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书馆的暖气开得很足，苏念的指尖却像浸在冰水里。她盯着电脑屏幕上的项目代码，那些原本熟悉的算法注释突然变得陌生——原本标注着“周月建议的优化方案”，不知何时被改成了“苏念的灵感”；原本写着“周月调试记录”的地方，现在变成了“苏念的坚持让代码有了温度”。
她的心跳越来越快，手指不受控制地滑动鼠标。从粒子生成模块到光影渲染算法，几乎每一处涉及周月的注释都被替换成了她的名字。最后在项目文档的末尾，她看到一行加粗的小字：
对不起，我不该让你承受这些。——陆星延
“啪嗒”一声，一滴眼泪砸在键盘上。苏念慌忙用袖子去擦，却发现视线早已模糊。原来他一直在用这种笨拙的方式道歉，原来那些被删除的“周月”背后，藏着他不敢说出口的心意。
窗外突然刮起大风，梧桐叶拍打在玻璃上，发出沙沙的声响。苏念正要关掉文档，实验室的门突然被撞开，陆星延裹着一身寒气冲了进来，头发上还沾着细碎的雪花。
“跟我来。”他的声音带着喘息，眼睛通红，像是熬了整夜，“我有话要对你说。”
苏念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他拽着跑出了图书馆。冬夜的寒风像刀子一样割在脸上，她这才发现他只穿了件单薄的卫衣，袖口还沾着机房特有的金属碎屑。
“你疯了？”她想甩开他的手，却触到他掌心的温度，“这么冷的天……”
“没时间解释了。”陆星延握紧她的手腕，几乎是半拖半拽地把她带进实验楼。电梯里，他急促的呼吸声混着雪花融化的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格外清晰。
机房的灯亮着，屏幕上跳动的代码映在他的眼镜片上，像流动的星河。苏念这才发现，他的手指缠着创可贴，指节处还有冻伤的痕迹。
“看这里。”陆星延打开投影仪，天花板上瞬间绽开无数光点，“这是我重新做的粒子特效。”
苏念屏住了呼吸。那些原本代表诗句的粒子，此刻化作无数个小光点，在黑暗中缓缓流动。当她伸手触碰时，光点突然汇聚成“对不起”三个字，在她掌心轻轻震颤。
“每颗粒子都刻着你的名字。”陆星延的声音很轻，却像重锤砸在她心上，“从项目启动那天起，我就在想，如果能把你的诗变成这样的光，该有多好。”
苏念看着那些闪烁的光点，突然想起他在医院走廊熬夜写代码的样子，想起他为了凑手术费接的兼职，想起他在颁奖典礼上欲言又止的眼神。那些被她刻意回避的细节，此刻像潮水般涌来。
“为什么不早说？”她的声音带着哽咽，“为什么要让周月……”
“周月说要帮我试探你的心意。”陆星延打断她，拳头重重砸在键盘上，“她说只要她假装承认交往，你就会吃醋，就会……”
“就会怎样？”苏念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他，“就会像个傻瓜一样相信你们真的在一起？”
陆星延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别过脸去：“我以为她只是开玩笑，没想到照片会被人恶意传播，更没想到她会假戏真做……”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消失在机房的寂静里。苏念看着他泛红的耳尖，突然发现他的卫衣领口被扯开了一道口子，露出锁骨下方淡淡的淤青——那是上次在机房调试设备时被仪器刮伤的。
“疼吗？”她鬼使神差地伸手触碰，指尖刚碰到他的皮肤，陆星延就像被烫到似的往后退了半步。
“不、不疼。”他的声音发颤，“苏念，我……”
窗外的雪花突然大了起来，一片片落在机房的玻璃上，像无数只白色的蝴蝶。苏念看着他睫毛上沾着的雪粒，突然踮起脚尖，轻轻吻了吻他缠着创可贴的手指。
陆星延的身体瞬间僵硬，连呼吸都停住了。苏念能感觉到他指尖的颤抖，像被风吹动的树叶。
“这是给你的惩罚。”她的声音轻得像飘落的雪花，“也是……原谅。”
陆星延猛地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抵在机房的墙上。投影仪的光映在他的眼镜片上，遮住了他的眼神，但苏念能感觉到他急促的呼吸喷在自己脸上，带着咖啡和代码的味道。
“苏念，”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我喜欢你，从图书馆第一次见到你就开始了。”
这句话像一颗炸弹在苏念耳边炸开，她的大脑瞬间空白。那些被压抑的情愫突然找到了出口，她反手抱住他的腰，把脸埋在他的卫衣里，眼泪沾湿了他胸前的布料。
“我也是。”她的声音闷闷的，“从你帮我捡诗集的那天起。”
陆星延的身体猛地一震，随后紧紧回抱住她。窗外的初雪越下越大，将两人的影子映在结霜的玻璃上，像一幅永不褪色的画。
就在这时，陆星延的手机突然疯狂震动起来。他皱着眉头掏出手机，屏幕上是周月的来电，备注是“表妹”。
“接吧。”苏念松开手，退后两步，“毕竟她也是受害者。”
陆星延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起电话。周月的声音带着哭腔，混着医院的背景音传过来：“哥，我收到一个快递，里面是……是你爸爸的死亡现场照片。”
陆星延的脸色瞬间惨白，手机“啪嗒”掉在地上。苏念慌忙捡起手机，听到周月在那边带着哭腔说：“背面用红笔写着‘下一个就是你’。”
机房的空气仿佛凝固了。苏念看着陆星延颤抖的肩膀，突然想起他父亲因科研事故去世的事，想起他说“我怕变成像我爸那样的人”时的眼神。
“我们报警吧。”她握住他冰凉的手，“不管是谁在搞鬼，我们一起面对。”
陆星延摇摇头，眼神突然变得坚定：“不用。我知道该怎么做。”
他转身打开电脑，飞速敲击键盘。苏念凑过去，看到屏幕上是“玉兰星”代码的解密界面——这是他父亲日记里提到的关键线索。
“我父亲的事故不是意外。”陆星延的声音很冷，“有人篡改了实验数据，而真相就藏在这段代码里。”
他的手指在键盘上飞舞，代码一行行滚动，像揭开一层又一层的迷雾。苏念看着他紧绷的侧脸，突然意识到，这个总是把温柔藏在代码里的男生，此刻正站在命运的悬崖边，而她能做的，只有紧紧握住他的手。
当最后一行代码被破译时，窗外的初雪恰好停了。屏幕上弹出一个加密文件夹，文件名是：2015年12月23日实验数据。
陆星延的手指悬在鼠标上，迟迟没有点击。苏念能感觉到他的恐惧，那是对真相的恐惧，也是对未知的恐惧。
“我在。”她轻声说，“不管里面是什么，我都在。”
陆星延深吸一口气，点击了文件夹。然而，就在文件即将打开的瞬间，整个实验楼突然陷入黑暗。备用电源启动的嗡鸣声中，苏念听到陆星延在她耳边说：
“苏念，抱紧我。”
黑暗中，她看不清他的表情，但能感觉到他剧烈的心跳，像鼓点一样撞击着她的耳膜。远处传来玻璃破碎的声音，接着是沉重的脚步声，正一步步向机房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