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
姜瑜婷赤着脚爬上程家老屋的平顶。
水泥地还带着白天的余温，烫得脚心发痒。
院子里，王凤香的哭嚎声还能听得到些。
公公程齐民晚上下班回来后，也不知道从谁那边听到了白天里发生的事情，对着王凤香发了好大一通火，王凤香又哭又嚎，跟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
程齐民倒也想训训姜瑜婷的，只是她人溜得快，才不想听着虚伪好面子的男人说的废话。
农村夜景不错，满天星辰铺在天上，像撒了把碎钻的绒布，美极了。
白日里的闹剧没让他们占着便宜，可姜瑜婷这会儿仍提不起来劲来。
眼前所见所想，真的就是真实的吗？这所有的一切，会不会只是她重病临死前的谵妄幻想？
这时，有脚步声从楼梯口传来，沉稳有力。
不用回头都知道是谁。
程振山算是程家少有脑壳正常情绪稳定的人了。
姜瑜婷忽地勾唇一笑。
问道：“今天带了什么吃的？”
“鸡蛋糕。”男人如实答道。
“拿来给我。”姜瑜婷使唤他，使唤的倒也趁手。
程振山愣了一下，转身下楼。没过两分钟又回来，手里多了个油纸包。
说来也怪，这几日姜瑜婷都得了他的投喂，却都没吃，坏了就扔，好的就原封不动收了起来。
可这会儿，她却想尝尝了。
“你不会下药了吧？”姜瑜婷捏着蛋糕，冷不丁问道。
被她质疑的不快，让程振山眉头猛地皱起。
可那晚被下药的记忆瞬间刺进他脑海，令他心头阵阵发烫。
程振山都不敢细想那夜，脱缰野马般的失控，也是他从未有过的。
“不会。”他声音哑得厉害。
姜瑜婷轻笑。
葱白似的手指撕下一小块蛋糕，突然踮起脚，猝不及防往他嘴里塞。
程振山反应极快，一把扣住她手腕，却还是被蹭到唇角。
“吃了。”姜瑜婷命令道。
她眼里闪着狡黠的光，“不然我怎么信你？”
程振山喉结滚动。
少女腕子细得他不敢用力，怕留下红痕。
她身上飘来的馨香，混着蛋糕甜腻，撩得人头晕。
“我自己来。”他最终妥协，接过那点蛋糕。
“你以后不能做这样的事。”他突然说。
姜瑜婷一怔，随即冷笑。
好啊，原以为是个明白人，结果还是个只向着亲妈的糊涂蛋！
“既然嫁了人，行为举止要注意些。”程振山声音又低又哑，像在砂纸上磨过，“尤其和男人之间…要是旁人看见了，对你不好。”
哈？！原来是指这个？
简直比上个理由还荒唐，给姜瑜婷都气笑了。
这男人这些天又是送吃的，又是帮做饭，信他是男菩萨，还是信他对她半点想法都没有？
现在倒装起正人君子了？
姜瑜婷眼波流转，忽地起了作弄的心思。
她一把抓住了程振山的手，飞快地叼走了他指尖的小蛋糕。
温软的舌尖不经意掠过指腹，抬眸时，眼里盛着明晃晃的挑衅。
“是这样吗？”她含着蛋糕，含糊问道。
程振山浑身一僵，猛地别过身去，连耳根都红透了，竟是不敢再看她一眼。
见他这副狼狈模样，姜瑜婷心里总算痛快了几分。
“让你吃就吃，”她娇声哼道，“少说废话。”
楼下的动静渐渐平息，习惯早睡的姜瑜婷已有些倦意。
不等程振山回应，她轻飘飘丢下一句“明早我想吃小笼包”，便转身下了楼。
晚风撩起她雪纺的裙摆，像朵半开的玉兰花。
程振山僵在原地，拳头攥了又松。
直到脚步声彻底消失，他才重重呼出一口浊气，抬手抹了把脸。
–
第二天上午。
姜瑜婷坐在小院子的石桌边，正美美的吃着小笼包。
院门“吱呀”一声被推开，程振江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哟，稀客啊。”她眉梢微挑，语气里带着几分刻意的惊讶。
程振江自然听出了她话里的弦外之音，略显局促地解释道：“今天单位放假。”
这话说得干巴巴的，连他自己都觉得缺乏说服力。
其实要不是听说老娘受伤了，怕街坊邻居说闲话，他也不会特意跑这一趟。
“妈的情况怎么样了？”他转移话题问道。
“瞧着不错呢。”毕竟真伤假伤都还另说。
姜瑜婷无意间瞧见过一次，这老太婆啃鸡腿时，两只手都使上了，利索的很，哪里像胳膊折了的样子。
程振江打量着眼前的女人。
她倚着石桌单手托腮，似笑非笑的眼神冰冷，和他第一次见面时全然不同。
尤其她现在说的每一句话，都像裹着软刀子似得，令他浑身不自在。
程振江索性快步进屋，寻老娘去了。
王凤香一见儿子回来，顿时激动得不得了，拉着程振江的手就开始嘘寒问暖。
“我儿工作辛苦了吧？瞧瞧都瘦了。”
“妈没事儿，你能回来看妈一眼，妈就心满意足了。”
姜瑜婷实在看不下去这对母子的腻歪劲儿，干脆利落地起身出门。
正好，让程振江亲自伺候伺候他这位宝贝亲妈。
待姜瑜婷一走，屋里的王凤香立刻变了脸色。
拉着儿子的手，咬牙切齿地数落起来：“那个姜瑜婷，简直不是个东西！原来一开始就惦记着彩礼钱！没教养不说，还满嘴谎话，对长辈半点尊重都没有…”骂得唾沫横飞，没一句好话。
末了，她突然问程振江：“儿啊，你跟妈说实话，这样的女人，你还喜欢吗？”
程振江就是再没眼色也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立刻摆出一副悔不当初的模样：“妈，我要是早知道她是这种人，打死也不会娶她进门！”
王凤香这才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了。
“妈也实话跟你说了，”王凤香压低嗓门，眼中闪着精光，“这小贱人咱家是容不下了。才进门几天啊，就把咱家折腾得鸡飞狗跳的。这婚，必须离！”
程振江眼皮猛地一跳，心里顿时七上八下：“离婚？那我往后…”
“你怕什么？”王凤香拍着儿子的手背，“我儿子要模样有模样，要工作有工作，还怕找不到好姑娘？”
程振江暗自苦笑。
他实在不想再经历一次娶亲的麻烦啊。
上次洞房的事已经让程振山发现了，再有下次，怕是更难蒙混过关。
可要是不听他妈的话，这日子怕是更难过。
说到底，都怪姜瑜婷这个不安分的。
要是她能像别人家的媳妇那样，乖乖听婆婆管教，哪来这么多事？
程振江长叹一声，终是点了点头：“妈说得是，都听您的。”
王凤香得意极了，自己三言两语就把儿子拉到了同一阵营。
心里暗骂姜瑜婷，白长那么张俏脸，连自己男人的心都拢不住！
可转念一想，她又警觉起来：“儿啊，这女人心肠歹毒，就是个毒蝎子。妈怕她半夜对你下黑手…要不你别跟她睡一屋了？”
她其实是怕那小贱人给儿子吹枕边风，到时候母子离了心，可就难办了。
谁知程振江一听这话，眼睛都亮了。
还有这种好事？
“妈，我都听您的！”他一脸诚恳，甚至还主动献策：“要不我直接住单位去？您放心，我永远跟您一条心！”
王凤香欣慰地拍拍儿子的手：“对，就这么办！”
她哪里知道，只要儿子借口留宿单位的时候，都是和别的男人厮混在一块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