拿着流产报告单，心如刀割的一遍遍嘶吼。
“那你把雨薇还给我！把我和雨薇的孩子也还给我！”
“孩子才三个月大，雨薇，你怎么舍得……”
他膝盖一软跪在了地上，我绝望的眼睛在他记忆里一遍遍浮现。
无数个画面重合。
婚礼上的，医院里的，还有火场中的。
每一次他都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开，可明明每次他都看清了我眼里的失望和痛苦。
乔芊芊鼓起勇气轻轻抱住江知谨，“知谨哥哥，你还有我和孩子呀……”
江知谨死死扼住她的喉咙，将人甩在一边。
“我要去把雨薇找回来……我要让她原谅我，让她继续爱我……”
“对，她一定会的……”
男人决绝地离开了婚礼现场，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
只只剩大屏幕里那场火无限蔓延，混杂着乔芊芊不甘心的哭泣。
11、
江知谨亲自登门拜访了几位设计大师，求他们根据照片画出草图再重新制作婚纱。
可每一位大师看到照片都摇了摇头，“江总，这件婚纱用的锻造工艺大部分都是纯手工，上面的缎面刺绣少说也得花费三百天，更别说按照细节复原了。”
“如果您着急需要的话，还是建议你去法国拜访文森特先生，这件婚纱的设计手法符合他的风格，或许可以买到一件类似的。”
大师端详了许久，突然又眼前一亮。
“这件婚纱你是从哪里得到的？”
江知谨不明白大师为什么这么激动，一番交谈下来才知道。
当年因为抄袭风波，业内的顶尖设计大师，也就是我的母亲将所有画稿全部焚毁，只留下了一件给女儿设计的婚纱。
许多设计大师重金求购，都找不到任何线索。
“当年的事情已经有了定论，不知道为什么网上又突然说起抄袭这件事。”
江知谨懊恼的低下头，他火速赶回公司的公关部要求把网上的留言全部清除。
网络技术员告诉他，谣言的最初发起者的ip地址就在别墅内。
那天医院里，乔芊芊攥着手机从楼梯上滚落下来。
他隐约听清，我重复着要求删掉照片。
不由的心中一阵难受。
他脸色铁青的，给别墅管家打去电话。
“让乔芊芊今天就搬出去，等我把雨薇找回来的时候，我不希望看见他们母子三个人。”
“还有，”他突然福至心灵，“去医院查一下，我和昊昊宇宇的亲子鉴定。”
交代完一切后，他连夜坐上私人飞机，去往法国。
12、
求见文森特未果，他只好先去文森特主理的品牌参观新一季的婚纱发布。
他坐在贵宾席，一个个模特穿着婚纱从眼前走过。
目光落在那些洁白如雪轻盈飘渺的裙子上，他不自觉出神。
笔在服装名录上，一条条勾下。
这一条适合雨薇，那一条也适合雨薇。
看着看着，他突然有些恍惚，台上每一个穿着婚纱朝他走来的女人，渐渐变成了我的样子。
眼泪忍不住落下。
原本那一天，只要他坚定地牵着我的手。
幸福，就在触手可及的位置。
掌声雷鸣般响起，他这才从思绪里抽离看向台上。
原来是新秀设计师登场，正感谢来看秀的各位嘉宾。
这一次不是他的幻觉。
台上穿着洁白礼服裙的设计师就是雨薇！
“谢谢大家到场，这是我凭记忆复刻我母亲的设计作品。”
“曾经她用一场大火惨烈的对抗世人的质疑，现在还是一场大火，让我重获新生。”
“我不会选择再缩在安全的壳里逃避过去的伤痛，而是选择勇敢面对。”
他愣愣的看着台上的我面对闪烁如星的摄影灯光，大方地向众人鞠躬道谢，明艳又端庄。
还没等他喊出声，我就已经回到后台。
他拿着婚纱名录单，心跳如鼓。
待会儿应该说什么呢？先夸她的设计，再求她原谅？
可是思来想去，在看见我背影的那一瞬间。
他心里最想说的话脱口而出。
“雨薇，我好想你……”
下一秒话就卡在喉咙里，像一颗苦涩的桃核，吐不出也咽不下。
他眼睁睁看着，我和一个高大英俊的混血男人拥吻在了一起。
13、
走到后台，文森特忍不住抱着我的腰转了好几个圈。
“亲爱的，你今天真美！”
他的视线慢慢从脸移到我唇上，深邃迷人的蓝眼睛里满是爱意。
就在他吻向我的那一瞬间，一个男人从我背后冲了出来，拳头狠狠砸响文森特。
我惊叫转头，刚好对上江知谨气得发红的双眼。
安保团队迅速响应，将江知谨压制在了地上。
他歇斯底里的嘶吼，“谢雨薇，这段时间我找你找得快疯了，你怎么会和别的男人在一起？”
“这才过去了多久，你就这么移情别恋了吗？”
愤怒扭曲了他的五官，他口不择言的叫骂，丝毫没有了商业新秀的矜贵。
文森特揉了揉发肿的腮帮子，故意撒娇冲我喊疼。
摸上我冰冰凉凉的手之后，他宣誓主权一样用力的将我往他怀里一带，这才开口。
“你就是花了百万定金，要购买高定缎面婚纱的人？”
文森特扭头，“老婆，你说这婚纱要不要卖给他？”
我无所谓的一笑，“有钱当然要赚啊，不是要给海景别墅修一个室内泳池吗？”
“老婆说的对！”
文森特点点头，冲我唯命是从的样子让几个安保人员都看傻了眼。
这个手底下有几大高奢品牌的顶级豪门继承人，在心爱的女人面前居然也会撒娇。
我和文森特的互动落在江知谨的眼里，像是一根沾了盐的针，直往他伤口里刺。
察觉到江知谨的目光，我歪了歪头。
“不过……乔芊芊喜欢的好像不是这种款式的，你要不要打电话回国确认一下？”
江知谨仰起头满脸绝望，拳头一下一下砸在地上，仿佛这样才能消解他心中的愤怒。
“雨薇，这是我给你买的婚纱，之前那件婚纱被烧掉了，复原要花很久的时间。”
“不过，”他马上强调，“你放心，无论花多少年，我都会将你母亲的遗作原原本本还给你！”
“所以和我回去好不好，我们一回去就结婚。”
他死死盯着文森特攥住我的手，开始自顾自的翻旧账，说起我们从前的回忆。
整个人几乎卑微到极点，他越说越绝望，因为他在我眼睛里没有寻找到一丝一毫感动的痕迹。
到最后他彻底崩溃，恼羞成怒冲文森特道：“谢雨薇怀过我的孩子，她这辈子都是属于我的！”
“你有那么多女人可以选，为什么非要她？”
察觉到我脊背发僵，文森特紧紧搂住了我的腰，轻轻吻了吻我的唇角。
他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我只要雨薇这个人，她是我从年少时的梦想。”
文森特是我母亲的关门弟子，从小和我一起学画。
直到家族内斗，才赶了回去。
手指微微弯曲，安保立刻接受到他示意，把江知谨拖出后台。
江知谨死死的盯着我的脸，试图寻找哪怕一点动摇的迹象。
而我一眼都没有看他。
站在秀场外，江知谨满身狼狈。
别墅管家打来电话，告诉他国内别墅里发生了爆炸，地下室中我练习绘画的草稿，全部付之一炬。
“怎么回事？”
“昊昊和宇宇两位小少爷……他们又进了医院，乔芊芊小姐求你赶紧回国看看孩子。”
按灭电话，远处是我被文森特珍重抱起放在副驾驶的画面。
江知谨心里一阵抽痛，当即买票回国。
14、
曾经和我精心布置的别墅已经面目全非，外墙上全是焦黑的痕迹。
江知谨环顾地下室一周，他和我去游乐园拍下的拍立的照片，去情侣餐厅集的卡片，这些平凡的不属于他这个富家少爷所能触及到的快乐，全部毁于一旦。
与此同时，公司也打来电话。
之前的神秘投资人已经撤资，任凭他们怎么联系也无济于事。
公司的主要生产线彻底停摆，大批供应商要求结清积压的货款。
江知谨忙得焦头烂额。
而乔芊芊又一遍遍的给他打视频电话，让他看病床上两个孩子被炸伤全身流血的样子。
她哭着求他怜悯，“知谨哥哥，你好歹是孩子的亲生父亲，你就来医院看他们一眼吧。”
江知谨目光落在管家递过来的亲子鉴定书上，上面显示没有血缘关系。
被愚弄的愤怒和被我抛弃的痛苦交织在一起，他咬牙答应。
“好，我去医院看你们。”
转头他冲管家说，“这场火灾，清点一下财物，然后报警。”
“还有上次的火灾，雨薇留下来的u盘也作为证据提交给警方。”
虽然两个小孩属于未成年，但是乔芊芊作为法定监护人，需要承担责任进监狱。
一旦她进了监狱，他会动用手里的人脉让这个撒谎拆散他和雨薇的贱人受尽折磨。
他一路踩着油门到了医院，心却平静的可怕。
警方火速出警，在医院逮捕了乔芊芊。
乔芊芊死死抱着江知谨的手，似乎不敢相信会被起诉。
“知谨哥哥，这可是你的亲生孩子呀，我进监狱了，他们怎么办？”
江知谨抚了抚她的头发，温柔的动作里透着令人胆寒的凉意。
“你放心，我一定好好对待我的儿子们。”
意识到了什么，乔芊芊慌忙下跪恳求。
“知谨哥哥，对不起，是我骗了你，我回国实在活不下去了，只能这样！”
女人绝望的哭声渐渐远去。
江知谨刚刚才得知，这两个孩子根本不是他的儿子，而是他的弟弟。
当初乔家破产，为了立刻拿到投资。
她主动爬床勾引了江知谨的父亲，却没想到江老爷死在了床上。
害怕被江家人问责，她连夜逃出国外。
直到发现你肚子里怀了两个孩子，在国外当老头的情妇隐忍多年，确认当初所有的证据已经销毁，她才敢回国。
江知谨坐在床边看着两个浑身烧伤的孩子，眸光冰冷。
此后余生，他们都会缠着绷带在病床上度过。
他们的手永远都会老老实实的，他们的嘴再也不会随意污蔑别人。
交代完国内的一切后，江知谨变卖资产到了法国。
花光所有的钱，他才将我母亲的图纸收集齐全。
再次来找我时，他西装革履，却被人拦在了大门外。
隔着栅栏和喷泉，草坪上的我穿着一袭洁白唯美的婚纱走过红毯。
伸手挽住了另一个男人的胳膊，在宾客祝福的鼓掌声里交换了戒指。
漫天的和平飞越天空，悠扬的华尔兹乐曲，在晨雾中如梦似幻。
这是曾经我给江知谨描述过的婚礼现场。
新娘依旧美丽，而原本应该成为新郎的江知谨成了观看仪式的局外人。
江知谨颤抖着肩膀，捂着脸嚎啕大哭。
他不甘心的一次次突破警戒防线，却被电棍击倒在地。
身上灰色的西装沾满尘土，他像一只受伤的野兽，只顾往前爬。
“雨薇我求求你了，别嫁给他！雨薇……！”
“我爱你，我爱你啊！你看一看我，我后悔了！”
所有的杂音都被现场的交响乐队给掩盖，江知谨歇斯底里的痛哭，哭到嗓子咯血都没有人注意到他。
仿佛自虐一般的，他一次次撞上安保的电击警棍。
最终他捂住心脏，浑身抽搐。
一声救命最终还是没有喊出来，没有雨薇的生命再也没有意义。
他已永失所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