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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9

推广会现场一片混乱。

左念姝站在台侧,看着齐秋阳在众目睽睽下手足无措的模样,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可能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左厂长!省工业厅领导电话打到会务组了!”

助理脸色惨白地举着纸条。

“要求我们立即停止推广,等待进一步调查!兄弟单位也纷纷表示要重新评估!”

“先稳住,解释是临时状况……”

左念姝强作镇定地下令,但声音里已透出不易察觉的颤抖。

太迟了。

几天后,省内医药系统内部通报,“救心丸数据存疑”的消息不胫而走。

曾经备受瞩目的“科技成果”,瞬间沦为笑柄和污点。

两天后,明念药厂会议室。

长桌两侧坐满了面色凝重的厂领导班子成员和上级派驻代表。

“银行已经明确表示要重新评估对我们的贷款。”

财务科长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三家主要原料供应商今早发来函件,要求现款现货,不再赊账。”

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上级代表敲了敲桌子:

“左念姝同志,我们需要一个解释。还有,解决方案。”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左念姝身上。

她穿着黑色套装,妆容精致依旧,但眼底的乌青用再多粉底也遮不住。

三天来,她只睡了不到十个小时。

“技术科正在全力核查数据——”

“核查?”另一位厂领导打断她,语气尖锐,“靠谁核查?靠台上那个连基本配方原理都说不清的齐秋阳吗?”

会议室陷入尴尬的沉默。

“我们需要陆明彦。”老代表缓缓开口,说出了所有人心中所想,“只有他能理清这个烂摊子。”

左念姝的手指在桌下收紧:

“我会联系他。”

“不是联系,是请回来。”老代表盯着她,“无论用什么方法,付出什么代价。左念姝同志,厂子不是你一个人的玩具。”

散会后,左念姝回到厂长办公室,反锁了门。

她瘫坐在旧藤椅上,终于卸下所有伪装。

她往陆明彦父母家、所有可能去的地方打了无数电话,永远是无人接听或不知道。

托人带去的口信也石沉大海。

“明彦……”她低声呢喃,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哀求。

她不死心,又亲自跑去他可能去的几个老同事家询问,手指颤抖着写下恳求的字条托人转交:

【明彦,我知道错了。厂子需要你,我也需要你,求你回来,我们好好谈谈,好吗?】

字条如泥牛入海。

她盯着空荡荡的门口,等待那渺茫的身影出现,却什么也没有。

窗外的天渐渐暗了下来,厂区路灯次第亮起,照亮北城沉寂的夜。

而她坐在一片死寂的办公室里,只觉得冷。

不知过了多久,敲门声响起。

“左厂长?”是助理小心翼翼的声音。

左念姝猛地坐直,像是抓住最后一稻草:

“怎么样?联系上了吗?有消息了吗?”

助理推门而入,脸色比刚才在推广会上还要难看。

“是不是明彦回来了。”左念姝急切地问,语气中隐隐混着一丝紧张的期待。

助理低下头,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左厂长……技术科那边说,陆工的所有实验室、资料室权限钥匙……三天前就已经交还到保卫科了。”

“什么?”左念姝愣住,“谁交还的?”

“保卫科记录显示……是陆工本人离开前交还的。他还……还清理了所有个人物品,带走了几本核心的实验记录手稿。”

左念姝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

“他……什么时候走的?”

“应该就是推广会前一天。医院有人看见陆工出院后上了一辆黑色老式轿车,好像……去了省城。”

省城。

左念姝想起很久以前,陆明彦曾说过,那里有更高级的医药研究机构,是他学术生涯最初的梦想之地。

那时她笑着搂住他的脖子说:

“去什么省城?留在北城,陪我一起把厂子办好,我们一定能做出成绩。”

他看着她眼里的光,点了点头,留了下来。

一留就是八年。

而现在,他走了。

在她为了另一个男人,将他所有的尊严、心血、乃至唯一的妹妹都碾碎之后,他终于走了。

“他……有没有留下什么话?”左念姝听见自己的声音在抖。

助理沉默了几秒,才轻声说:

“保卫科说,陆工离开厂区那天,只背了一个很小的帆布包。他在厂门口站了一会儿,回头看了一眼厂牌……然后就走了,什么也没说。”

什么也没说。

连一句告别,一声质问,甚至一个恨意的眼神,都没有留给她。

左念姝忽然笑了出来,笑着笑着,眼泪就滚了下来。

助理一声叹息,不敢多言,低头快步离开,轻轻带上了门。

办公室里重新陷入死寂。

左念姝瘫在椅子上,望着天花板上昏黄的灯泡,眼前一阵阵发黑。

她想起新婚夜,陆明彦握着她的手说:

“念姝,从今以后,我的世界只有你。”

她想起晚晚十七岁生,抱着她的胳膊撒娇:

“念姝姐姐,你和我哥一定要永远幸福呀!”

她想起无数个深夜,他伏在实验室的桌上睡着,手边还摊着写满分子式和数据的草稿纸。

而她回报他的,是什么?

是怀疑,是利用,是为了另一个男人,一次次将他推向深渊。

甚至……甚至眼睁睁看着晚晚死在那场“意外”里。

“我……到底都了些什么……”

左念姝捂着脸,笑得浑身发抖,泪水却从指缝里汹涌而出。

她真蠢啊。

蠢到把真心爱她的人当成垫脚石,却把一条毒蛇捧在手心里。

厂广播站喇叭响了起来,是通知她去接一个电话,齐秋阳打来的。

她看都没看广播方向,直接挥手让助理去回绝。

世界终于彻底安静了。

她不知在椅子上瘫坐了多久,直到窗外天色完全黑透,才踉跄着起身,拿起外套和包,走出办公室。

开车回家的路上,路灯影掠过车窗,明明灭灭,像一场醒不过来的噩梦。

她打开车上的收音机,里面正好在播报本地新闻:

“明念药厂‘救心丸’推广会受阻,副作用疑云引发行业关注,多家单位表示将重新评估……”

她关掉收音机,一脚油门踩到底,车子在空旷的厂区道路上疾驰。

眼泪一直在流,她也不去擦。

到家时,已是深夜。

她甩掉皮鞋,赤脚踩在冰凉的水泥地面上,从橱柜里拿出一瓶洋酒,对着瓶口灌了下去。

烈酒灼过喉咙,却暖不了那颗已经冻僵的心。

视线掠过房间,忽然停在那张破旧桌子上。

那里放着一个普通的牛皮纸文件袋,上面没有贴任何标签,安静得近 乎诡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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