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6.
顾临安好像没听明白我在说什么。
他只是慢慢皱起了眉头。
“知意，你是在生气我让你出面顶替清沅吗？”
“我知道这件事对你确实不公平，但清沅当时刚拿到国际品牌的代言，一旦出事，不仅她的事业全毁了，整个团队的心血都要打水漂。我也是没办法……”
“我承认这次是我考虑不周，但我已经答应给你补偿了。你想要什么，剧本、投资、还是……”
“我只是想做我自己了。”
这句话像块石头砸进平静的水面，他猛地愣住，眼里闪过一丝错愕。
我继续说着。
“而且，我觉得自己现在年纪也不小了，该考虑结婚了，反正这么多年在娱乐圈里也没有混出什么名堂，不如早点回归生活。”
“等我离开了，就不会干扰到你和苏清沅的感情，这不也正是你想要的吗？”
顾临安一直低着头沉默着，久到我以为他不会再说话，才抬头望着我。
“结婚？是和那天宴会上我见到的那个男人吗？”
“对，他叫周星辰。”
我迎着他的目光，语气平静。
“他上周跟我求婚了，说等我处理完这边的事，就一起去云南。他爸妈很喜欢我，说以后可以住得近点，互相有个照应。”
其实我骗了他，我根本没有答应周星辰的追求。
我只是，想彻底地跟他划清界限。
顾临安的喉结滚动了几下，突然扯了扯领带，像是觉得窒息。
沉默了很久他才又一次开了口。
“知意，既然你已经做好了决定，那么就依你吧。”
他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补充了一句。
“如果生活上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我们认识这么久了，你用不着跟我客气的，行吗？”
我点了点头。
“好，再见。”
把办公室里属于我的东西收拾干净，我抱着箱子走到电梯口时，正好碰到了苏清沅。
她头都没抬地吩咐我。
“去帮我去楼下咖啡厅点份拿铁，要热的，多加一份奶泡。”
“你找别人吧，我辞职了。”
我看着她，语气平静无波。
闻言她抬眸看了我一眼，嘲讽地勾了下嘴角。
“我知道你退圈了，那怎么了？不能帮我买咖啡了？”
这些年，这些繁琐的小事，都是我忙前忙后、跑来跑去做的，所以她理所当然。
“不能。”
我不想再和她废话，干脆利落地拒绝了她，按下电梯按钮准备离开。
苏清沅显然没料到我会这样跟她讲话，她上前一步，伸手拦住了我。
“沈知意，如果不是我的关系，你根本不可能得到临安的资源，更别说在圈子里混到今天。不过算你识趣，主动离开了，省得我还要费心跟临安提，毕竟看着你这张脸，总让我心情不舒服。”
我无所谓地朝她笑了一下。
“苏清沅，那就祝你一直保持好清纯玉女，高洁孤傲的人设，别玩脱了，下次可没有人替你背锅了。”
丢下这句话，我看都没看一眼苏清沅难看得要滴出水的脸色，离开了公司。
处理完各种乱七八糟的事情之后，我买了一张飞往云南的机票。
候机的时候，我刷到了顾临安的朋友圈。
他牵着苏清沅的手，去见了家长。
配文只有寥寥的几个字：此生皆是你。
苏清沅给他点了个赞。
一众好友纷纷在评论区起哄。
“终于等到这句话！”
“顾总这波狗粮撒得够狠！”
“还是真情侣好磕，甜死了。”
我在下面评论了一条。
“祝你幸福。”
然后拉黑、关机，拔掉手机卡，丢进了垃圾桶里。
登机的广播响了起来，我脚步轻快地踏上了飞机。
7.
云南的空气好得不像话，带着草木的清香和湿润的水汽，一落地就钻进鼻腔，洗得人五脏六腑都清爽起来。
我给自己放了个长假，在乡下租了个小房子，每天的日子简单又轻松。
脱离了娱乐圈的纷纷扰扰，我终于重新找回了生活。
只是我没想到，三个月之后，周星辰会来找我。
那天我正在院子里晒新收的桂花，兴致勃勃地准备做桂花糕，眼前的光线却突然暗了下来。
我抬起头，撞进一双熟悉的眼睛里。
周星辰站在我面前，风尘仆仆的模样，额前的碎发被风吹得有些乱，但笑容灿烂。
我一脸惊奇。
“你怎么来了？周医生这么清闲？”
这三个月，我们偶尔会通电话，他知道我在这里，一直吵着说要来休假。
我以为他在开玩笑，也没太在意。
毕竟他是医生，经常忙得脚不沾地，怎么可能真的有空跑到这偏远乡下。
没想到，他还真的来了。
“我辞职了，我妈给我赶出来了，我没地方去了，只能求你收留了。”
他抓了抓头发，一脸可怜巴巴地望着我，大有我不点头，他就要睡大街的架势。
我刚要说话，我妈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知意啊，你李姨家的儿子这段时间就拜托你了啊，她跟你周叔报了欧洲游，刚上飞机就给我打电话，说星辰这孩子辞职在家没人管，让他来云南投奔你，就当散散心。”
举着手机，我看向眼前的周星辰，他正对着我挤眉弄眼，嘴角憋不住地往上翘。
我无奈扶额，这几个长辈怕是早就串通好了。
不过幸好我租的这个小房子也算宽敞，除了正屋，柴房和西厢房都空着。
前阵子趁着天气好，我把西厢房的旧木床刷了层新漆，又从镇上淘了张书桌，原本想用来放画具，现在倒正好给他当临时住处。
就这样，周星辰在乡下安定了下来。
他每天早上会对着电脑忙一阵，下午就变着法地带我找乐子。
昨天去后山摘了野栗子，今天又扛回来个旧藤椅，说是从村里老木匠那淘来的，让我坐在上面晒太阳。
渐渐地，我竟然有些习惯了他的存在。
可是面对他多次明里暗里的试探，我还是选择了逃避。
临近新年的时候，我和周星辰要各回各家过年。
分别的时候，他抱了抱我，声音有些闷闷的。
“之后我还可以……再来找你吗？”
我点了点头，没敢看他骤然亮起来的眼睛。
他却像突然被注入了活力，抱着我的手臂紧了紧，又很快松开，退后半步时，耳尖红得厉害。
“那一言为定，年后见。”
看着他像小狗一样，开心雀跃的背影，我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8.
回到北京之后，我发了个朋友圈，许久不见的朋友们喊我聚聚，我欣然答应。
可当我推开包厢门的瞬间，还是愣了一下。
只有顾临安坐在里面，静静地望着我。
我抿了抿嘴唇，转身想退出去，手腕却被他攥住了。
他的指尖带着一丝凉意，力道却不容挣脱。
“就这么不想见我？”
他的声音在昏暗里低低响起，带着点沙哑。
“在云南待了半年多，连老朋友都不认了？”
“顾总误会了，”
我试图抽回手，语气尽量平淡。
“我以为是很多人聚会，看来是我看错消息了。”
他却笑了，笑声里带着点无奈。
“是我让他们别来的。”
“如果不是这样，你根本不会出现。当初你一声不响地离开北京，我给你发信息却发现被你拉黑了，电话也联系不上你。沈知意，你够可以的。”
我平静地迎着他的目光。
“那是我的生活，跟你好像没什么关系。”
顾临安脸色铁青，他咬牙切齿地瞪了我一眼。
“沈知意，我都亲自来找你了，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我知道因为当初那件事，你一直心里不舒服，可时间都过去这么久了，你就不能翻篇吗？”
“资源我手里有的是，你想要什么我给你什么，别再耍脾气了好不好？都认识这么多年了，你摆出一副要和我彻底撇清关系的样子做什么？”
我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
“顾临安，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我不是在跟你闹脾气，也不是在摆姿态，我只是想过我自己的生活。”
“我知道当初是你帮了我，那些时光我没有忘，也一直很感谢你，但那件事之后，我突然觉得，我的人生不能再围着你转，是时候该有新的生活了。”
“更何况，当初不是你要求的，希望我离你和苏清沅远一点，不要打扰你们的生活吗？所以现在这样，不正好也是你想要的吗？”
顾临安眉角突突地跳着，他似笑非笑地问我。
“沈知意，你不就是因为我和清沅在一起所以伤心难受闹脾气吗？那现在我和她已经分手了，你满意了吗？”
我怔了一秒，没想到他居然和苏清沅分手了，他不是很爱她，都见过父母了吗？
看着我诧异的眼神，他自嘲地勾了勾嘴角。
“我承认，你赢了。本来我以为我的心里只有苏清沅的，可直到你消失不见之后，我才猛然发现，这十年里，不知不觉我已经习惯了你的存在，我没办法离开你。”
“和她在一起的时候，我脑海里总是会浮现出你的身影。原来我觉得她的小脾气灵动可爱，可后来我只觉得无尽的厌烦，我更怀念你在我身边乖巧温顺的样子。”
见我无动于衷，他抓着我胳膊的手愈发的用力。
“我现在就想知道，我到底要怎么做，你才肯回到我身边。结婚吗？我可以的，明天我们就可以去民政局领证，只要你点头，我们现在就去挑戒指。”
他仔细地盯着我的脸，期冀着能看见我动容的神色。
可他在我的眼中，只看见了冷淡疏离。
我嫌弃地挣脱他的手，平静如水的说道。
“顾临安，你这样很没意思。”
“别这么自以为是了，我早就不爱你了。”
丢下这句话，我转身推门离去。
顾临安站在门口唇齿苍白地试图留住我。
“知意，你知道我的性格的，我从不低头的，你现在要是走了，我们就真的结束了……”
不等他说我，我已经头也不回地关上了门。
9.
新年很快就过去了，顾临安很多次抱着花站在我家楼下堵我。
我跟他解释了很多次，我并不需要他的道歉，更不需要这些迟来的示好。
可他依然执着地纠缠着我，最后我忍无可忍。
“顾临安，你有完没完，你到底要我说多少次，你才能听明白，我们之间不可能了！”
“我已经跟你说过了，我有男朋友了。”
他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不可能，你明明那么爱我，根本不可能找男朋友的，你少拿这种话诓我。”
我冷笑一声，其实他从来都知道，我原来对他爱得深沉。
甚至周围的朋友都清楚。
但他自始至终，都把我的爱意和付出当作理所应当。
在我转身离开时，还以为我只是闹脾气，迟早会乖乖地回去。
不愿意再跟他废话，我转身就走，顾临安扣住我的手腕，无视我的挣扎反抗，把我往他的车上拽。
“沈知意，这次我不会再放你走了！你必须跟我回去！我们重新开始，就像以前那样……”
“放开我！顾临安你疯了！”
周围开始有路人驻足观望，指指点点的议论声不断地传过来。
他却毫不在意，拽着我的力道越来越大。
“以前是我错了，但我不能没有你！”
眼见我马上就要被他拖到车上去，一道身影猛地冲过来，一把推开顾临安，力道之大让他踉跄着松了手。
下一秒，我就被拉进了一个温暖的怀中，我抬起头，对上周星辰紧张的眸子。
“你没事吧？有没有伤到哪里？”
我摇摇头，埋在他怀里说不出话，只觉得刚才被攥得生疼的手腕，此刻被他掌心的温度熨贴得渐渐发烫。
顾临安站稳身子，看见我被周星辰紧紧护在身后，眼底瞬间一片猩红，挥拳就朝周星辰打过去。
“滚开！这是我和她之间的事，轮不到你管，今天她必须跟我走！”
周星辰没躲，硬生生挨了一拳，嘴角瞬间渗出血丝。
他反手扣住顾临安的手腕，眼神冷得像冰。
“她不想跟你走，你听不懂人话吗？你以后不要再纠缠我女朋友。”
顾临安疼得闷哼一声，挣扎着想甩开，却被他钳制得更紧。
两人扭打在一起，周围的惊呼声越来越大。
苏清沅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气势汹汹地朝我冲过来，妆容精致的脸上满是扭曲的怒意。
她伸手就想抓我的头发，嘴里尖叫着。
“沈知意！你这个贱人！破坏我和临安的感情！明知道我和他都要结婚了，你还回来勾引他，知三当三，你要不要脸啊！”
有人认出了她，掏出手机对着我们录像，指指点点。
我毫不犹豫地一巴掌打了过去。
啪的一声脆响，在嘈杂的人群里格外清晰。
苏清沅被打得偏过头，脸颊上瞬间浮起五道指印，她愣住了，随即不可置信地捂着脸。
“你敢打我？沈知意你疯了！你竟然敢打我？”
我冷哼一声。
“打你怎么了？你能在这里胡说八道，把脏水往我身上泼，我就不能让你清醒清醒？”
“还以为我会是以前的那个，到处帮你背锅的沈知意？别做梦了。”
10.
见我被苏清沅针对，顾临安和周星辰两个人齐齐停了手。
顾临安一把推开苏清沅，她没站稳摔倒在地，可他看都不看一眼，只是拼命地跟我道歉。
“对不起，知意，我没想到她会跟踪我，我早就和她彻底断绝关系了，你相信我，我现在爱的人只有你一个。”
苏清沅的脸在地上擦出血痕，她爆发出尖利的哭喊。
“顾临安！你竟然为了她推我？你混蛋，明明你说过要爱我一辈子的！”
她狼狈地爬起来，披头散发地朝着顾临安又抓又挠，场面一片混乱。
眼见人越聚越多，不想成为焦点的我拉了拉周星辰的手。
“我们走吧。”
顾临安还想阻拦我，可他被苏清沅死死抱住了腿，动弹不得，只能无力地呼喊着我。
“知意，你别走，求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发誓我会用我的余生来爱你……”
盯着他脸上肆意流淌的眼泪，我淡漠地摇了摇头。
“顾临安，一切为时已晚。”
丢下这句话，我不再看他空洞无神的表情，牵着周星辰的手离开。
有网友把视频发到了网上，当天晚上，苏清沅就冲上了热搜榜。
有人扒出苏清沅过往的“黑料”，抢角色、耍大牌、内涵同组演员。
评论区里群情激愤，那些被她欺压过却敢怒不敢言的圈内人，也开始匿名下场，细数她的种种劣迹。
之前被她的宠物狗咬伤的工作人员突然站出来，在社交平台发布了长文，附带着医院诊断证明和聊天记录截图，把当时的真相公之于众。
当时疯狂辱骂我的网友这才反应过来，我只是替她背了锅，纷纷跟我道歉。
苏清沅的评论区被冲烂，“苏清沅劣质艺人”的词条居高不下。
她的工作室发了三次道歉声明，都被网友嘲讽“毫无诚意”，最终只能关闭评论区。
被网暴折磨崩溃的苏清沅，求顾临安再帮她一次。
可顾临安冷漠地拒绝了她。
“我们早就两清了，别再来找我。”
情绪崩溃的她，抓起桌子上的水果刀，朝着顾临安刺了过去。
“那我们就一起死吧！”
她的刀捅进了顾临安的心脏，随即她从楼上跳了下去。
“知意，你看到新闻了吗？顾临安和苏清沅出事了……”
朋友给我发消息的时候，我正和周星辰第一次正式约会。
屏幕上的新闻标题写着，“前女星苏清沅持刀伤人后坠楼，传媒公司老板经抢救无效死亡”。
我怔了一秒，说不上来心里是什么滋味。
纠缠了数十年的感情，最终还是以这种惨烈的方式落下了帷幕。
“怎么了？”
周星辰的声音温和地响起。
“你脸色有些难看，不舒服吗？”
我闭了闭眼，收起了手机，摇了摇头。
“没什么。”
烛光下，他从一旁抱起一束鲜花递给我，脸色有些微红。
“都说恋爱要从一束正式的花开始，”
他指尖有些紧张地摩挲着包装纸的边缘。
“所以，沈知意小姐，你愿意给我这个机会做你的男朋友吗？”
刚才心底一点怅然一扫而空，我接过他手里的花束，弯起嘴角。
“我愿意。”
看着他眼底璀璨的光芒，我觉得分外安宁。
人生漫长，总会遇到对的人。
过自己喜欢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