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讨价还价,柳儿因为是小少爷身边伺候的丫头10两银子,小桃伺候老姨娘作价9两。听得小桃9两温婆子只觉得无数把尖刀把心插得都是血窟窿。又再打量了眼小桃已经有些凹陷的眼眶,胭脂也盖不住的灰败气色。有些打晃的腿肚子,纠结再三终是下了决心出了小桃,交接完身契。柳儿听得自己的价钱得意的瞟了眼小桃。立马摆出来她高一等的架势来。小桃眉眼未动,仍旧一副老实胆小样,规矩的站在一旁。柳儿得了个无趣,撇了撇嘴。
温婆子多看一眼小桃都心口发堵,抬手挥了挥,柳儿小桃外衣都套了一身温婆子置办的新粗布衣,柳儿早就听说富贵人家丫鬟都是穿金戴银,自是不会再把补丁烂衫带走。恨不得立刻就跟着管家走。小桃仍是摆出往日一般恭敬的态度,对温婆子行了礼。上气不接下气一副虚弱样,似是吊起一口气道“温大娘 承蒙您这三年多的照顾,我那屋子里的旧衣您看……我觉得放在屋子里终归怕是给您添麻烦……”说着定定的看着温婆子,欲言又止。柳儿听了小桃这小家子的话露出一丝讥讽的笑,正要开口嘲讽一番,小桃的意思温婆子立时心领神会,赶紧道“快去收拾好你的包袱,把你用过的都收走,别让大管家久等,快去快回。”心下却担忧起来,等这俩丫头一走,自己得雇人把这俩丫头用过的全清理了。自己得先去怀仁堂买些艾叶熏熏屋子,再去东市妙春堂抓几副预防的药,然后关了牙行,以给娘家送年礼的由头娘家去住几天,若是自己没事了赶在除夕前一两天回大儿子家过年。
小桃回了住的屋子,从枕头里掏出早已收拾好的包袱 ,再从床草里摸出三丫给留的三块糖,想等自己熬不住的时候甜甜嘴,可是自己一直熬住了。糖块已经化了和纸粘在一起。用布仔细的包了起来收在包袱里。大了她明白了,这是三丫专门为她舍下脸皮讨的糖呢,在这污泥一样的牙行,也有个三丫真心待她好。扶着床蹲下把床底下那双她娘给买的布鞋掏出来,心口像被人砸了一锤眼睛酸涩难忍,把它和破被子褥子一起卷起来温婆子到时候会一起扔掉。抹了一把脸上的泪,和手下的小床一样 冰凉,冰凉。
挎着包袱,小桃和柳儿跟着大管家坐着牛车往城东刘家湾驶去。不到半个时辰到了主家门口,牛车一路晃悠,小桃咬着牙,在心里把县城一条街的店名来来回回背了好几遍,这才忍住了往嗓子眼直窜的药味没有吐出来。好几天粒米未进,从牛车下来,脚步踩在地上有些虚浮。脑子也觉得像她小时候端的半瓢水稳不住一个劲的晃。好在李大夫的这副大剂量的“猛药”她之前浑身像裹了水里捞出的棉被般发沉的身子也轻快了些。抬头入目便是左右大约各六丈的高大青砖围墙,用桐油漆过的暗红大门厚重古朴,门口镇着两个半人高威风凛凛的青石石狮。大门口便这般阔气,还不知庭院如何雕龙画柱呢?旁边的柳儿兴奋得就像这大宅子是属于她的一样。管家刚一下车,门口的小厮早已快步在车前候着,满面堆笑,躬身道“张管家辛苦了。”却在这时大门的侧门被人吱呀打开,几个丫头正用力架着一个咬牙切齿奋力扭打着的披头散发三十几岁身姿丰庾,容色娇媚,身上穿着烟青色绣花锦缎的女人。老管家瞥了眼小厮,小厮赶紧掩嘴小声禀报“老太太说老姨娘是去替过世老太爷祈福的,得戒荤腥,珠宝首饰钱财这些俗物扰人清修。就替老姨娘收起来了。”说完挤了挤眼一个大家都懂的表情。
那边老姨娘怒目圆睁咆哮道“死老婆子,你罔顾老爷的意愿,你不得好死。就你这心思歹毒又老又丑的样,难怪老爷不喜你……不过你们都是心思歹毒之人,一个恩将仇报见色起意把救命恩人买做小妾,你这死老虔婆讨好老爷阴狠污我名声说我是青楼女子。”院内老太太气的把名贵的莲纹缠花双耳瓶拂在地上,心里愤恨难解。这姨娘是老爷去北边翼州贩卖毛皮带回来的,毛皮没像往年贩回来,倒是带回来这么个勾人的狐狸精。不但把老爷的魂勾走了,把自己的两个儿也勾得差点违了人伦。死老头为了这狐狸精居然连自己儿孙都算计。在咽气的时候让所有儿孙跪地上答应他,说是狐狸精于他有恩,他走后,儿孙们需得像长辈一样敬着。要不就是不孝,儿孙们只得答应。老太太在心里大骂道“啊呸!这么个腌攒东西也配!”老东西还逼得自己发誓对狐狸精不能打骂不能发卖,要不就不准自己和他同墓。也不能葬进他张家的坟地。自己为他生儿育女操持家务,临了,当成仇人防备她,拂了他的愿,他就能让自己享受不了儿孙后代的香火,真真狠啊!自己还为他巴心巴肺出主意遮掩丑事。想到这,昏黄的老眼沁出一行心酸难忍的泪来。老太太强势了一辈子,乜了眼旁边垂头装死的丫鬟,装作无事般的抹了泪。冷笑一声“我不能发卖她,但我能折磨她,她想荣华富贵我让她分文都无,我只需要捐给冷清的道观50两银子借住,她以前一切花销都是公中出还有八两的月例,现在清修么,自是要简朴,我就只给她二两银子,不给粮食布料看她靠着二两银子怎么活?我定要让她熬死在道观”
小桃规矩的立在牛车旁一声不响,心里琢磨到,这老太太看来和老太爷都是丧尽天良之人,现在老太太要收拾老姨娘呢,看这样子是想折磨死老姨娘,她这种跟着老姨娘的奴婢自然更不能得好,说不定老太太心情不好拿自己出气给打死也不足为奇。或者逼迫自己借自己手害死老姨娘。
管家一听老姨娘的话当即做了决定,就让这辆牛车拉着老姨娘马上走,让小桃跟着去伺候。小桃脚步打了个顿。心道大户人家年下见血不吉利,眼下的法子管不管用总得试试,肯定不会被打死。免得到时候让老太太老姨娘两头拿捏,心下拿定。恭敬的隔着两步远的距离给管家行个礼,仰着灰败的小脸虚弱的说道“多谢管家肯买我,我在牙行和一个老嬷嬷住了几天,嬷嬷病得吐血,在柴棚药食无效,吐了几天血就走了。她才刚走,我不知为何就病了,老感觉有东西在肺里咳不出来,以为要走嬷嬷的路,哪知道能遇上大管家行善买了我”管家和小厮当即后退几步,管家刚想破口大骂温婆子,就看到小丫头一脸天真的对着柳儿道“多谢柳儿姐姐替我熬药照顾我,等过完年的时候我回来领了月银给姐姐买花带。”说完眼尾瞟了眼老姨娘。老姨娘果真暴跳如雷,大骂老太太和管家黑心烂肝的找个传染病人伺候她,想让她死。让管家给她换一个丫头,而且必须得把身契给她。心里知道只有捏着丫头身契,才不会帮着老太太一起害她。老太太听得这小丫头得了不好的病,心中暗赞管家得力,顿时心口散了气,恨不得仰天大笑三声,浑身舒坦。小丫头这种病人当然不能让回来。特别是年头,到时候多晦气。心下有了安排。拄着拐站在门口,居高临下以胜利者看可怜虫的眼神看着老姨娘,吩咐身边的丫鬟,“年根了,给老姨娘拿匹青色的棉布带着。”怎么个带走法,给了两个丫鬟一个眼神。接着就看到老太太身边的两个丫鬟用一匹青棉布像裹粽子似的把老姨娘裹得不能动弹。几个丫鬟把人抬上了牛车。老太太挥手让管家把小丫头的身契让管家通过丫鬟手放在了老姨娘的身上。再给老姨娘补一刀“你不是要丫头身契么,给你了。小丫头月银以后就归姨娘管了。换丫头是不可能换的我就觉得她和你有缘分,你得守规矩,这家得主母说了算。你命就这样,以前被你家大伯卖了换钱,我今儿不卖你,要你活受罪。”果真就听到老姨娘撞得牛车闷声作响。“唉,”老太太叹口气可惜没把这贱人气死。不过这贱人要打死了小丫头就没人伺候她,她又没钱再买一个丫头。如果留着,哼,哼最好染上小丫头的病一起死,不死二两银子两个人吃喝也遭罪。让她生不如死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