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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车间里全是铁味儿。

那种混杂着机油、切削液和烧红的铁屑味道,直冲脑门。

张洪斌站在车床前,手里的活儿没停。卡盘飞转,车刀推进,蓝色的铁屑像是有了生命,一条条蹦出来,落在接盘里。

旁边几个工友还在拿着卡尺,车一刀,量一下,生怕尺寸跑偏。

张洪斌不用。

系统给的这四级技术,不光是脑子里的知识,更是肌肉记忆。手搭在摇把上,进刀多少毫米,手感比尺子还准。

“滋——”

最后一刀走完,退刀,停车,卸件。

动作连贯得像是在变戏法。

他随手拿起游标卡尺一量,丝毫不差。

把零件往成品筐里一扔,发出“当”的一声脆响。这一上午,他脚边的筐子已经满了。

师傅张大力背着手溜达过来,本来想指点两句,一看那满筐锃光瓦亮的零件,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拿起一个,量了量。又拿起一个,还是标准公差之内。

“你小子……”张大力咂摸着嘴,“是不是吃大力丸了?这手感,比我还稳。”

张洪斌嘿嘿一笑,拿棉纱擦了擦手上的油:“师傅,这不是想早点干完,中午有点急事嘛。”

“行了,别嘚瑟。这一筐顶别人一天的量了。下午悠着点,别把定额超太多,招人恨。”张大力压低声音嘱咐了一句,这是老工人的生存智慧。

中午下班铃一响,张洪斌跟离弦的箭一样冲出了车间。

他没去食堂排队打饭,直接奔着厂门口跑。公交车一来,挤上去直奔王府井。

这个点儿,也就是百货大楼开门迎客的时候。

进了百货大楼,那叫一个气派。虽然物资紧缺,但这儿毕竟是四九城的脸面,琳琅满目,人挤人。

张洪斌目标明确,直奔二楼自行车柜台。

柜台后面,一个三十来岁的女售货员正捧着个铝饭盒吃饭。白菜帮子熬豆腐,吃得那是津津有味。

那个年代,售货员那是“八大员”之首,地位高着呢。

别说笑脸相迎了,墙上还得贴着“不许打骂顾客”的标语,可见平时脾气有多大。

张洪斌趴在柜台上,看了一圈。

永久、凤凰、飞鸽。三大品牌一字排开,看着就让人眼馋。

尤其是那辆墨绿色的飞鸽二八大杠,全链盒,带电镀,在灯光下闪着光。

“同志,劳驾,我想提辆车。”张洪斌敲了敲玻璃柜台。

女售货员头都没抬,嚼着大白菜,含糊不清地扔出一句:“没看吃饭呢吗?等着。”

这一等,估计就得等到上班点了。

张洪斌哪有那功夫?

他眼珠子一转,声音提了八度:“大姐,不是我想催您。实在是厂里任务重,我这是利用午休时间跑出来的。”

这一嗓子,把周围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了。

售货员皱着眉抬起头,一脸不耐烦:“哪个厂的?这么大火气?”

“红星轧钢厂的!”

张洪斌把工作证往柜台上一拍,语气激昂,“我们厂正如火如荼地搞建设,为了赶那批国家急需的零件,我这连饭都没顾上吃。这一上午,我一个人干了三个人的活儿!”

“本来不想麻烦您,可明天就是我也要相亲的大日子。为了不耽误下午回厂里接着干革命,我这一路是跑着来的。大姐,您也是为了人民服务,咱们都是为了建设新中国,您就通融通融?”

这番话,有理有据,还把高度拔得老高。

周围买东西的顾客都开始点头,还有人帮腔:“是啊,工人同志不容易,这小伙子看着就精神,别耽误人家搞生产。”

售货员也是还要脸面的。

被这么一架,这饭是吃不下去了。她把饭盒往旁边一推,拿手背蹭了蹭嘴,虽然还是拉着个脸,但身子算是动了。

“行了行了,嚷嚷什么。看哪辆了?”

“就那辆飞鸽!”

张洪斌手脚麻利地从兜里掏出一叠大团结,还有一张崭新的自行车票,拍在柜台上。

售货员验了票,点了钱,开了票据。

“推走推走,自己去打钢印。”

张洪斌二话不说,扛起那辆死沉死沉的二八大杠就往外走。

出了百货大楼,冷风一吹,那是透心凉,也是透心爽。

这年头,拥有一辆自行车,那感觉不亚于后世开了一辆法拉利。

骑上去,脚下一蹬,轮子转起来,风声在耳边呼啸。

到了街道派出所打钢印的地方,排队的人不少。好在办手续的民警动作利索,拿着锤子和钢印,“哐哐”两下,在那车把立管上砸了一串数字。

这就是这辆车的身份证了。

摸着那个还在发热的钢印,张洪斌心里踏实了。

这不仅是交通工具,这是在这个时代安身立命的排面。

从街道派出所出来,张洪斌没急着回厂,而是拐了个弯去了南锣鼓巷街道办。

王主任正在办公室里核对粮本,一看张洪斌推着崭新的自行车进来,眼睛立马亮了。

“哎哟,洪斌,这车真气派!这是日子过起来了啊。”

王主任对张洪斌印象极好。烈属,根正苗红,人长得精神,说话还好听。

张洪斌把车支好,从兜里掏出一把大白兔奶糖,放在王主任桌上。

“主任,这是喜糖,您沾沾喜气。我这不打算把家里房子修修嘛,还得麻烦您给批个条子。”

“修房是好事,该批!”王主任笑眯眯地收了糖,“还是你有出息,不像院里那几个,整天就知道扯皮。”

张洪斌顺水推舟:“对了主任,我想把西厢房那边傻柱家也顺带着修修。您知道,那房子也是老旧得不成样子,万一下雨塌了也是隐患。我们俩说好了,一起找工程队,省事。”

“行,傻柱那人虽然嘴臭,但心眼不坏。既然你们俩商量好了,我就让工程队老赵晚上过去,你们当面聊。”

条子到手,事儿办妥。

张洪斌骑着车,一路风驰电掣杀回轧钢厂。

进大门的时候,保卫科的干事眼睛都直了,那一脸的羡慕根本藏不住。

回到车间,下午的工刚开。

张洪斌没接着干活。上午的量已经够了,再干就真成了出头鸟。

他围着自己的车床转了两圈。

这台C620老车床,那是厂里的宝贝,也是他的饭碗。但在张洪斌眼里,这机器太脏了。

导轨缝里全是黑乎乎的油泥,齿轮箱听着也有点杂音。

上一任操作工估计是个糙汉子,光知道用,不知道养。

“得嘞,今儿给你做个大保健。”

张洪斌去工具房领了一套扳手,又找师傅要了一桶煤油和机油。

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他开始拆机器。

先是防护罩,然后是刀架,接着竟然开始卸齿轮箱的盖板。

这一幕,把旁边的工友看傻了。

“哎哎哎!洪斌你干嘛呢?”

师傅张大力正喝水呢,一看这场面,吓得杯子差点扔了,几步蹿过来,“这车床是能随便拆的吗?装不回去可就是生产事故!”

车间主任也闻讯赶来,脸都吓白了:“张洪斌!你这是胡闹!这精密设备,得专门的维修班来弄,你个三级工……不对,你个刚转正的,逞什么能?”

张洪斌手里拿着扳手,满手油污,脸上却是一片淡定。

“主任,师傅,您二位把心放肚子里。”

他指了指拆下来的零件,摆得整整齐齐,连螺丝都按顺序放着。

“这图纸都在我脑子里装着呢。这机器声音不对,里面肯定积了铁屑和油泥,再不清理,导轨就得拉伤。维修班那帮大爷,请一次得等半个月,到时候咱们任务早黄了。”

“我有把握,装不回去,您扣我工资,撤我的职。”

那股子自信,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

张洪斌也不废话,拿起棉纱蘸着煤油,开始一点点擦洗齿轮。

黑色的油泥被洗掉,露出了金属原本的银灰色光泽。

他的动作极轻,极柔,像是在擦拭一件艺术品。每一处倒角,每一个油孔,都不放过。

张大力和车间主任对视一眼,都不说话了。

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没有。

就这拆装的手法,这摆放的规矩,比维修班那几个老师傅还讲究。

一个小时后。

张洪斌把最后一个螺丝拧紧,拿棉纱把外壳擦得锃亮。

“通电,试车。”

他一拉操纵杆。

“嗡——”

电机启动,主轴旋转。

之前那种“咔咔”的杂音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低沉、顺滑、均匀的嗡鸣声。就像是老牛变成了骏马,透着一股子欢快劲儿。

车床的精度,起码恢复了两成。

张大力张大了嘴,半天才憋出一句:“神了……”

车间主任看着张洪斌的眼神变了。这哪里是个刚转正的小青年,这分明是个被埋没的技术大拿啊。

“洪斌啊,你这手艺……有没有兴趣去技术科?”主任起了爱才之心。

张洪斌笑着摇摇头,拿肥皂洗着手。

“主任,我就是个粗人,还是喜欢跟铁疙瘩打交道。坐办公室那活儿,我干不来。”

水龙头哗哗流着。

张洪斌用力搓着手上的油污,黄色的肥皂沫变成了黑色。

拒绝去技术科,不是他傻,是他太清醒了。

现在是1960年。

再过几年,那就是风起云涌的时候。

在这个特殊的历史时期,什么身份最安全?

不是干部,不是知识分子,甚至不是军人。

是工人。

尤其是技术过硬的一线工人。

“工人阶级领导一切”,这不仅仅是一句口号,这是未来十年的护身符。

只要自己老老实实守在车床前,凭手艺吃饭,不争权,不夺利,不乱说话,谁也动不了他。

而且,有了系统空间里的物资,他根本不需要靠升官发财来改善生活。

相反,如果当了干部,成了技术员,盯着的人就多了。稍微吃顿肉,都能被人举报是作风问题。

做一个顶级车工,工资不低,地位稳固,没人眼红,这才是闷声发大财的王道。

“以后没事儿多下乡收点东西。”

张洪斌心里盘算着,“空间里那么多米面油肉,拿去鸽子市太危险,不如去乡下或者找那些落魄的遗老遗少,换点古董字画。”

现在的古董,那就是破烂价。一个宣德炉可能也就换二斤猪肉。

等几十年后,那就是几套四合院。

这笔账,张洪斌算得清清楚楚。

“下班喽!”

铃声一响,张洪斌换好衣服,第一个冲出了车间。

推着那辆崭新的飞鸽自行车,走在厂区的林荫道上,回头率百分之百。

“嚯!这车真亮!”

“那是张洪斌吧?听说今儿这车是他刚买的,真是有钱啊。”

“人家那是烈属,还有抚恤金呢,咱比不了。”

听着周围的议论声,张洪斌面带微笑,不卑不亢。

出了厂门,他骑上车,特意绕远路去了一趟朝阳菜市场。

虽然空间里啥都有,但这戏得做足。

要是天天大鱼大肉,家里却连个菜叶子都看不见,傻子都知道有问题。

他在菜摊上挑挑拣拣,买了一颗蔫了吧唧的大白菜,又买了几根带着泥的胡萝卜。

把这些也不怎么新鲜的菜挂在车把上,张洪斌这才心满意足地往回骑。

夕阳西下,金色的余晖洒在四九城的胡同里。

张洪斌骑着车,车把上挂着菜,哼着小曲儿,穿过那些灰色的砖墙。

这就是生活。

平淡,但踏实。

相比于大院里那些整天算计着谁家多吃了一口饭、谁家少出了一分钱的“禽兽”们,他的目光,早就看向了更远的未来。

“今儿晚上,该跟那个媒婆王婶通通气了。”

想到娄晓娥,张洪斌脚下更有劲了。

那可是个富婆,而且是个心地善良的傻白甜。在这个乱世里,娶了她,既是保护她,也是给自己找了个最好的伴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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