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明病了一场,似乎对什么事情都不上心了。”
李承乾笑笑,第一世上心的结果,最后理想与现实差距太甚,他精神分裂疯了,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第二世他成了唐高宗时代一个普通老百姓,每日为生计奔波,又困于前世因果,整日郁郁寡欢,活得疲惫不堪,最后土地被吞并,处处流浪被活活饿死。
第三世他出生在洛阳,是武周时期一个商人之子,祖上生意风生水起,本该幸福美满,却因为被酷吏惦记上家产,死于酷刑之下。
第三世他是大明宫的一个宫女,目光所及皆是血雨腥风,见过李隆基铸就盛世,也见过安史之乱长安的破败不堪,最后老死宫中。
第四世他是代宗时期一个小吏之子,日子平淡,他也渐渐放下过往执念,可中唐之后国势衰微,战争频繁,他的宁静被打破的太容易,他被流寇当做粮食分而食之。
……
有了这样的经历,他的心境早就发生质的变化。
“父亲觉得,儿该上心些什么?”
李世民道:“你是太子,不能对朝政漠不关心。”
李承乾轻笑,问道:“那父亲能保证,儿上心朝政,咱们父子不会走到汉武帝与卫太子的结局?”
“朕不是汉武帝,这样无端揣测,只会害了你自己。”
李承乾道:“去岁陛下想要魏王住进武德殿,被魏征劝阻作罢。武德殿是什么地方?陛下您不知道?陛下同息隐王、海陵刺王相争,那二位就是武德殿谋划如何暗害陛下。魏王一但住进武德殿,会在朝廷引起多大的风波,您真的不晓得?”
李世民目光如炬,死死盯住李承乾,可李承乾脸上的淡漠与平静,宛若深不见底的寒潭,无声的吞没着一切。
“陛下可以解释您只是爱子心切,您是天子,是皇帝,只要您咬死了没人敢摁头让您承认,魏王住进武德殿是别有用心。天下臣民不信也得信,可朝廷之外翻起的暗涛,是您咬死了不承认就可以压下的吗?”
面对天子雷霆之怒,还能面不改色,半点阵脚不乱,这不像他认知里的李承乾,李世民仿佛第一次认识这个儿子。
“您什么都知道,只是选择了装聋作哑,因为您自己也知道,您是九五之尊,无需您多费唇舌,自有大儒为您辩经。”
李世民突然抚掌,含笑看着李承乾:“好定力,好胆识,像朕的儿子。高明,你真的变了,变的让朕觉得陌生,似乎从未认识过你。”
前后人设差异太大,引起怀疑了,李承乾顿了一顿,淡淡开口:“父亲,你我父子从贞观七年之后就开始疏远了。儿苦恼过,痛苦过,特别是您盛宠魏王,让儿觉得惴惴不安,有息隐王前车之鉴,儿觉得您可以理解儿。儿向阿娘倾诉,阿娘从中周旋,她说您对儿寄予厚望,才会疾言厉色鞭策,说您时常夸儿聪慧,儿不知真假但相信阿娘。如今阿娘去了,儿无人可倾诉,亦无人能够劝慰儿的不安与惶恐。父亲觉得,儿不该变吗?还是父亲心里,患得患失,郁郁寡欢,心性不稳,喜怒无常的承乾,才是您想要的儿子,是您希望的太子?”
殿内气压低沉的让人喘不过气来,处于风暴中心的父子二人却显得格外平静。
“高明,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李承乾道:“陛下的态度在朝野掀起的风浪,臣与魏王将来被朝中势力裹挟。一如当年的陛下和息隐王,哪怕前方是不归路也会被推着前进。个人的力量有限,儿怎么想,青雀怎么想,在波诡云谲的朝局之中,实在无关紧要。”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再待下去斗乌鸡眼儿就太没意思了,李承乾向父亲深深一拜。
“您也看出来了,儿对朝政不怎么上心,留在这里也是聋子的耳朵,儿告退了。”
言罢,也不等李世民点头,李承乾转身往殿外去,李世民伸手欲挽回,却又不知说什么话好。
回到东宫,李承乾思索,方才甘露殿一番交谈,想必有好一段时间,父亲都不会来东宫找他了。接下来的日子,定时打卡上朝,退朝之后回来上课,当堂完成作业余下的时光带带娃,陪陪媳妇儿,如何不算是另一种岁月静好。
席地而坐腿麻,李承乾又画了几张椅子的草图,叫宫人送去少府监,打了送来东宫。
少府监不太懂太子为什么要他们造东西,可太子的谕旨,照办就行,半个多月后,三张床,十把交椅,高脚的桌案,还有摇椅陆续被送到东宫。
这办事效率,李承乾不由得感慨,不愧是和九族挂钩的专业定制,就是不一样啊!
东宫这会子还没养什么属官,李承乾说不上富裕却是有些小钱,少府监过来送东西的宫人,每人都拿到了不菲的打赏。
事情后续发展如李承乾预料,甘露殿一事过后,李世民再没去过东宫,就是早朝不定期抽查李承乾对朝政发表意见。本就是第一世的太子,又是二十一世纪的考公人,应付起来也不难。
又是休沐,李承乾躺在摇椅上晒太阳,昏沉沉打瞌睡,突然被一个高大的身影笼罩。李承乾揉揉眼睛,待看清眼前人,着实吓得不轻。
李承乾迅速起身,往后退了三步,行了大礼:“臣恭迎陛下!”
李世民注意力被摇椅摇椅吸引,施施然落座:“地上凉,起来吧!”
李承乾提着衣摆起身,道:“您来了也不叫人通报,或者您叫臣一声也行,臣可不惊吓。”
李世民偏过头去看李承乾,拍了拍摇椅扶手,道:“这谁的心思,倒是机巧的很。”
李承乾思索片刻,道:“月前瞧见树上落下一颗鸟窝,在地上左右摇摆却始终不倒,一时有了主意,就画了草图送去少府监,亏得少府监匠人机巧,竟给做出来了。”
李世民道:“这个朕叫人搬走了,你重新让少府监做去。”
李承乾:……
“有心思花在研究这些,朕得给右庶子说一声,你的功课还得加一些。”
李承乾无语,资本家的思想,在规定时间完成工作,不是牛马工作能力突出,而是牛马的工作不饱和。
“没问题,您吩咐,臣照办。”
李世民:……
“高明那日在甘露殿说的话,朕考虑了许久,还同你阿舅说了,你阿舅也夸你长大了。”
李承乾不以为然,长孙无忌这场面话,第一世的他可能会信,现在可拉倒吧!比起提前下注的房玄龄,长孙无忌可精明的多,局势不明坚决不站队。
“陛下此来所为何事,不必拐弯抹角,直说,臣一定照办。”
李世民气的贼疼,他就是来串个门,拉近些父子感情,这兔崽子脑袋里一天装的什么东西。
“好的很,朕今天心里头不痛快,来找麻烦,撒气的,非要打你一顿解气,你现在就找人取鞭子过来,袒身受刑,朕什么时候喊停才能停。”
李承乾顿了片刻,道:“好,臣照办,陛下开心就行。”
话音未落,李承乾偏过头吩咐宫人取了鞭子过来,背对着父亲跪下,三两下解了上衣,露出小麦色的后背。
“陛下口谕,你们打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