荏苒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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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2章

5

周辰整个人僵在原地,「什么?他的声音拔高,充满了恐慌,「你、你说谁?我妈车祸?怎么可能?她早上还好好的!」

刚才还准备看热闹的同学瞬间安静下来,现在他该相信是他亲妈躺在医院了吧?

「在哪家医院?现在怎么样?」周辰对着电话语无伦次地吼叫着,手抖得几乎握不住手机,额头上瞬间渗出了密密麻麻的冷汗。

她猛地一把抓住周辰的手臂,斩钉截铁道:「周辰!周辰你冷静点!别上当!这肯定是程清安安排好的!」

周辰猛地转头看她,眼神混乱而挣扎。

田潇潇语速极快,指着瘫软在地的我:「做戏做全套!你忘了她是干什么的了?她在医院工作!随便找个相熟的护士或者同事,冒充医院打这么个电话,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吗?」

她摇晃着周辰的胳膊,语气无比肯定:「她就是看你刚才有点动摇了,故意弄这一出来吓唬你!想让你后悔!想让你心疼她!你怎么能上她的当呢?阿姨早上还好好的,怎么可能突然就车祸了?这时间也太巧了吧?分明就是假的!」

周辰脸上的恐慌和挣扎,在田潇潇又快又急的分析和提醒下,很快镇定下来。

是啊,太巧了,刚说完,电话就来了?而且,我确实有能力安排这么一个电话。

「对,对,你说得对……」他喃喃着,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试图说服自己相信这个更合理的解释,而不是那个让他无法承受的、关于母亲的可怕真相。

他对着电话那头,语气忽然变得恶劣和不耐烦,愤怒道:「我警告你们!别他妈跟着一起骗人!我知道你们是谁安排的!再打过来我报警了!」

说完,他竟狠狠地挂断了电话。

田潇潇松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

周辰喘着粗气,惊魂未定,却努力摆出一副我看穿了你的狰狞表情瞪着我。

我看着眼前这荒谬绝伦、愚蠢至极的一幕,低低地笑了起来。

他们亲手,一次又一次地,堵死了他母亲最后的生路。

田潇潇夸张地拍了拍胸口:「哎哟喂!大家快看啊!程清安她无计可施了!阴谋被辰哥英明神武地拆穿了,她没辙了,就只能在这儿装疯卖傻地笑了!」

她扭着腰走到我面前,俯下身,奚落道:「笑啊?继续笑啊?怎么不哭着说你妈要死了?骗局被戳穿了,演不下去了吧?我就说嘛,辰哥怎么可能上你的当!」

周辰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刚才因为慌乱而有些歪斜的衣领,脸上重新挂上了那种掌控一切的、气定神闲的表情。

他伸手,亲密地揽过田潇潇的肩膀,对着还没完全从震惊中回神的同学们大声吆喝道:

「没事了没事了!一点小插曲,某个疯婆子自编自导的一场戏而已,已经被我和潇潇揭穿了!」

他大手一挥,仿佛刚才那个吓得脸色惨白、对着电话吼叫的人根本不是他。

「走走走!都回去,酒都还没喝完呢!今晚不醉不归!谁都不准再提这晦气事儿!」

话音刚落,包间的门再次被猛地推开,公公脸色焦急,手里紧紧攥着手机。

6

他站在门口,视线快速扫过包间内,他的儿子周辰正意气风发地举着杯,和一帮同学高声谈笑,田潇潇依偎在他身边,巧笑嫣然。

周父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眉头紧紧锁起:「清安!」

他惊呼一声,直接走向我,语气又急又惑,「你怎么躺在这儿?这是怎么回事?我给你打电话怎么也打不通!周辰电话也打不通!急死我了!」

周辰看到他爸突然出现,愣了一下,他不在意道:「爸?你怎么来了?没事儿,不用管她。」

他轻描淡写地挥挥手,「她自个儿发疯呢,躺地上装死,想博同情,你别理她就行了。」

周父根本没理会儿子的话,他蹲下身,试图扶我起来:「清安能起来吗?告诉爸,这是怎么了?谁弄的?得赶紧去医院,你这样还能手术吗?」

周辰见父亲不仅没听他的,反而去关心我,顿时觉得面子挂不住,语气变得不悦:

「爸!我都说了你别管她!你知道她刚才多恶毒吗?」周辰怒道,「她为了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居然咒我妈快死了!还骗我说要去给妈做手术!你说她是不是疯了?让她自己一个人在这儿好好反省反省!不值得同情!」

周父扶我的手猛地一顿,嘴唇开始颤抖:「你这个孽障!你知不知道你到底在说什么?」

周辰不解:「是程清安咒的,你骂我干什么?难不成你也老糊涂了?」

周父上前狠狠地给了他一巴掌,周辰脸颊迅速红肿。

田潇潇心疼的上前:「伯父,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你要打就打我吧!」

周父怒不可遏:「我打死你们这狗男女,你妈她出车祸了,现在就在市医院抢救!医生下了病危通知书!快不行了!」

周辰如遭雷击,踉跄着后退一步,不可置信道:「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爸你骗我!早上还好好的!她还跟我通了电话。」

「就是跟你通完电话!她出门想去超市给你买煲汤的材料!」周父的声音带着哭腔,老泪纵横,「就在小区门口那条路,被一辆闯红灯的车,撞了!肇事车逃逸了……」

「清安是江市最好的脑科大夫,有她在你妈就能活,你却把她糟践成这样!你是要害死你妈啊!」

「啊!!」他发出一声凄厉嘶吼,猛地抱住了自己的头,仿佛承受着千刀万剐般的剧痛。

但下一秒,让他像疯了一样扑向我,他一把推开还在震惊中的周父,猛地将瘫软的我从地上打横抱了起来。

「医院!去医院!!」他双眼赤红,布满血丝,嘴里语无伦次地疯狂念叨着,「来得及的!一定来得及的!你是医生!你能救她!你能救我妈!」

「周辰!你慢点!清安她受不了!」周父在后面焦急地大喊,追了上去。

可他不知道,有些时间,错过了,就是永远错过了。

有些伤害,造成了,就再也无法挽回。

7

周辰失控一样架着我一路横冲直撞,他双目赤红,头发凌乱,嘴里反复念叨着「抢救室在哪?」

「妈!我妈呢?」

「她能救!她能救!」

周父踉跄着跟在后面,不断试图让周辰冷静一点,但毫无作用。

手术室门前,一名穿着手术服、戴着口罩,但明显是刚下手术或者被紧急召来的资深医生正站在门口,和一位护士快速交谈着什么,脸色凝重。

周辰猛地刹住脚步,几乎是把我掼到那位医生面前,声音嘶哑破裂:「医生!医生!我妈怎么样?她也是医生!最好的脑科医生!让她进去!让她进去帮忙手术!快啊!」

他用力地推着我,仿佛我进去了就可以扭转婆婆的生死。

那位医生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弄得一怔,他看向我头发凌乱,衣衫不整,右手已经肿得老高。

医生没有理会周辰的疯言疯语,他上前一步,小心翼翼地托起我受伤的手,他只仔细看了两秒,厉声喝道:

「这手?怎么回事?谁干的?」

这声怒喝终于暂时震住了几近癫狂的周辰,他愣愣地看着我惨不忍睹的手,又看向暴怒的医生,张了张嘴,似乎还没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他极度痛心地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声音沉重:「胡闹!简直是胡闹!」

「病人是严重的颅内出血伴多发伤!本来、本来如果程医生能及时赶到,由她主刀,就能扭转局面,但是……」

「现在她的手伤成这样!神经、骨头肯定都有损伤,她连手术刀都拿不稳!还怎么上台?」

「里面的刘主任已经在尽力了,现在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周辰整个人彻底僵直了,他缓缓地低下头看看我那只彻底废掉、断送了他母亲最后生机的右手。

噗通一声,他直挺挺地跪倒在了医院的地板上,他捂着脸无声的哭泣,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

田潇潇急忙上前安慰着他。

周父老泪纵横,靠着墙壁,仿佛一瞬间又老了十岁,我靠坐在旁边的塑料椅上缓神。

就在这时两名穿着制服的警察神情严肃地走了过来:「请问是田潇潇女士吗?」

为首的警察出示了证件。

田潇潇吓得一个激灵,强自镇定地挤出一个笑容:「是……是我,警察同志,有……有什么事吗?」

「我们怀疑你与今天上午十点二十分发生在锦绣小区门口的重大交通事故肇事逃逸案有关,请你配合我们回局里调查。」警察的声音清晰冷静。

「什么?」周辰猛地抬起头,脸上还带着泪痕和崩溃,「潇潇?肇事逃逸?不……不可能!你们搞错了!」他几乎是本能地又想维护她。

8

田潇潇尖声狡辩:「不是我!你们胡说!凭什么说是我?我当时在家!我有人证!」

她慌乱的眼神四处乱瞟,就是不敢看警察和周辰。

为首的警察似乎早已料到她会否认,面无表情地从同事手中接过一个平板电脑,点开一段监控视频。

画面清晰显示,一辆红色的跑车在小区门口疯狂闯红灯,将一个提着购物袋的老人猛地撞飞出去,甚至没有减速,直接扬长而去!

另一个镜头捕捉到了驾驶室里田潇潇那张惊慌失措却清晰可辨的侧脸。

「这辆车是你的吧?这个驾驶位的人,是你吧?」警察的声音冰冷。

田潇潇身体一软,差点瘫倒在地。

「不……不是……我……」她还在做最后的徒劳挣扎,声音发抖。

周辰猛地从地上蹿了起来,双目血红的扑向田潇潇,死死掐住了她的肩膀,疯狂地摇晃着她:「那是我给你买的跑车,是你撞了我妈?是你撞了她然后逃跑的?是不是你!为什么?为什么啊!」

田潇潇尖叫出来:「辰哥!辰哥你听我说!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当时慌了!我吓傻了!」

「吓傻了你就跑?你连下车看一眼都没有!你连打个120都没有!」周辰嘶吼着,「那是一条人命!那是我妈!」

「我以为,我以为……」田潇潇口不择言地哭喊出来,「我以为那是程清安她妈。」

那个时间段,那个小区门口,她还提着东西,身形有点像,我真的看错了!我不是故意要撞阿姨的!我是想撞程清安她妈!」

他掐着她肩膀的手力道松了些,眼神变得困惑和荒谬。

「你想撞的是程清安她妈?」

他重复着这句话。

「是啊!」田潇潇见他似乎「听进去了」,忙不迭地点头,声音带上了一丝委屈的哭腔,「你不是一直跟我说你最讨厌她妈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吗?说她家拖累你。

说你每次去她家都憋屈,我就是想帮你出气啊辰哥!我真的没想到会是阿姨!这是个意外!真的只是个意外啊!」

我妈只是不满周辰与田潇潇的纠缠不清,他们竟然想要我妈的命!

周辰愤怒道:「我用得着你用这种下作手段帮我出气?你连人都分不清,还害我妈进医院,你个蠢货!」

「我下作?周辰你摸着你良心说!没有我田潇潇,你有今天这么舒服?程清安那个木头女人能给你什么?

整天摆着张清高脸给谁看!我就看不惯她!我就想让她痛!我为你做了多少事?现在出意外了,你就把责任全推给我了?你还是不是个男人!」

「为我好?你他妈这是要我的命!」周辰彻底疯了,冲上去似乎又想动手,被旁边的警察强行拦住。

他只能隔着警察,红着眼睛对着田潇潇咆哮,「你毁了我妈!你毁了程清安的手!你毁了我!你这个丧门星!我这辈子最后悔的就是认识你这个毒妇!」

周父的声音沙哑、低沉:

「周辰,你就为了这么个玩意?」

「把你妈害死了?把清安的手毁了?」

「把这个家,彻底作没了?」

「你……」周父气得浑身发抖,后面的话再也说不出来,只剩下无尽的悲凉和绝望。

警察则面无表情地上前,将瘫软在地、仍在哭号叫骂的田潇潇铐起来带走了。

9

手术室的灯光灭了,门被轻轻推开,主刀医生率先走了出来。

医生的眼神复杂,带着一丝怜悯,但更多的是一种无能为力的遗憾。

周辰踉跄着扑过去,抓住医生的胳膊,眼睛里还有最后一丝希冀:「医生!我妈呢?我妈怎么样了?手术成功了对不对?你说话啊!」

医生任由他抓着,沉默了几秒,那短暂的沉默几乎要将周辰最后的精神压垮。

医生沉重地开口:「对不起,我们尽力了。」

周辰抓着他的手猛地一松,眼神瞬间涣散。

医生继续说着,语气沉痛:「病人伤势太重,颅内出血并发多器官衰竭。而且肇事逃逸延误了最佳的黄金救治时间,送到医院时情况就已经非常危急了。」

他顿了顿,目光不由自主地转向我,声音里带上了一丝难以掩饰的痛惜:

「再加上原本最有把握处理这类复杂情况的程大夫,又因为意外情况,无法主刀甚至无法协助。」

「我们真的已经尽力了,请节哀。」

「妈妈……」周辰喉咙里发出破碎不成调的音节,眼睛死死瞪着医生,他踉跄着后退,摇头,再摇头。

「不、不会的,妈……」他喃喃自语,突然,他猛地抬头,像是想起了什么,他死死地盯着自己那双曾经扔过手机、推我进冰库、间接导致这一切的手。

「是我,是我害死了我妈!是我扔了她的手机,是我把她关起来,是我挂了电话,是我!」他开始神经质地念叨,语速越来越快,声音越来越大,最后几乎是在嘶吼!

「啊!是我!是我杀了妈!」

他眼球剧烈上翻,身体猛地一抽,毫无声息地向后瘫软下去,重重摔倒在地,完全失去了意识。

「辰辰!」周父发出一声悲鸣,扑过去抱住儿子。医护人员围着晕厥的周辰进行紧急处理,将他抬上移动病床推走。

周父仿佛一瞬间被抽干了所有的精气神,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我的身上。

我依旧靠坐在那张塑料椅上,右手腕是钻心的剧痛,身体冰冷麻木。

他走到我面前,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又哽住,最终,他深深地向我弯下了腰。

「清安,我们周家,对不住你了。」

短短七个字,仿佛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我没有说话,也没有动,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看着这个一瞬间仿佛老了二十岁的老人。

眼泪无声地从我眼角滑落,不是因为感动,也不是因为原谅。

而是为这无法挽回的一切。

他的道歉,改变不了任何事实。

它轻飘飘的,却又沉甸甸的。

我慢慢地用未受伤的左手,支撑着自己站起来。

没有回应他的道歉,只是转过身,一步一步,拖着疼痛冰冷的身躯,朝着走廊另一端的光亮走去。

10

婆婆葬礼那天是个阴天。

我穿着一身黑衣,站在人群稍远的地方,右手打着固定的石膏。

我看着那张被鲜花簇拥的婆婆,慈祥却再无生气的照片。

想起她像我亲妈一样在我生病时在我身边照顾我,想起早上她还笑着说要煲汤给我和周辰补身体。

可最终,却以那样一种荒谬而惨烈的方式离开。

仪式结束,吊唁的人群开始稀疏、散去。

周辰胡子拉碴,失魂落魄地站在墓碑旁,接受着一些亲戚的安慰,我深吸了一口气,抬步缓缓地向他走去。

「周辰。」我的声音平静,「我送完妈最后一程了。」

我继续说道,语气依旧平淡,「我们,离婚吧。」

他猛地摇头,几乎是扑上来想抓住我的手,却在碰到石膏时猛的缩回,语无伦次地哀求:

「不,清安,不要离婚!我真的知道错了,是我混蛋,我不是人!我瞎了眼,我对不起你!对不起妈!你打我,你骂我!怎么样都行!就是别离婚,求你了!」

他的眼泪鼻涕瞬间涌了出来,狼狈不堪,他试图跪下,被我冷冷地避开。

「我们可以重新开始的,我一定改!我把什么都给你!公司股份、房子、车子!我都给你!我只求你、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们不能没有你,这个家不能散啊!」

他哭得像个迷路的孩子,但这份忏悔,来得太迟,太廉价。

我摇头:「我和你结婚本来也不是图你的钱。」

我叹口气:「周辰,我们已经没有可能了。」

我最后看了一眼婆婆的墓碑,照片上的她,笑容温和。

然后,我转过身,没有丝毫留恋,一步一步,坚定地朝着墓园外走去。

我离开了临床一线,那只被田潇潇狠狠踩碾过的右手,经历了数次痛苦的手术和漫长的复健,虽然日常生活无碍,但再也无法进行手术了。

我将全部精力投入到了科研和培养学生中。

意外地,在这条新的赛道上,我找到了另一种价值和平静。

我和周辰的离婚官司打得很顺利,他那边毫无斗志,几乎是放弃了所有财产分割,我拿回了属于我的那部分,足够我安稳生活。

田潇潇肇事逃逸致人死亡,情节恶劣,据说她在审讯时为了减刑,咬出了不少周辰公司经营上的灰色地带,数罪并罚,被判了重刑。

周辰的公司因为田潇潇的揭发和后续调查,陷入了巨大的麻烦,濒临破产,他本人似乎一蹶不振,据说终日酗酒,精神状态很不好。

周父变卖了不少家产替他填补窟窿,但也难以挽回颓势,老人仿佛彻底沉默了下去,深居简出。

我坐在窗边,窗外,阳光正好,天空湛蓝。

因果轮回,报应不爽。

生活,终究是向前看的。

(完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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