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界当铺：神君现代典录》
深夜十一点，泰山玉皇顶。
平日这个时间，山顶早已没有游客，只有呼啸的山风和闪烁的星空。但今晚不同。
整座玉皇顶被一层暗红色的光罩笼罩，光罩上流转着复杂的黑色符文，每一个符文的闪烁都让周围的空气发出刺耳的尖啸。光罩内部，十八根黑色石柱呈环形排列，柱身刻满扭曲的纹路，不断有暗红色的液体从纹路中渗出，顺着石柱流下，在地面汇集成一个巨大的血池。
血池中央，悬浮着一颗拳头大小的金色晶体——神核的投影。虽然只是投影，但散发出的能量波动已经让整个泰山山脉都在震颤。树木枯萎，岩石崩裂，连天空中的星辰都显得黯淡无光。
重楼站在血池边缘，穿着一身黑色的古代长袍，长发披散，左眼角的泪痣在红光映照下格外妖异。他双手负后，仰头望着天空，嘴角挂着似笑非笑的弧度。
“还差最后一步……”他低声自语，“三个时辰后，月正当空，归墟之眼就会显现。到时候，用神核打开通道，用轮回镜稳定维度，我就能……”
话没说完，他忽然转头看向登山台阶的方向。
“来了。”
话音刚落，周守一等人出现在台阶尽头。
六个人——周守一、王术、陈墨、赵明轩、王正源、白露。秦九、苗小竹、贺兰雪因为伤势过重，被留在岱庙，由守碑人照看。虽然只有六人，但每个人的眼神都无比坚定。
“重楼。”周守一开口，声音在山风中依然清晰，“收手吧，现在还来得及。”
“来得及？”重楼笑了，“临渊，我的老友，三千年了，你还是这么天真。你看这阵法，看这神核投影，看这即将打开的归墟之眼——一切都已成定局，你以为凭你们几个，就能阻止我？”
他抬手一挥，血池中升起七道血柱。血柱扭曲、变形，最终凝聚成七个身穿古代盔甲的武士——每一个都有筑基巅峰的修为，而且浑身散发着重楼特有的阴冷气息。
“七杀血傀。”陈墨脸色凝重，“用七煞养尸阵配合血祭之术炼制的傀儡，不死不灭，除非毁掉核心。”
“那就毁掉核心。”周守一平静地说，“王术，你负责左翼；陈道长，右翼；赵先生，你和我正面突破；王教授，白露，你们在后面支援，用守印人血脉干扰阵法运行。”
“明白！”众人齐声应道。
战斗瞬间爆发。
七个血傀同时扑来，速度快如鬼魅。王术双手结印，纯阴之力化作冰蓝色的锁链，缠住两个血傀。陈墨抛出一把符箓，符箓在空中燃烧，化作金色火网，困住另外两个。赵明轩取出几件古玩法器——那是他从西安带来的压箱底宝贝，此刻全部激活，勉强挡住一个。
但还有两个血傀，直冲周守一而来。
周守一没有退。他现在是凡人之躯，论速度、力量、反应，都不及血傀万一。但他有智慧，有三千年的战斗经验，还有……对天地法则的理解。
他在血傀扑到面前的瞬间，向左侧踏出半步。只是半步，却刚好让两个血傀的攻击轨迹重叠。然后他抬起右手，在其中一个血傀的手腕上一拨——
借力打力。
“嘭！”
两个血傀狠狠撞在一起，骨断筋折。但它们确实不死不灭，很快又爬起来，继续攻击。
周守一继续后退，每一步都精准地踏在阵法运行的间隙处。这些间隙是重楼阵法不可避免的缺陷——任何复杂的阵法，都有能量流转的节奏，有快有慢，有强有弱。周守一就踩在那些“弱”的点上，让血傀的攻击总是差之毫厘。
“看来你虽然没了神力，脑子还在。”重楼饶有兴致地看着，“但你能躲到什么时候？”
他再次挥手，血池中又升起三个血傀。这次的血傀气息更强，每一个都有假丹期的修为。
十个血傀，围攻六人。
压力骤增。
王术的冰链开始崩断，陈墨的火网被撕裂，赵明轩的法器一件件破碎。王正源和白露全力催动守印人血脉，但阵法太强，他们的干扰效果微乎其微。
“这样下去不行！”陈墨咬牙，“我们的修为差距太大，耗不过他们！”
周守一也明白。凡人对抗修行者，本就是逆天而行。他能靠技巧周旋一时，但最终还是要被力量碾压。
除非……用非常手段。
他看向手中的轮回镜。镜面映出混乱的战场，也映出重楼那志在必得的表情。然后，他看到了一个细节——
重楼的左手上，戴着一枚黑色的戒指。戒指表面，有一个极细微的裂痕。
那是当年瑶光仙子送他的定情信物“同心戒”。瑶光死后，戒指本该破碎，但重楼用秘法强行维持，三千年不曾摘下。
那就是重楼的执念，也是他唯一的弱点。
“王术！”周守一大喊，“用轮回镜照重楼的左手！”
王术一愣，但立刻照做。她咬破指尖，将一滴血抹在镜面——守印人血脉能短暂激活轮回镜的部分功能。
镜面泛起白光，一道光束射向重楼。
重楼下意识抬手格挡。白光照射在黑色戒指上的瞬间，镜面突然剧烈波动，显现出一段所有人都没想到的画面——
三千年前，昆仑之巅。
瑶光仙子躺在墨临渊怀中，胸口插着一柄黑色的长剑，那是重楼的剑。但她没有恨，只有悲伤。
“重楼……”瑶光艰难地说，“你为什么要这样……”
“为了你。”重楼跪在远处，双目赤红，“只要打开归墟之门，我就能进入上界，找到让你复活的方法！神核的力量，一定能让你回来！”
“可我不想这样回来……”瑶光泪流满面，“用无辜者的性命换来的复活，我宁可永远消失……”
“我不管！”重楼嘶吼，“我只要你活着！哪怕颠覆三界，哪怕屠戮众生，我只要你活着！”
瑶光看向墨临渊，眼神充满哀求。墨临渊明白她的意思——她不想成为重楼作恶的理由，不想自己的存在成为三界的灾难。
于是，墨临渊做了一件事。
他用最后的神力，在瑶光即将消散的魂魄上，刻下了一道封印。这道封印会让瑶光的记忆彻底消散，让她转世成普通人，永远忘记前世的一切，也永远……忘记重楼。
“对不起，重楼。”墨临渊说，“这是瑶光自己的选择。”
“不——！！！”
重楼的怒吼响彻昆仑。
画面到此中断。
轮回镜的光芒黯淡下去，王术脸色苍白——刚才那一下几乎耗尽了她所有力量。
但足够了。
所有人都明白了。
重楼做这一切，不是为了什么新秩序，不是为了什么力量，只是为了复活瑶光。那个他爱了三千年、愧疚了三千年、执念了三千年的人。
“原来……是这样……”王术喃喃道。
重楼站在原地，浑身颤抖。左手的黑色戒指，裂痕在扩大。那段被尘封了三千年的记忆，被轮回镜强行唤醒，像一把刀，狠狠刺进他心里。
“瑶光……不想复活？”他声音嘶哑，“她宁可忘记我，也不愿复活？”
“她不是不愿复活。”周守一看着他，“她是不愿用别人的命换自己的命。重楼，你爱了她三千年，却从未真正理解她。”
“闭嘴！”重楼猛地抬头，双眼赤红如血，“你有什么资格说这种话？！当年是你封印了她的记忆！是你让她忘记了我！是你——”
“是我尊重了她的选择。”周守一打断他，“而你，用爱她的名义，伤害了无数人。秦九、苗小竹、贺兰雪、白露、林晚照……还有那些被你血祭的无辜者。他们的命，就不是命吗？”
重楼沉默了。
血池中的神核投影剧烈闪烁，阵法开始不稳定。七杀血傀的动作也变得迟缓——它们的力量来源于重楼的执念，执念动摇，力量就减弱。
“现在收手，还来得及。”周守一向前一步，“我可以帮你找到瑶光的转世。她虽然忘记了前世，但灵魂还是那个善良的灵魂。你可以重新认识她，用正确的方式。”
重楼看着他，眼神复杂。有那么一瞬间，众人仿佛看到了三千年前那个正直的神将，看到了他眼中的挣扎和痛苦。
但下一秒，那些情绪全部消失，只剩下疯狂。
“来不及了。”重楼摇头，“阵法已经启动，停不下来了。就算我现在收手，三个时辰后，维度壁垒还是会崩溃。除非……”
他看向血池中央的神核投影：“除非有人用足够的力量，在阵法完全启动前摧毁神核投影，中断能量供应。”
“那就摧毁它。”周守一说。
“你拿什么摧毁？”重楼笑了，笑容苦涩，“那是神核投影，就算只是投影，也蕴含着相当于元婴初期的力量。你现在是凡人，他们几个最强的也不过筑基期，怎么摧毁？”
周守一沉默。
确实，力量差距太大了。
但就在这时，一个虚弱的声音从台阶下传来：
“加上我们呢？”
众人转头，看见守碑人扶着三个人走上玉皇顶——是秦九、苗小竹、贺兰雪！
三人都脸色惨白，站都站不稳，但眼神无比坚定。
“你们怎么来了？！”王术惊呼，“你们的伤——”
“守碑人前辈用秘法暂时稳住了我们的伤势。”秦九咳嗽着说，“虽然只有一炷香的时间，但够了。”
苗小竹点头：“我们是守印人，守护封印是我们的使命。这种时候，怎么能躲在后面？”
贺兰雪最虚弱，连说话都困难，但她还是努力挺直腰板：“我……我可能活不过今晚了。但至少，让我死得有意义。”
九个人，九个守印人（包括周守一这个曾经的守护者），全部到齐。
重楼看着他们，眼神复杂：“就算你们一起上，也不够。神核投影的防御，需要至少元婴中期的全力一击才能破开。而你们加起来，连金丹初期都不到。”
“那如果……”周守一忽然说，“我们用守印人的血脉，布下‘逆命之阵’呢？”
“逆命之阵？”重楼瞳孔一缩，“那是禁术！以燃烧血脉为代价，强行提升力量，但用过之后，所有参与者的血脉都会彻底废掉，从此变成普通人！而且成功率只有三成，失败就是魂飞魄散！”
“我知道。”周守一看向其他人，“所以，我需要征求大家的意见。这是一个选择——用我们守印人的身份和未来，赌那三成的机会，拯救三界。或者，我们现在离开，眼睁睁看着一切毁灭。”
没有人犹豫。
“我同意。”王术第一个举手。
“我也同意。”陈墨说。
“算我一个。”赵明轩点头。
王正源、白露、秦九、苗小竹、贺兰雪，所有人都举起了手。
九个人，九双坚定的眼睛。
重楼看着这一幕，忽然笑了，笑得很苍凉：“瑶光说得对……你们这些人，总是能为了一些看似虚无缥缈的东西，赌上一切。而我……”
他低头看着手上的黑色戒指，裂痕已经蔓延到整个戒身。
“我赌了三千年，赌上一切，却连她真正想要的是什么都不知道。”
他抬起头，眼神变得平静：“周守一，我可以帮你们。”
所有人都愣住了。
“你……帮我们？”赵明轩难以置信。
“对。”重楼点头，“这个阵法是我布的，我知道它的弱点。血池底部，有一个核心节点，只要破坏那个节点，阵法就会停止运转，神核投影也会消散。但那个节点被十八层禁制保护，必须从内部破坏。”
他顿了顿：“我可以进入血池，从内部破坏节点。但这样一来，我也会被阵法反噬，神魂俱灭。”
“为什么？”周守一问。
“因为我想明白了。”重楼看着他，眼神清澈得像回到了三千年前，“瑶光宁可忘记我，也不愿我伤害无辜。那我继续这样做，就算复活了她，她也不会开心。所以……”
他笑了笑：“就让我用这条命，赎一点罪吧。至少，让她在某个我不知道的转世里，能活在一个和平的世界。”
说完，他转身走向血池。
“等等。”周守一叫住他，“你手上的戒指……能给我吗？”
重楼一愣，随即明白了什么。他摘下戒指，扔给周守一：“你想用这个找到她的转世？没用的，轮回镜都照不出来，这戒指——”
“不是找转世。”周守一接过戒指，“是留个念想。未来有一天，如果我能遇到她，我会告诉她，有一个人爱了她三千年，最后用生命赎了罪。”
重楼眼睛红了。他点点头，没再说话，纵身跳入血池。
血池剧烈沸腾，暗红色的液体疯狂翻滚。重楼的身影消失在血水中，但很快，血池底部传来一声闷响，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
他在破坏节点。
整个玉皇顶开始剧烈震动。十八根石柱同时崩裂，血池迅速干涸，神核投影的光芒急速黯淡。
“成功了？！”王术惊喜。
但周守一脸色一变：“不，还差一点！节点的最后一层禁制太强，重楼破不开！”
果然，血池底部传来重楼的怒吼，接着是他痛苦的惨叫——禁制的反噬开始了。
“现在怎么办？”陈墨急道。
周守一看向手中的黑色戒指，又看了看轮回镜。一个疯狂的念头在他心中成形。
“你们九个人，布逆命之阵。”他说，“我来完成最后一击。”
“可是你的身体——”
“我身体里虽然没了神格，但还有神性。”周守一说，“那是剥离神格后残留的东西，比神力更本质。用逆命之阵把我的神性抽出来，注入这枚戒指，然后用轮回镜引导，我能短暂恢复元婴期的力量，完成最后一击。”
“但那样你会——”王术不敢说下去。
“神魂俱灭，我知道。”周守一平静地说，“但这是唯一的方法。重楼已经在做了，我不能让他一个人承担所有。”
他看向众人：“开始吧。”
九个人，九个位置，围成一个圆。王术、陈墨、赵明轩、王正源、白露、秦九、苗小竹、贺兰雪，八个人站在八卦方位，周守一站在中央。
“以守印人之名，”周守一高举黑色戒指，“燃烧血脉，逆转命运——阵起！”
八个人同时咬破舌尖，喷出精血。八道血线在空中交织，注入周守一体内。他的身体开始发光，不是金色，而是纯白色的光——那是神性的光芒。
光芒越来越亮，最后全部涌入黑色戒指。戒指表面，那些裂痕开始愈合，然后绽放出比太阳还要耀眼的光。
轮回镜自动飞起，镜面照射戒指，将光芒引导、聚焦，最终化作一道纯白的光束，射向血池底部。
“破——！！！”
周守一和重楼的声音，在血池底部同时响起。
最后一层禁制，碎了。
整个阵法瞬间崩溃。石柱化作粉末，血池彻底干涸，神核投影如泡沫般炸开，消散在夜空中。
玉皇顶恢复了平静。
但九个人，全部瘫倒在地。
周守一躺在地上，身体正在逐渐透明。逆命之阵抽干了他的神性，也抽干了他的生命。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存在正在消散。
王术爬到他身边，泪流满面：“周守一……你……”
“别哭。”周守一勉强笑了笑，“这是我该做的。三千年前我设下封印，就该负责到底。”
他看向其他人。陈墨的修为废了，从此就是个普通道士。赵明轩的血脉毁了，再也感应不到节点。王正源、白露、秦九、苗小竹、贺兰雪，所有人的守印人血脉都消失了，他们变回了普通人。
贺兰雪躺在那里，胸口不再起伏。她的伤势本来就重，刚才又燃烧了最后的力量，现在已经没有了呼吸。
但她脸上，带着微笑。
“守碑人前辈会照顾好他们的……”周守一的声音越来越轻，“当铺没了，但你们可以重新开始……好好活着……”
他的身体，彻底透明，然后化作无数光点，随风消散。
王术伸手去抓，却什么也抓不到。
结束了。
一切都结束了。
重楼死了，周守一死了，贺兰雪死了。阵法毁了，神核投影没了，归墟之眼永远不会再出现了。
但代价太大了。
王术跪在地上，失声痛哭。陈墨闭着眼睛，默默流泪。赵明轩仰头望天，不让眼泪流下。王正源抱着白露，父女俩相拥而泣。
没有人注意到，轮回镜还悬浮在空中。
镜面，正在发生变化。
原本的铜镜表面，浮现出一行行金色的文字。那些文字快速闪过，最后定格在一段话上：
“以九位守印人之牺牲，以两位神性存在之陨落，逆命之阵完成。天地有感，赐予选择——”
“选择一：一切恢复原状，牺牲者永逝，生者继续前行。”
“选择二：重启因果，一切回到三个月前，但所有人将失去这段时间的记忆，未来走向未知。”
“选择权，归于最悲痛者。”
镜面转向王术。
王术愣住了。
重启因果？回到三个月前？那是不是意味着……姐姐还活着？周守一还活着？贺兰雪还活着？所有人都还活着？
但代价是，失去记忆。
她会忘记这三个月的经历，忘记和周守一的相遇，忘记守印人的使命，忘记这场生死之战。一切回到原点，重新开始。
而未来……未知。
可能重楼还是会行动，可能悲剧还是会重演，可能一切都不会改变。
也可能……会有不同的结局。
该怎么选？
王术看向其他人。陈墨、赵明轩、王正源、白露、秦九、苗小竹，所有人都看着她，等她的决定。
“我……”王术颤抖着，“我不知道……”
“遵从你的本心。”一个声音忽然响起。
守碑人不知何时出现在玉皇顶，他走到王术面前：“轮回镜是地府至宝，也是因果的见证者。它给出的选择，往往是唯一的出路。但你记住，无论选择什么，都要承受相应的代价。”
王术闭上眼睛。
脑海中闪过这三个月的一切：姐姐的牺牲，周守一的守护，大家的并肩作战，那些欢笑、泪水、恐惧、勇气……
她不想忘记。
但她更不想，让这些人永远消失。
“我选择……”王术睁开眼睛，泪水滑落，“重启因果。”
镜面金光大盛。
整个世界，开始倒流。
血池重新出现又消失，石柱重新立起又倒塌，重楼从血池中跳出又跳回，周守一从光点凝聚回人形又变回光点……
时间飞速倒退。
三个月，两个月，一个月……
最后，定格在三个月前的某一天。
万界当铺里，周守一正在泡茶。
门铃响了。
他抬起头，看见一个年轻女孩推门进来，眼神紧张又好奇。
“老板……我听说您这里，什么都能当？”
周守一微微一笑：“请坐。”
窗外，阳光正好。
梧桐叶在风中沙沙作响。
一切，重新开始。
（第十四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