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水在沸腾。
不是温度的沸腾，而是灵气的沸腾。从幽冥海沟最深处涌出的恐怖威压，让这片海域的灵气彻底暴走。林峰甚至能听到法则崩断的声音——那是远超元婴、甚至化神的力量，强行撕裂空间壁垒发出的哀鸣。
“快！”
林峰抓着定海珠，将混沌御风术催动到极致。灰色气流包裹全身，在水中撕开一道真空通道，带着他急速向上冲去。
身后，十名青岚宗弟子和剑无痕也在拼命逃窜。婉儿被剑无痕护在身后，但即便如此，她的脸色也已苍白如纸——金丹期以下的修为，在这股威压下，连呼吸都困难。
“林峰哥哥…那是什么？”婉儿颤声问。
林峰没有回头，只是沉声道：“魔神。”
上古魔神。
这是他在碧落遗言中看到的词。但真正面对时，他才明白这个词的分量——那是一种凌驾于修士之上的存在，是法则的化身，是毁灭的源头。
“哗——！！”
身后传来海水被撕裂的巨响。林峰回头一瞥，只看到一只巨大的黑色手掌，从海沟深处探出。手掌之大，遮天蔽日，只是轻轻一握，就将半座古城捏成了齑粉。
那是怎样的一只手掌？
皮肤是墨黑色的，上面布满了诡异的纹路，每一道纹路都在流淌着暗红色的光芒，像是岩浆在血管中奔涌。手指末端，是锋利如刀的指甲，每一片指甲都堪比灵器，轻易就能撕裂空间。
“逃不掉了。”剑无痕忽然停下。
林峰也停下。确实逃不掉了——那只手掌已经锁定了他们，无论逃到哪里，都会被追上。
“结阵！”林峰厉喝。
十名弟子迅速结成青岚剑阵，剑气冲天而起，在海水中形成一个淡青色的防护罩。剑无痕站在阵眼位置，双手持剑，剑意凝聚到极致。
林峰则将定海珠按在眉心。
混沌珠在丹田内疯狂旋转，与定海珠产生共鸣。两件混沌至宝碎片的力量交织在一起，化作一股磅礴的混沌气息，从他体内爆发出来。
“吼——！！！”
魔神的咆哮从下方传来，海水被音波震得倒卷而上。那只黑色手掌，已经来到了众人头顶，五指张开，像是一座山岳压了下来。
“斩！”
剑无痕率先出手。
杀戮剑意凝聚成一道血色剑光，逆天而上，斩向魔神手掌。这一剑，是他毕生修为的巅峰，足以斩杀金丹后期。
但剑光斩在手掌上，只溅起一串火星，连皮都没破。
差距太大了。
“我来。”
林峰上前一步，问心剑在手。
他没有用混沌剑意，而是将混沌珠与定海珠的力量，全部注入剑中。
这是混沌共鸣的变种——以剑为载体，短暂爆发出两件至宝的合力。
问心剑亮起刺目的灰蓝色光芒。剑身震颤，发出龙吟般的剑鸣。林峰能感觉到，剑在兴奋，在渴望，渴望斩开眼前这尊不可一世的存在。
“混沌…斩！”
他一剑挥出。
没有华丽的招式，只是简单的劈砍。但剑光所过之处，海水被整齐地切开，露出下方那只狰狞的手掌。
“嗤——！”
这一次，剑光斩入了血肉。
魔神的手掌上，出现了一道三丈长的伤口，黑色的血液如瀑布般喷涌而出，将周围的海水染成墨色。
“吼！！！”
魔神发出痛苦的咆哮，手掌猛地收回。
但它没有退走，反而被激怒了。海沟深处，另外一只手掌也探了出来，双手合拢，要将林峰等人像拍蚊子一样拍死。
“不好！”
林峰脸色一变。刚才那一剑，已经抽干了他七成灵力，短时间内无法再出第二剑。
眼看双掌就要合拢——
“定海珠，开！”
林峰忽然福至心灵，将定海珠抛向空中。
蓝色珠子在空中旋转，散发出柔和的光芒。光芒所及之处，沸腾的海水平静下来，魔神的动作也慢了半拍。
定海珠，定海定心，可镇压一切狂暴。
趁着这个机会，林峰催动混沌珠，将刚才斩杀黑水真人时吞噬的灵力，全部转化为混沌元气，注入问心剑。
“再来！”
第二剑斩出。
这一剑，比刚才更强。
灰色的剑光如匹练般划过，精准地斩在魔神双掌的关节处。
“咔嚓！”
骨骼断裂的声音响起。
魔神的右手，从手腕处被齐根斩断！
黑色的血液如火山喷发般涌出，整片海域都被染黑。断掉的手掌向下坠落，砸在海沟边缘，激起滔天巨浪。
“走！”
林峰抓住机会，带着众人向上冲去。
魔神失去一只手，暴怒到了极点。它剩下的左手疯狂挥舞，掀起恐怖的海啸。海啸中夹杂着黑色的魔气，所过之处，一切生灵都被腐蚀、吞噬。
“林峰哥哥，前面…有光！”婉儿忽然喊道。
林峰抬头，看到上方海面，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漩涡。漩涡中心，有一道金色的光柱，从天而降，刺破海水，照进深海。
那是…什么？
来不及细想，魔神已经追了上来。
“进漩涡！”
林峰当机立断，带着众人冲进金色光柱。
光柱中有一股奇特的吸力，众人身不由己地被向上拉扯。而在他们身后，魔神的左手已经伸进了光柱，想要将他们抓回去。
“定海珠，封！”
林峰将最后一丝灵力注入定海珠。
蓝色珠子光芒大盛，化作一道蓝色光幕，挡在魔神手掌前。光幕上浮现出无数古老的符文，每一个符文都在燃烧，释放出镇压一切的力量。
魔神的手掌碰到光幕，发出“嗤嗤”的腐蚀声。它不甘地咆哮，但最终还是缩了回去。
光柱带着林峰等人，冲出海面，直上云霄。
—
当林峰再次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躺在一片沙滩上。
阳光温暖，海风轻柔。远处，碧波宫蓝色的宫殿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他们回来了。
“林峰哥哥！”婉儿第一个扑过来，眼眶通红，“你没事吧？”
“没事。”林峰挣扎着坐起，检查自身。
灵力几乎耗尽，经脉有多处损伤，但好在根基未损。混沌珠和定海珠都在丹田内，只是消耗过度，陷入了沉寂。
剑无痕和十名弟子也都陆续醒来，虽然个个带伤，但无一人死亡。
这是不幸中的万幸。
“你们…成功了？”
一个颤抖的声音响起。
林峰抬头，看到碧海真人站在不远处，脸色苍白，眼中满是震惊。她身后，碧瑶和一众碧波宫长老也在，所有人都是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定海珠，取回来了。”林峰取出蓝色珠子，递过去。
碧海真人接过定海珠，感受着其中熟悉的气息，眼中涌出泪水：“三百年了…它终于回来了。”
但她很快压下情绪，看向林峰：“碧落她…”
林峰沉默片刻，取出那块黑色玉简：“碧落仙子…已经陨落。这是她的遗言。”
碧海真人接过玉简，神识探入。片刻后，她身体一晃，差点摔倒。碧瑶连忙扶住她。
“师尊…”
“我没事。”碧海真人摆手，但声音已经哽咽，“那孩子…到死都在想着救我，救南海…”
她深吸一口气，将悲伤压下，神色转为凝重：“魔神…真的苏醒了？”
“只是部分苏醒。”林峰道，“它被封印在幽冥海沟深处，碧落仙子触动了封印，让它的一只手臂挣脱出来。但主体还被封印着。”
“一只手臂…”碧海真人倒吸一口凉气，“一只手臂就有如此威势，若是完全体…”
她不敢想下去。
“必须重新加固封印。”林峰道，“碧落仙子在遗言中说，只有混沌珠才能重新封印魔神。”
“你能做到吗？”
“现在还不行。”林峰摇头，“我的修为太低，混沌珠也未完全苏醒。需要时间。”
碧海真人沉吟片刻，忽然道：“随我来。”
她转身向碧波宫飞去，林峰等人连忙跟上。
一行人来到碧波宫最深处的一座密室。密室中央，有一座古朴的祭坛，祭坛上刻满了古老的符文。
“这是碧波宫的传承祭坛。”碧海真人道，“历代宫主临终前，都会将毕生修为和感悟注入其中。三千年来，祭坛中积累的力量，足以让一个金丹修士，短时间内突破到元婴。”
她看向林峰：“但这些力量太过庞大，寻常修士无法承受。唯有混沌体，才能容纳万道，承受这股力量。”
林峰心中一动：“宫主的意思是…”
“我将开启祭坛，将历代宫主积累的力量灌入你体内，助你突破元婴。”碧海真人正色道，“但这个过程极其凶险，一旦失败，你会爆体而亡。而且，即使成功，你也只有三个月的时间——三个月内，必须重新封印魔神，否则这股力量会反噬，让你修为尽废。”
三个月…
从金丹初期到元婴，再封印魔神…
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但林峰没有犹豫。
“我接受。”
“林峰！”剑无痕忍不住开口，“太危险了。”
“再危险也要做。”林峰平静道，“魔神一旦完全苏醒，整个南海，甚至整个东域，都将生灵涂炭。我有混沌珠，有混沌体，这是我能做到的事。”
他看着碧海真人：“宫主，开始吧。”
碧海真人眼中闪过赞赏：“好！不愧是被混沌珠选中的人。”
她让其他人退出密室，只留下林峰一人。
“盘膝坐下，运转功法。无论发生什么，都要保持灵台清明。”
林峰依言照做。
碧海真人走到祭坛前，双手结印，口中念诵古老的咒文。
祭坛上的符文一个个亮起，从边缘向中央蔓延。当所有符文都亮起时，祭坛中央，浮现出一颗拳头大小的蓝色光球。
光球中，蕴含着恐怖的能量波动。
那是三千年来，三十六代碧波宫宫主的毕生修为和感悟！
“去！”
碧海真人一指林峰。
蓝色光球缓缓飘向林峰，没入他的眉心。
瞬间，林峰感觉自己的身体要炸开了。
磅礴的能量如决堤的洪水，冲进他的经脉，涌入他的丹田。这股能量太过庞大，太过狂暴，即便他是混沌体，也感到难以承受。
经脉在撕裂，丹田在膨胀，骨骼在呻吟…
“守住心神！”碧海真人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林峰咬紧牙关，混沌造化诀疯狂运转。
混沌珠在丹田内旋转，疯狂吞噬着涌入的能量，转化为混沌元气。但转化的速度，远远赶不上涌入的速度。
他的身体开始出现裂痕，鲜血从毛孔中渗出，很快染红了衣衫。
“不够…还不够…”
林峰心中升起一股狠劲。
他不再压制，反而主动引导能量，冲击金丹。
金丹在丹田内剧烈震颤，表面出现细密的裂纹。这是要碎丹成婴的征兆，但过程太粗暴，太危险。
寻常修士碎丹成婴，需要数年甚至数十年的水磨工夫，一点点打磨金丹，慢慢凝聚元婴。像这样强行冲击，九成九会金丹破碎，修为尽废。
但林峰没有选择。
“碎！”
他心中低喝。
“轰——！！”
金丹彻底破碎！
磅礴的灵力从破碎的金丹中涌出，与祭坛的能量交织在一起，在丹田内疯狂旋转、压缩。
一个模糊的身影，在灵力漩涡中缓缓成型。
那是…元婴的雏形。
但还不够清晰，不够凝实。需要更多的能量，更深的感悟。
“定海珠…助我！”
林峰催动定海珠，将其中蕴含的法则感悟，全部吸收。
定海珠是混沌至宝碎片，蕴含着水之法则的奥义。此刻，这些奥义涌入林峰的神魂，让他对“水”的理解，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水，至柔至刚，可滋养万物，亦可毁灭万物。
水，无形无相，随物而形，随境而变。
水，润物无声，滴水穿石…
种种感悟在心间流淌，元婴的轮廓越来越清晰。
但这还不够。
“混沌珠…开！”
林峰不再保留，将混沌珠的封印，又解开一道。
这是他体内的第三道封印。
封印破碎的瞬间，一股更加磅礴的力量涌出——那是他混沌体被封印的部分本源！
这股本源之力，与祭坛能量、金丹灵力、定海珠感悟，全部融合在一起。
丹田内的元婴，终于彻底成型！
那是一个三寸高的灰色小人，盘膝而坐，面容与林峰一模一样。小人的胸口，有一颗灰色的珠子在旋转，那是混沌珠的投影。小人的左手，托着一颗蓝色的珠子，那是定海珠的投影。
混沌元婴！
万古罕见！
当元婴成型的瞬间，天地变色。
碧波宫上空，乌云汇聚，雷光闪烁。这一次的劫云，比金丹劫恐怖百倍！
“元婴天劫！”碧海真人脸色一变，“而且是…九九天劫！”
九九天劫，九道天雷，一道比一道强。寻常元婴劫只有三道或六道，九九天劫，是化神劫的级别！
“这小子…到底引来了什么？”
密室中，林峰睁开眼睛。
他的气息，已经完全不同。
元婴初期！
而且，因为吸收了历代碧波宫宫主的感悟，他的境界无比稳固，甚至触摸到了元婴中期的门槛。
“该渡劫了。”
他一步踏出密室，冲上天空。
劫云已经凝聚完成，第一道天雷劈下。
那是一道紫色的雷霆，粗如水桶，带着毁灭一切的气息。
林峰不闪不避，一拳轰出！
混沌元气凝聚在拳头上，化作灰色的拳印，与天雷硬碰硬。
“轰——！！”
拳印与天雷同时炸开。
林峰被震退三步，但毫发无伤。
“太弱。”
他抬头望天，眼中燃烧着战意。
仿佛被他的挑衅激怒，第二道、第三道天雷接连劈下。
林峰依旧用拳头硬抗。
第四道、第五道…
到第六道时，天雷已经化作一条紫色的雷龙。
林峰终于拔剑。
问心剑在手，混沌剑意冲天而起。
“斩！”
一剑，斩龙！
第七道、第八道…
林峰越战越勇，他的混沌元婴在战斗中不断凝实，对混沌之力的掌控也越来越熟练。
当第九道天雷劈下时，那已经不再是雷霆，而是一道黑色的光束，蕴含着湮灭一切的力量。
这是心魔劫与天雷的结合——灭神雷！
“来得好！”
林峰将全部力量注入问心剑。
混沌珠、定海珠、混沌元婴…三股力量合一。
“混沌…开天！”
他一剑斩出。
剑光灰蒙蒙的，并不耀眼，但所过之处，空间无声裂开，露出漆黑的虚空。
灭神雷被一剑斩碎。
劫云消散。
阳光重新洒落。
林峰站在空中，周身环绕着淡淡的灰色气流，气息如渊似海。
元婴初期，成！
而且，因为经历了九九天劫的洗礼，他的元婴凝实得可怕，灵力精纯度堪比元婴中期。
现在的他，有信心与元婴后期一战！
“恭喜。”
碧海真人飞上来，神色复杂地看着他。
她知道，从今天起，东域又多了一个顶尖强者。而且，这个强者，还如此年轻。
“多谢宫主成全。”林峰行礼。
“不必谢我。”碧海真人摇头，“你救了南海，救了碧波宫。该谢的，是我。”
她顿了顿：“魔神的事…”
“三个月内，我会解决。”林峰道，“但在这之前，我需要回一趟青岚宗。”
“为何？”
“封印魔神，需要准备一些东西。”林峰道，“而且…我需要见曾祖父一面。”
碧海真人点头：“好，碧波宫与青岚宗的盟约，即刻生效。南海所有势力，都会配合你。”
她取出一枚令牌：“这是碧波令，持此令，可在南海任何地方调动资源。”
林峰接过令牌：“多谢。”
他看向下方——剑无痕、婉儿和十名弟子都在仰望着他。
“剑师兄，婉儿，你们先回青岚宗，将这里的事禀报曾祖父。”林峰道，“我一个人去幽冥海沟。”
“我跟你去。”剑无痕道。
“我也去！”婉儿也喊。
“不行。”林峰摇头，“封印魔神，我一个人就够了。人多了，反而碍事。”
他看着剑无痕：“剑师兄，婉儿就拜托你了。带她安全回去。”
剑无痕沉默片刻，点头：“好。”
“林峰哥哥…”婉儿眼眶红了。
“放心，我会回来的。”林峰摸摸她的头，“等我封印了魔神，就回青岚宗找你。”
他不再多说，御剑而起，化作一道灰色剑光，向幽冥海沟方向飞去。
这一次，他不是逃跑，而是…去封印。
元婴期的修为，混沌珠的力量，定海珠的辅助…
他有信心，将那只魔神，重新镇压。
而此刻，幽冥海沟深处。
那只被斩断手掌的魔神，正在疯狂撞击着封印。每一次撞击，都让整个南海颤抖。
它感觉到了。
感觉到了混沌珠的气息，感觉到了那个斩断它手掌的人，正在靠近。
“吼——！！！”
它发出兴奋的咆哮。
吃掉那个人，吞噬混沌珠，它就能彻底挣脱封印，重返人间。
到时候，整个东域，都将成为它的猎场。
海面上，林峰望着下方墨绿色的海水，眼神平静。
他握紧问心剑，一步踏出。
“来吧。”
“让我看看，上古魔神…究竟有多强。”
海水向两侧分开，为他让出一条路。
深渊在前，他义无反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