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哒。”
一颗被啃了一半的苹果核从二楼露台抛下，在重力加速度的作用下，精准地砸在那个正准备逃跑的胖子脚边。
苹果核在地上弹了两下，滚进草丛里。
胖子浑身肥肉一颤，那是被吓的。他手里那把巨大的液压剪“当啷”一声砸在脚背上，疼得他想叫，喉咙里却像是塞了一团棉花，只能发出那种溺水般的“咯咯”声。
“跑什么？”
二楼栏杆旁，谢惊蛰趴在那儿，下巴垫着手背，另一只手对着楼下那三个已经乱成一锅粥的晃了晃。
“我家这墙刚喂了一半，你们这就走，是不是太没礼貌了？”
这声音不大，甚至可以说很轻柔，但在死一般寂静的盘山公路上，就像是趴在你耳边吹气。
“别听这妖女废话！撤！快撤！”
刀疤脸到底是见过血的狠人，哪怕心里已经发毛，手上的动作也没停。他一只手死死拽着瘦子的后领，另一只手里的枪对着墙壁疯狂扣动扳机。
“砰砰砰！”
针管扎在暗红色的墙皮上，发出噗噗的闷响。
没用。
那些墙皮像是活了一样，把针管吞了进去，甚至还嫌弃地吐出了几个金属针头，叮叮当当掉了一地。
“啊——！手！我的手还在里面！”
被拖在地上的瘦子发出一声凄厉的哀嚎。他那一双光秃秃的手腕正像喷泉一样往外滋血，但更恐怖的是，那断口处竟然没有愈合，而是长出了一肉红色的细丝，正拼命地想往墙壁那边延伸，像是断了线的风筝想找回自己的线轴。
“闭嘴！”
刀疤一巴掌扇在瘦子脸上，把他扇晕过去，转身冲着已经吓傻了的胖子吼：“死胖子！把车开过来！撞开这破门！”
胖子如梦初醒，连滚带爬地往停在树荫下的那辆大众车跑。
就在这时。
“咕噜。”
一声巨大的吞咽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刀疤猛地停住脚步。
他感觉脚下的地面变软了。原本坚硬的柏油路面，此刻竟然像是铺了一层厚厚的肉垫，踩上去甚至能感觉到下面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我说了，要留客。”
谢惊蛰的声音再次飘下来，带着几分戏谑，“你们怎么就不听呢？”
她打了个响指。
“啪。”
这声音就像是一个开关。
那面原本只是在墙头上蠕动的暗红色“青苔”，突然像是疯了一样开始膨胀。
无数只暗红色的触手从墙体里爆射而出，每一触手顶端都裂开一张满是细碎尖牙的小嘴。不仅如此，墙面上那些原本应该是砖缝的地方，猛地睁开了无数只眼睛。
那是几百只血红色的眼球。
没有眼皮，没有睫毛，只有充血的瞳孔，死死盯着站在墙下的刀疤和瘦子。
被几百只眼睛同时盯着是什么感觉？
刀疤只觉得头皮都要炸开了，浑身的血液在这一瞬间凝固，连手指头都动弹不得。
“这……这是什么鬼东西……”
他嘴唇哆嗦着，手里的枪掉在地上。
“唰——！”
一手腕粗的触手闪电般卷住了他还在拖着瘦子的那只胳膊。
紧接着是第二，卷住了腰。
第三，卷住了脖子。
“唔——！”
刀疤连惨叫都没发出来，整个人就被那股巨大的怪力猛地扯离地面，像是被蜘蛛网粘住的苍蝇，狠狠地拍向那面正在流口水的墙壁。
“救……救命……”
胖子刚拉开车门，回头就看见了这辈子最让他崩溃的一幕。
刀疤和那个昏迷的瘦子，就像是两块投入绞肉机的五花肉，瞬间被那些触手裹成了两个暗红色的大茧。
墙壁上的那些“嘴”疯狂张合，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嚓咔嚓”声。
那是骨头被嚼碎的声音。
鲜血顺着墙往下淌，但还没落地就被那些从地砖缝里钻出来的菌丝吸了个净净。
“好吃吗？”
谢惊蛰站在露台上，手里不知何时又多了一杯红酒。她晃了晃酒杯，对着那面正在进食的墙壁问道。
墙壁似乎听懂了，打了个响指般的脆响，吐出半截被嚼烂的皮带扣，算是回应。
“这就对了，不挑食才是好孩子。”
谢惊蛰抿了一口酒，视线越过正在进食的墙壁，落在了那个半个身子已经钻进车里的胖子身上。
胖子正哆嗦着把钥匙往锁孔里，可手抖得像筛糠，戳了好几下都没戳进去。
“胖子。”
谢惊蛰喊了一声。
胖子手一抖，钥匙直接掉进了座位底下的缝隙里。
他绝望地抬起头，正好对上二楼那个少女的目光。
月光下，少女穿着那身破破烂烂的病号服，长发被夜风吹乱，那双眼睛里没有气，只有一种看待宰牲畜般的淡漠。
她抬起手，对着胖子比了个“耶”的手势。
然后，手指缓缓弯曲，指向了那扇黑色的大铁门。
“回去告诉你家主子。”
谢惊蛰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钻进胖子的耳朵里，“下次送外卖，记得多派几个人。这三个，还不够塞牙缝的。”
“啊啊啊啊——！”
胖子发出一声崩溃的尖叫，连车也不要了，手脚并用从驾驶室里滚出来，沿着盘山公路连滚带爬地往山下冲。
他跑丢了一只鞋，裤湿了一大片，一边跑一边回头看，生怕那面吃人的墙追上来。
“鬼！有鬼啊！那房子是活的！活的！”
凄厉的嚎叫声在山谷里回荡，惊起了一群早就吓破胆的乌鸦。
谢惊蛰看着那个消失在黑暗中的背影，没让“”去追。
有些恐惧，是需要传播介质的。
这种吓破胆的活口，比十具尸体更有说服力。
“真吵。”
她把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转身走回卧室。
屋里，那个红衣女鬼保洁正跪在地上，拿着一块抹布小心翼翼地擦着落地窗的玻璃。它看见谢惊蛰进来，赶紧把腰弯得更低，恨不得把脸贴在地板上。
“主……主人，外面那些……处理净了吗？”
女鬼声音发颤。它刚才可是偷偷瞄了一眼，那两个大活人就在它眼皮子底下被墙给“吃”了。虽然它也是鬼，但这房子的凶残程度，简直让它这个本地土著都感到自卑。
“差不多了。”
谢惊蛰把空酒杯放在茶几上，那是女鬼刚擦过的地方，亮得能照镜子，“剩下的骨头渣子明天早上你扫一下，埋到后院那几棵槐树底下。那是上好的磷肥，别浪费。”
“是！是！一定埋好！”
女鬼拼命点头，手里的抹布把玻璃擦得吱吱响。
谢惊蛰打了个哈欠，走到那张巨大的欧式大床边，整个人陷进柔软的羽绒被里。
折腾了一晚上，先是叔叔，再是改族谱，最后还把谢若晴那个假圣女给废了，这具LV.5的身体确实有点吃不消。
“关灯。”
她嘟囔了一句。
“啪。”
女鬼还没动，天花板上的吊灯就自动灭了。那股阴冷的穿堂风很懂事地关上了窗户，拉上了窗帘。
这栋凶宅，正在努力适应它的新主人。
……
第二天清晨。
阳光照不进这栋被树荫遮蔽的别墅，但门铃声却准时响了起来。
“叮咚——叮咚——”
不是那种催命的急促声，而是很有节奏、很有礼貌的两下。
谢惊蛰迷迷糊糊地从被窝里伸出手，抓起枕头边的手机看了一眼。
早上八点。
“谁啊……这么早扰人清梦……”
她顶着一头乱糟糟的长发，光着脚踩在地毯上，随手抓起一件不知道是谁留下的黑色真丝睡袍披在身上，晃晃悠悠地下了楼。
客厅里，红衣女鬼正缩在楼梯角的阴影里，瑟瑟发抖。
“主人……外面……外面来了个狠角色……”
女鬼指着大门，那张惨白的脸上全是惊恐，比昨天看见谢惊蛰还要怕，“他身上的味儿太冲了……像把刀子……”
谢惊蛰挑了挑眉。
能让一只LV.20的红衣厉鬼怕成这样，看来不是一般的访客。
她走到玄关，透过猫眼往外看。
大铁门外站着个男人。
三十来岁，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灰色夹克，下身是黑色工装裤，脚上一双军靴沾满了泥点。他嘴里叼着没点燃的烟，手里夹着一个牛皮纸档案袋。
这人长得不算帅，但那双眼睛特别亮，像是鹰隼，哪怕隔着猫眼和铁门，谢惊蛰都觉得被他盯得有点皮肤刺痛。
而在他身后，那个原本挂在门梁上当风铃的吊死鬼“”，此刻正把自己缩成一团，死死贴在墙角装死，连大气都不敢喘。
至于那扇长了獠牙的大铁门，这会儿也很老实，所有的牙齿都收了回去，伪装成了一扇普通的大门。
“哟，国家队啊。”
谢惊蛰嘴角勾起一抹玩味。
她认识这张脸。
陆离。大夏特事局第一行动队队长，未来的“武神”，也是上一世少数几个能在游戏后期跟神明正面硬刚的人类强者。
上一世，这哥们儿追着她这个“魔头”砍了半个地球，是个彻头彻尾的死脑筋。
没想到这一世，这么快就找上门了。
“吱呀——”
谢惊蛰没让那个怂包女鬼开门，自己伸手拉开了大门。
早晨的山风有点凉，吹得她那件宽大的睡袍领口微微敞开，露出精致的锁骨。
“找谁？”
谢惊蛰靠在门框上，手里还拿着把梳子，漫不经心地梳着打结的头发。
陆离把嘴里的烟拿下来，夹在耳朵上。
他的目光在谢惊蛰身上扫了一圈，没带什么色情的意味，更像是在扫描一件危险品。然后，他的视线越过谢惊蛰，落在了院墙上那块颜色明显比别处深一些的“青苔”上。
那里还残留着一丝没散净的血腥味。
“谢惊蛰小姐？”
陆离的声音很沉，带着一股子常年发号施令的威严，“我是特事局的陆离。关于昨晚谢家庄园的火灾，还有刚才山下派出所接到的‘食人墙’报案，我想找你聊聊。”
他举起手里的档案袋，晃了晃。
“当然，还有你把国家一级管控档案里的S级凶宅改成游乐场这事儿。”
谢惊蛰笑了。
她侧过身，做了个请的手势，动作优雅得像个贵族，尽管她脚上连鞋都没穿。
“陆队长消息挺灵通啊。”
“进来吧，不用换鞋。”
她指了指正在客厅角落里装死的红衣女鬼。
“反正我家保洁很勤快，就算你踩一脚泥，它也会舔净的。”
角落里的女鬼：“……”
陆离没动。
他看了一眼那扇看似普通、实则散发着淡淡龙威的大铁门，又看了一眼挂在门梁上那个装成布娃娃的吊死鬼。
最后，他的目光落回谢惊蛰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上。
“谢小姐。”
陆离的手摸向后腰，那里鼓鼓囊囊的，显然是带着家伙，“在进门之前，我得提醒你一句。据《特殊事务管理条例》，私自饲养、改造高危诡异生物，起步十年。”
“是吗？”
谢惊蛰转身往屋里走，背对着陆离挥了挥手。
“那陆队长最好快点进来抓我。”
“毕竟……”
她回过头，瞳孔深处那个倒着的“8”字一闪而过，笑容灿烂得让人心里发毛。
“我这屋子有点护短，你要是再在门口站一会儿，我怕那扇门会忍不住尝尝国家队长的肉，是不是比那几个废物更有嚼劲。”
话音刚落。
大铁门上的锁眼猛地转动了一下，发出一声类似吞咽口水的“咕嘟”声。
陆离眼神一凛，放在后腰的手瞬间握紧了枪柄。
但他没有拔枪。
沉默了三秒钟。
他迈开步子，那双沾满泥土的军靴重重地踩进了这栋号称“有去无回”的山顶凶宅。
“打扰了。”
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