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了！”王主任严厉打断，看向纪晚卿的一刹那目光又变得柔和。
不过是姐弟俩抢东西，姐姐抢不过教训弟弟一顿，何至于被亲爹后娘这么针对。
王主任苦口婆心地劝慰纪建国两口子：“纪同志啊，现在是新社会讲究男女平等，你不能偏心太过！”
调解员也说：“对呀，不就一个风扇的事儿，拿到客厅来大家一起吹不就好了？打孩子可不行啊。”
在街道委员会看来，父母打女儿，属于家务事。
姐姐和弟弟抢东西打起来，也属于家务事。
家务事他们也没办法报警把人抓起来，只能不停地劝导和稀泥，把事情缓和缓和，双方都各退一步。
望着自己找来的街委会，纪建国不理解。
为什么他说的全是真话，没有一个人信他？
如果今天不能把纪晚卿这个小畜生送进牢里，那等人走了，不就又是一顿毒打？
莫名的。
纪建国变得配合：“是是是，我也是气狠了，以后、以后再也不打孩子了。”
王主任欣慰地点点头：“对嘛，家和才能万事兴呐。”
经过一番劝导，这次街委会的任务圆满成功，月底做报表的时候又有实事可写了！
邻居们看完热闹，碗里饭也吃得差不多，三五成群呼呼喝喝的就撤了。
纪晚卿感谢各位邻居仗义执言，站在门口把最后一个人送走，才关门回头。
关门声吓得屋子里所有人一个激灵。
就在纪建国以为自己又免不了一顿毒打时，纪晚卿上下打量了他一眼，非常平淡道：“去蒸糙面，先吃饭。”
餐桌上，纪家四口人碗里只有糙面窝头，加上面前的一碟子咸菜。
而纪晚卿吃的是菌菇鲜鸡汤，还有一份晶莹剔透的大米饭。
但在桌上，谁也不敢发出异议。
鲜美的味道在房间里飘荡，纪鑫宝食不下咽，想哭又不敢哭，捧着糙面窝头一边吃一边流口水。
三个成年人馋得没那么明显，但心里同样煎熬。
“看来爸爸是不满意我当这个一家之主了。”吃完饭喝完鸡汤，纪晚卿才开口说起今晚这场闹剧。
纪建国控制不住瑟缩一下。
也不知道这小畜生是不是学了古代刑杖那招，明明身上痛得要死，偏偏外面看不出痕迹。
简直阴毒！
“那个，不是不满意，就是……”
“那就是满意咯？”纪晚卿打断，眸带威胁，开口问到。
纪建国不得不把话噎下去：“满意，我当然满意，晚卿是高中生，家里的事儿还得你来做主。”
“爸，你能这么想，我真是太欣慰了。”眼中的警告散开，场面一时回归到父慈女孝。
毕竟纪建国每个月还有六十八块钱的工资，纪晚卿打他们两口子的时候都特别控制力道，让他们只软组织受伤，而不伤到骨头，也是很考验力道的。
不然伤筋动骨一百天，三个月的工资可就没了。
“呵、呵呵，你开心就好。”纪建国心里像是吃了黄连，苦得要命。
“不过嘛……”下桌前，纪晚卿意有所指，“不知道街委会的人怎么来这么及时，感觉像是掐着点来的似的。”
纪建国背脊一凉，讪笑：“兴许是路过，刚巧遇见了。”
“这样啊。”纪晚卿没说信不信，起身给自己冲了杯蜂蜜水。
“但若还敢再有下次，那就新账旧账一起算了。”
纪建国心弦一松，暗自庆幸又逃过一劫。
他心里疯狂嚎叫。
啊啊啊！这小畜生到底要折磨他到什么时候，才能恢复正常啊！！
吃完饭，家里烧水的烧水，洗碗的洗碗，打扫房间的打扫房间，纪晚卿坐在沙发上悠闲地看着报纸。
而纪鑫宝则溜去厨房，把纪晚卿剩在碗底那点鸡汤偷摸喝了。
那鲜美的味道让他口水快速分泌，三两下就喝完了！
喝了还不够，纪鑫宝又把碗底舔了一遍，才恋恋不舍放下。
“我可怜的儿子啊，你平时哪吃过别人的剩饭！”苏秀这两天哭得眼睛都肿了。
她虽然是个掐尖要强的，但纪晚卿这小蹄子简直太邪了，连她老公都败下阵来，她是真没法子！
纪晚卿洗完澡回房休息。
纪家沉浸在低气压不可自拔。
睡觉前，纪小柔踌躇地来到纪建国面前，小声道：“爸，你有没有觉得妹妹像是换了个人？她以前可没这么多心眼儿，也这么大力气！”
纪建国哪儿能不知道！
可到底是自己的女儿，前几天打得伤痕都还在，怎么可能换了个人！
纪小柔壮着胆子说：“我以前看志怪小说，有一种法术叫做……借尸还魂。爸你说，会不会真正的妹妹已经死了，新来的这个是个厉鬼，所以才这么厉害？”
莫名的，客厅里飘浮着一丝寒气，纪建国打了个冷颤，忙呵止：“可不敢乱说！传播封建迷信是要被拉去游街批斗！”
纪小柔瑟缩两下，嗫喏着不敢再提。
但这番话却扎扎实实钉在纪建国心里。
他也感觉纪晚卿像换了个人，说不准就是什么借尸还魂，但这种掉脑袋的话他怎么敢胡乱去说！
这种事越想越害怕。
纪建国打了个冷颤，忙回房睡了。
风平浪静的一晚上过去。
纪晚卿起床洗漱照镜子时，发现最近几天好吃好喝不干活，气色终于养起来一点了。
反观另外四个，在身心双重压力下跟熬了两天夜又连加三天班似的。
“烧水，我要洗脸。”纪晚卿没有指名道姓，纪小柔咬紧下唇，乖乖起身去给她烧水。
纪晚卿给了五毛钱让纪鑫宝去买包子豆浆油条。
实在吃不下，才剩一个包子和半根油条出来。
纪鑫宝是个有奶便是娘的，见到剩的也不嫌弃，美滋滋吃完半点没想着给爹妈姐姐留。
纪建国他们早上吃的是昨晚剩的糙面馍馍，幸亏厂里的食堂月初就交了钱票，要顿顿吃红薯糙面，他怕是撑不过一个月。
纪建国苏秀上班，纪鑫宝去上学，已经高中毕业的无业游民纪小柔不敢待在家里，出去找了自己的对象，革委会陈队长的小舅子。
这也是她为什么毕业两三年了，还没轮到她下乡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