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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北境的雪,比玄州任何地方都要烈。

旺哥裹紧了身上的兽皮大衣,呼出的白气刚到嘴边就凝成了霜。脚下的积雪没到膝盖,每走一步都要费极大的力气,玄铁短刀被他别在腰后,取而代之的是那柄尚未开刃的“斩邪”剑坯——墨玄子说过,这剑坯需经极寒之气淬炼,北境的风雪正是最好的“冷却液”。此刻剑坯裹在厚布里,贴在他胸口,冰凉的触感透过衣料渗进来,与丹田流转的龙脉暖意交织,竟让他在酷寒中保持着一丝清明。

花弄影的情况比他稍好。万花谷的秘术里本就有御寒的法门,她此刻换上了一身灰鼠皮袄,兜帽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在风雪中依旧明亮的眼睛。她手里握着一根铜杖,杖头镶嵌着颗鸽卵大的暖玉,是从铸剑山庄带出来的,每走几步便往旺哥身边凑凑,暖玉散出的热气能稍稍驱散些寒气。

“还有多久能到风雪阁?”花弄影的声音被风吹得有些发飘,她抬手抹掉睫毛上的雪粒,“再这么走下去,不等见着阁主,我们先成冰雕了。”

旺哥从怀里掏出玄铁令,令牌在风雪中泛着幽幽的光。离开铸剑山庄的第三天,这令牌就开始发烫,上面的狼头图案隐隐有流光转动,指向西北方。“按令牌的指引,应该就在前面那片林子后面。”他指着远处一片被风雪笼罩的黑影,“陈叔的卷宗里提过,风雪阁建在‘断狼崖’上,崖下有千年不化的寒冰,阁顶的风铃能传百里之声。”

正说着,风雪突然变急,卷着一阵腥气扑面而来。旺哥猛地停住脚步,按住了胸口的剑坯:“有东西。”

花弄影也握紧了铜杖,暖玉的光芒陡然亮了几分:“是玄兽?北境的玄兽大多通灵性,不该这么……”

她的话没说完,雪地突然震动起来。只见前方的雪雾里冲出数道灰影,身形似狼非狼,体长近丈,皮毛呈青灰色,在风雪中几乎与背景融为一体,唯有一双琥珀色的眼睛,在昏暗里闪着凶光。最引人注目的是它们的额头,竟长着一根半尺长的骨刺,泛着金属般的冷光。

“是‘冰脊狼’!”花弄影倒吸一口凉气,“卷宗里说这是北境独有的玄兽,性凶烈,喜群居,骨刺上淬着冰毒,被划到就会全身僵硬。”

说话间,领头的冰脊狼已经扑到近前,腥臭的气息扑面而来。旺哥不闪不避,猛地抽出“斩邪”剑坯,未开刃的剑身带着风声横扫。那冰脊狼显然没料到这看似普通的铁块竟有如此力道,被剑坯砸中侧腹,发出一声哀鸣,倒飞出去撞在雪地里,挣扎了几下便没了动静——竟是被生生震碎了内脏。

其余的冰脊狼见状,非但没有退缩,反而更加狂躁,嗷嗷叫着围了上来。花弄影挥动铜杖,暖玉射出数道红光,击中最前面的两只冰脊狼,那红光似有灼烧之力,让它们发出痛苦的嘶吼,动作慢了几分。

“这些狼不对劲。”旺哥一边格挡着冰脊狼的扑咬,一边沉声道,“它们的眼神太凶了,像是被人催了凶性。”

寻常玄兽虽凶,却懂得趋利避害,可眼前的冰脊狼分明是不顾死活地猛攻,连同伴的死都视若无睹。他一剑坯挑飞一只狼的骨刺,借着月光瞥见狼颈后有一块深紫色的印记,像是被什么东西烙上去的。

“是‘噬心咒’!”花弄影的声音带着怒意,“是玄宗的邪术!他们用符咒催发玄兽的凶性,让它们变成杀人的工具!”

旺哥心头一沉。玄宗竟把手伸到了北境,还如此不择手段,看来他们对玄铁令和秘图的渴求,已经到了疯狂的地步。他不再留手,将龙脉灵气注入剑坯,原本冰凉的铁块竟泛起一层淡淡的金光,每一次挥出都带着破风之声,转眼又放倒了两只冰脊狼。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声悠长的狼啸,不同于冰脊狼的凶戾,这啸声里带着一股苍凉与威严。围攻的冰脊狼听到啸声,动作突然一滞,琥珀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畏惧,竟像是想退走。

“怎么回事?”花弄影奇怪道。

旺哥却握紧了剑坯,眼神凝重起来。他能感觉到,一股强大的气息正在从断狼崖的方向靠近,那气息与他血脉里的狼族之力隐隐呼应,却又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压迫感。

雪雾中,一道巨大的身影缓缓走来。那是一只通体雪白的巨狼,体长三丈有余,额间没有骨刺,却生着一撮金色的鬃毛,双眼如蓝宝石般剔透,行走间脚下的积雪竟自动向两侧分开,不沾分毫。它走到那群冰脊狼面前,只是低低地吼了一声,那些被噬心咒控制的冰脊狼便如同见了克星,夹着尾巴仓皇逃窜,转眼消失在风雪里。

“这是……”花弄影惊得说不出话来。

旺哥却愣住了。他看着那只白狼额间的金毛,突然想起卷宗里的一幅插画——画中是一只同样的白狼,旁边写着“雪域狼王,狼族远亲,镇守北境千年”。

白狼转过身,蓝宝石般的眼睛看向旺哥,没有凶戾,只有一种洞悉世事的平静。它缓缓低下头,用鼻尖蹭了蹭旺哥胸口的剑坯,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咽,像是在确认什么。

“你认识我?”旺哥试探着问道,体内的狼族血脉竟开始发烫,与白狼的气息产生了强烈的共鸣。

白狼没有回答,只是掉转身子,朝着断狼崖的方向走去,走了几步又回头看了看他,像是在引路。

“跟上它。”旺哥当机立断。这白狼显然没有恶意,或许它知道风雪阁的下落,甚至可能知道更多关于狼族的事。

花弄影虽有疑虑,但见旺哥如此笃定,便也跟着跟上。白狼的速度极快,却总能恰到好处地等他们跟上,脚下的积雪被它踏出一条清晰的路径,让两人省了不少力气。

越靠近断狼崖,风雪越校崖壁如刀削斧凿般陡峭,上面覆盖着厚厚的冰层,反射着月光,宛如一面巨大的镜子。白狼走到崖壁前,对着一块不起眼的冰岩低吼一声,那冰岩竟缓缓移开,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洞口,里面透出温暖的光。

“这是风雪阁的入口?”花弄影惊讶道。

白狼点了点头,用头将旺哥往洞口推了推,然后转身对着夜空长啸一声,啸声悠远,仿佛在向什么人传递消息。啸毕,它看了旺哥一眼,纵身跃入旁边的雪谷,消失不见。

旺哥与花弄影对视一眼,走进了洞口。里面竟是一条温暖干燥的通道,墙壁上嵌着发光的萤石,照亮了前方的路。走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通道尽头出现一扇木门,门上挂着一串青铜风铃,无风自动,发出清越的响声。

“请进吧。”门内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温和却带着威严。

旺哥推开木门,眼前是一间宽敞的石室,石室中央燃着一堆篝火,一个穿着青布道袍的老者正坐在篝火旁煮茶,须发皆白,面容却红润如婴孩,手里握着一根白玉拂尘,拂尘上的白毛在火光下泛着银光。

“晚辈旺哥(花弄影),拜见阁主。”两人同时拱手行礼。

老者抬起头,目光落在旺哥胸口的剑坯和花弄影的铜杖上,微微一笑:“墨老头倒是舍得,把‘斩邪’都给你了。还有万花谷的丫头,你爹当年最爱喝我这‘雪顶乌龙’,要不要尝尝?”

花弄影闻言一愣:“阁主认识家父?”

“何止认识。”老者给两人各倒了一杯茶,茶汤清澈,散发着淡淡的清香,“五十年前七宗立盟,你爹还是个毛头小子,非要跟我比谁的毒更烈,结果把自己熏得三天说不出话。”他叹了口气,“可惜了,一代奇才,终究没能躲过玄宗的算计。”

旺哥端起茶杯,温热的茶水入喉,一股暖流瞬间流遍全身,驱散了最后一丝寒意。“阁主,晚辈此次前来,是想请您主持公道。”他从怀里掏出玄铁令和剩下的青铜碎片,“玄宗觊觎龙脉,当年诬陷狼族,如今更是用邪术控制玄兽,若不阻止,玄州迟早大乱。”

老者拿起玄铁令,指尖在上面轻轻摩挲,眼神渐渐沉了下来:“这些年我隐居北境,不是不管事,而是在等。等一个能集齐狼族血脉、玄铁令和七宗旧部的人。”他将玄铁令还给旺哥,“你知道吗?当年盟约的七个指印,除了狼族和铸剑山庄,还有百草堂、风雪阁,以及……万花谷。”

花弄影猛地抬头:“我爹也是盟约者?”

“不错。”老者点头,“你爹当年是万花谷的代表,只是后来玄宗势大,他只能假装依附,暗中却一直在收集玄宗的罪证。可惜他藏在谷里的密信,被叛徒交给了玄宗,这才引来杀身之祸。”

旺哥心中一动:“那密信里写了什么?”

“写了玄宗修炼噬灵术的证据,还有他们寻找镇脉石的真正目的。”老者从怀里掏出一个用油布包裹的卷轴,“这是你爹当年托白狼王交给我的,说若是他出事,就把这信交给能信任的人。现在看来,交给你正好。”

旺哥接过卷轴,展开一看,里面是密密麻麻的字迹,正是花弄影父亲的笔迹。信里详细记载了玄宗宗主如何从一本古籍中习得噬灵术,如何用活人修炼,以及镇脉石的真正作用——并非引动龙脉灵气,而是能打开通往“魔域”的裂缝,用魔域的煞气炼制邪器。

“疯子!”花弄影看完信,气得浑身发抖,“他们为了修炼邪术,竟然想打开魔域!”

老者叹了口气:“玄宗宗主野心太大,他觉得玄州的灵气已经满足不了他,想要借魔域的力量称霸三界。一旦裂缝打开,玄州的生灵都将沦为魔域的食粮。”

旺哥握紧了拳头,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必须阻止他们。现在还有哪些人能帮我们?”

“七宗之中,百草堂和铸剑山庄已经表明立场,我风雪阁自然也会出手。”老者掰着手指,“剩下的四宗里,‘惊雷谷’和‘碧水潭’与玄宗素有嫌隙,或许可以说动。最难办的是‘焚天宫’,他们宗主是玄宗宗主的师弟,向来同流合污。”

他顿了顿,看向旺哥:“要集齐足够的力量,必须先拿到你爹信里说的‘噬灵术秘卷’,那是扳倒玄宗最有力的证据。秘卷藏在焚天宫的禁地‘火狱’里,守卫森严,更有焚天宫的镇宫之宝‘烈火鼎’守护。”

旺哥站起身,将密信收好:“晚辈愿意去取。”

“你?”老者挑眉,“焚天宫的火狱温度极高,寻常玄铁都能熔化,更何况你还带着未开刃的斩邪。而且焚天宫主的修为深不可测,你现在去,无异于送死。”

“那怎么办?”花弄影急道。

老者微微一笑,指了指旺哥胸口的剑坯:“墨老头既然把斩邪给你,自然有他的道理。这剑坯需经三劫淬炼:铸剑山庄的炉火是‘火劫’,北境的风雪是‘寒劫’,最后一劫,便是焚天宫的‘心劫’。只有渡过心劫,斩邪才能真正开刃,那时你才有与焚天宫主一战的可能。”

他递给旺哥一块玉佩,玉佩上刻着风雪阁的标志:“拿着这个去惊雷谷,谷主雷啸天是个直性子,你把玄铁令给他看,再说明利害,他会帮你淬炼斩邪,还能给你一批惊雷谷的‘霹雳弹’,对付焚天宫的守卫正好。”

旺哥接过玉佩,只觉得沉甸甸的。他知道,这不仅仅是一块玉佩,更是一份信任,一份沉甸甸的责任。

“什么时候出发?”他问道。

“明日天一亮就走。”老者站起身,“白狼王会送你们出断狼崖。记住,越快拿到秘卷,玄州就越安全。”

当晚,两人在风雪阁暂住。旺哥躺在石室的床榻上,听着外面风雪拍打崖壁的声音,手里摩挲着玄铁令和斩邪剑坯。他想起了爹娘,想起了陈叔,想起了墨玄子,想起了那些为了守护玄州而牺牲的人。

血脉里的狼族之力在悄然觉醒,与龙脉的暖意渐渐融合,让他的气息愈发沉稳。他知道,前路必然更加凶险,焚天宫的火狱,玄宗的追杀,魔域的威胁……每一关都可能让他粉身碎骨。

但他没有丝毫畏惧。

因为他不再是那个孤身一人的少年了。他的身边有同伴,有盟友,有无数先辈的意志在指引着他。玄铁令在握,斩邪在身,狼族的血脉在沸腾,龙脉的力量在涌动,这一切都在告诉他:往前走,不能停。

第二天清晨,风雪果然小了许多。白狼王早已等在洞口,看到旺哥出来,低头蹭了蹭他的手臂,像是在告别。

旺哥拍了拍白狼的头,与花弄影一同踏上了前往惊雷谷的路。身后,风雪阁的风铃再次响起,清越的声音仿佛在为他们送行,也仿佛在预示着一场席卷整个玄州的风暴,即将来临。

北境的朝阳终于穿透云层,洒在雪地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旺哥抬头望向远方,那里是惊雷谷的方向,是他淬炼斩邪、集齐力量的下一站。

他握紧了手中的剑坯,步伐坚定。

玄州的命运,或许就系在这柄尚未开刃的剑上。而他,必须让它绽放出应有的锋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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