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颂薇的笑容逐渐消失,“姐姐可能回不去。先别说这个了,你把手机给姑姑。”
梁维年接了手机,“薇薇,姑姑怎么听着你嗓子有点哑?感冒了吗?”
“嗯,有点,已经要好了。”
“你多注意着点儿,别为了漂亮不穿厚的,冻坏了上岁数之后可难受呢。你瞧,”梁维年将镜头转向病床,“我看你爸爸脸色好了些,不是那种青白青白的了。我们在家包了猪肉白菜馅的、韭菜鸡蛋馅的、三鲜馅的饺子,你爸爸从前最喜欢猪肉白菜馅的了,你奶奶每次一做,他能吃五十来个。”
梁颂薇看着躺在病床上被各种仪器包围的爸爸,泪水不知不觉就滑落下来,“爸爸……”
她多么想唤醒他。
然而她的爸爸闭眼躺在那里无知无觉。
梁颂薇哭得更凶了,她好想她爸爸能站起来抱抱她,像小时候一样问她,“爸爸的宝贝闺女怎么了不开心啊?快来跟爸爸说说。”
“爸爸……”梁颂祺也跟着哭起来
梁维年抹去了眼角的泪水,“颂祺,你不是把小提琴带来了,说要给你爸爸演奏一曲的吗?你爸爸听到你美妙的乐声一定会很高兴的。”
梁颂祺这才想起来有这回事,赶紧将他放在一边椅子上的小提琴从琴盒中取出来,“爸爸、姐姐,你们听着,我要演奏啦!”
他将小提琴架好在肩上,站到了他爸爸床头。
梁维年就拿着手机站在床尾,镜头对着梁维民和梁颂祺,好让梁颂薇看的清清楚楚。
当小提琴那纯净、极具穿透力的音色在静谧的病房中响起的时候,梁颂薇的泪水又一次夺眶而出。
她捂着嘴,不让自己哭出声。
又去了一趟公司才回来的傅暨臣,因为孙契之前已经告诉他梁颂薇自己将行李搬来松阳路了,便没有再给她打电话,直接回了来。
此时他一进家,便问正在擦拭桌椅的张妈,“人呢?”
张妈知道他指的是梁颂薇,于是指指侧卧,“梁小姐在休息。”
傅暨臣走向侧卧,在门口便听见了里头有悠扬的乐声传来。
门没锁,虚掩着的,他轻轻一推就开了。
音乐是柴可夫斯基《如歌的行板》。
梁颂薇坐在临窗的书桌前,背对着他,单薄的双肩在轻轻抖动,像是在哭。
恰在此时,音乐到了尾声,结束,电话那头的梁颂祺收了手,问梁颂薇,“姐姐,好听吗?”
梁颂薇稳了稳情绪,尽量使自己音色如常,“真好听,颂祺,你把情感把握的太好了,爸爸心里肯定也这样表扬你呢。”
原来是在打视频。
傅暨臣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将门给她掩上。
梁颂薇直到挂了视频也不知道傅暨臣曾经进来过。
她趴在桌上缓了好一会儿,打开手边的笔记本,随便翻了张空页,在上面写了一段席慕蓉所作的跟这首曲子同名的诗:
所有的时刻都已错过
忧伤蚀我心怀
一定有些什么
在叶落之后是我所必须放弃的
她的笔尖就顿在这里,她的所有幸福与快乐,就在这一年戛然而止了。
她撕下这张纸揉成一团丢在了垃圾桶里。
拿过镜子一看一双眼睛哭得粉红微肿,这得拿冰袋敷一敷,不然晚上傅暨臣回来看见了又是一场官司。
她拉开门去厨房,经过厅堂的时候骤然看见傅暨臣坐在那里抽烟,吓得她往后退了一步。
傅暨臣撩起眼皮看她,“我是鬼吗?”
梁颂薇唇瓣微张了张,一时不知要说些什么,最后只好问他,“我要去倒杯水喝,暨臣哥你要吗?”
“咖啡。”
“好,稍等。”
梁颂薇去了厨房,刘妈正在煮饺子。
“梁小姐需要什么呀?”
“冰袋。”
刘妈打开冰箱给她拿了一袋,一看她眼皮有轻微的红肿,“梁小姐哭过了呀?”
“嗯。”
梁颂薇没多说,一手拿冰袋敷着左眼,一手去橱柜里拿咖啡豆。
等她把咖啡冲泡好,刘妈那边饺子也煮好了。
刘妈和张妈一种种地端上来,有虾仁玉米馅、香菇鸡肉馅、鳕鱼馅、牛肉洋葱馅、莲藕猪肉馅五种。
张妈一一介绍完,双手在围裙上擦了擦,“傅总、梁小姐,快尝一尝吧。”
傅暨臣端着咖啡去餐桌跟前入座,却见梁颂薇没跟上来,他挑了挑眉,“怎么,哭饱了?还要我请你吗?”
梁颂薇这才过来坐下。
傅暨臣将每一种馅的饺子都夹了一个放在梁颂薇面前的浅口盘里,“要醋吗?”
“谢谢,不必了。”
其实饺子都很好吃,尤其是鳕鱼馅的,很鲜。但梁颂薇实在没有什么胃口。
她这会儿真的很想单独待着,藏在黑暗里,独自疗愈。
“跟我吃顿饭委屈着你了?”傅暨臣喝了一口咖啡。
饺子搭配咖啡,这种吃法梁颂薇也是头一回见。
“我中午吃的晚,还没消化呢。”她说着笑了笑,“鳕鱼馅的最好吃。”
“别勉强自己了,笑的比哭的还难看。”
梁颂薇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早点洗洗睡去吧。”
梁颂薇觉得他今天有点儿不对劲,听他放自己走,如闻大赦,她起身,“好的,那暨臣哥你慢慢吃。”
她回到侧卧,待在只有她自己的空间里,她觉得安全了许多。
但她进来时没敢将门关实了,毕竟这是傅暨臣的家,她总记得提醒自己要有分寸,不能太过理所当然。
寄人篱下要有寄人篱下的自觉。
两天后,她给傅暨臣买的领带夹到了。她写的学校的地址,去站点取了,将外包装盒拆了丢掉,里头是一个黑丝绒的盒子,打开就看见那枚枪色的领带夹,很简单的款式,只有两条凸起的竖纹。
还行,她收起来放进了背包里。
傅暨臣的生日就在这周五。
她知道他这一天肯定会有很多应酬,不知要多晚才能回来。
她一边拿出课本来复习一边等他,等到十二点半,实在没撑住,趴桌上就睡着了。
另一头,壹和会所顶楼的包厢里,陆兆铭与周昂组织了一个生日趴,正在给坐在主位的傅暨臣过生日。
包厢里很嘈杂,名酒美人,灯红酒绿,醉生梦死。
有郁臻坐在傅暨臣旁边,没有女人往他身上扑。
因此他那一隅还算安静,但他看起来心不在焉的,时不时地就会翻看一眼手机。
却一直没有收到他想收到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