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5.
我刚要开口,扶摇却一把甩开他走了。
真好,都不用我教了。
我好好地夸奖了她一番,她却说:【这都是遵循《训狗指南》纲领,我觉得他已经食髓知味,接下来要让他患得患失。】
我哈哈大笑:【孺子可教!】
她连着十天只送饭,不留宿,也不说话,不留灯。
每个深夜出去偷几十套衣服,什么风格都有。
第十一天夜里,她忽然换上一套白裙去找江薄川:
“我美吗?”
她如今虽肤色不再白皙,但依旧迷人,比之前不知有魅力多少倍。
男人眼中闪过一丝惊艳,连忙亲吻她伸出的手:
“好美,你在我心中是最美的。”
扶摇抽出手,脸上都是悲伤:
“那你愿意和我永远呆在这里吗?”
江薄川犹豫了一秒,又立马将头靠在她膝盖上,像个安眠的婴儿:
“我愿意。”
我戳破:【他撒谎。】
扶摇脸色一变,脸上满是哀痛:“你撒谎,成亲的时候,你也说过我最美,要和我一生一世一双人,可后来你要了那么多通房,还爱上鹿桑了!”
她将他一把推开。
男人却闪电般扑回抱住她双脚:“你别走扶摇!以前是我对不起你!我保证今后只有你一个!你别走!”
脚步停住,回转蹲下,扶摇抬起他下巴,
他紧紧抱住她:“我不跑,真的你信我!”
见她没有回应,又连忙说:“我爱你扶摇,我现在真的离不开你。”
说着,将她箍得越紧,眼泪浸湿了她的肩膀。
我:【啧啧他要碎了,安抚一下吧。】
扶摇终于抬手回抱他,柔声解释:
“对不起,他们都想把你从我身边抢走,我知道我不应该这样,可我真的太爱你了,你原谅我好么?”
他愣愣看着她,重重点头,仿若要用行动证明他原谅她了。
可扶摇却直接推开他:“今天我累了。”
又亲了亲他额头:“明天再来找你。”
可第二天,扶摇没去找他,而是在隔壁陪新来的美男弹琴。
6.
美男是偷衣服时顺带抢回来的。
名付培生,被一个五十多岁的富商花三十两白银买回去做男妾。
入府后,富商给他买的都是女装,他后悔了,正要自寻短见。
我便让扶摇带他回来。
培生很开心,“被你这样的美人强抢,总好过那丑胖的半拉老头子。”
我:【美男是女人的补品,他很干净。】
扶摇心领神会:【谨遵菩萨教诲,我知道怎么做的。】
越来越上道了。
他开始抚琴,一曲《凤求凰》弹得缠绵悱恻。
第二天一早,扶摇给江薄川送饭,男人死死盯着扶摇脖颈处的红痕,一把打翻饭碗。
“贱人!”
我冷冷道:【别理他,走。】
当夜扶摇又睡在培生房内。
连着四日,江薄川终于受不了了,他狼吞虎咽吃完饭,拉住扶摇:“你别走,能不能陪陪我?”
我饶有兴趣:【他终于认清自己的位置了。】
扶摇冷冷看着:“还无理取闹么?”
男人生怕他慢一秒扶摇就会走,不等声音落完就抢着喊道:“不闹了,再也不闹了,我就是太爱你了,求你不要厌倦我……”
扶摇终于蹲下,轻抚他脸颊,温柔道:“我怎么会厌倦你呢?培生只是玩物,你才是我唯一的夫君,我们会一辈子在一起。”
江薄川怔愣着,忽然涕泗横流。
猛然将扶摇搂进怀里,像最珍爱的宝物失而复得。
看着哭出鼻涕泡的男人,扶摇眉头一拧,这个曾经让她痛彻心扉的男人好像也不过如此。
我:【你看,他怕你又离不开你,只能像条狗一样乞求你的垂怜。】
扶摇:【我爱他,求他时,他弃我如敝履。】
【我不爱他时,他拿我当神。】
【菩萨,我不喜欢他了。】
7
铁链发出清脆“咔嚓”声,江薄年一愣。
“我放你走,给你自由。”
她流着泪,打开门,“只要走出去,你就能重见天日,回去找你的鹿桑,做回你的威武小侯爷。”
重获自由的男人不由自主往前走了几步,骤然停住,白着脸:“不,你不会真的想放我走吧?”
她惨笑一声:“果然无论我怎么爱你,你都更向往外面的世界。”
“不,不是这样的……”
扶摇忽然开始大口吐血:“我早就猜到啦……无论我怎么做,你都想离开我……,”
江薄川连忙搂住她,疯狂摇头:“不,你别死,你死了我怎么办?”
“去找鹿桑吧,她会替我照顾你……”
他神经质般颤抖起来:“不要提她,我只要你!”
男人用力想将扶摇抱起,却怎么都使不上劲,慌乱中忽然看到一把石刀掉落。
他鬼使神差拿起刀,往心口捅去。
“噗嗤”
大口鲜血从他嘴边流出,“这下,我再也走不了了。”
“你能不能、信我一次?”
话音刚落,他忽然瞪大眼睛。
原本还在吐血的扶摇没事人一样坐起,露出一个诡异笑容。
“恭喜夫君,你通过考验了。”
“放心,我不会让你死的。”
我让扶摇给他喂下一颗起死回生丹,三日后转醒,他彻底走出了密室。
扶摇让他去院子锻炼身体。
他却不愿意,说怕被人看到抓回侯府去。
他亦步亦趋跟着扶摇,对着另一个密室的培生耀武扬威。
偶尔扶摇被培生拉走,让他回去休息,他就会蹲在房门口,固执地等到天亮。
我夸赞道:【恭喜心愿达成,他现在就是个恋爱脑癌末期患者。】
扶摇已经成长太多,她冷静说出未来规划:【权力才是女人大补之物,该让他回侯府了。】
她循循善诱:
“我只在佛堂等你三天,若是不来接我,我会永远消失。”
8.
差点将京城翻了个底朝天都没找到的侯府大少爷回来了。
大清早自己敲的门。
大半年时间瘦成皮包骨,皮肤白得如同恶鬼。
老夫人心疼得不得了,在佛堂跪了一天一夜。
流水般的补品不要钱似得往房里送去,可少爷只喜欢吃白粥配鸡蛋。
心疼劲还没过去呢,老夫人就又被失而复得的儿子气得七窍生烟。
江薄川一口咬死自己离家出口拜佛去了,现在佛祖让他回家迎娶心上人。
心上人是谁?
是当初被他赶去废弃佛堂的夫人裴扶摇。
还剩一口气吊着的鹿桑被抬回偏院,被子还没捂热,就急匆匆往他房里钻。
可听到的却是江薄川冰冷的拒绝:
“我是江薄川,不是江薄年。嫂子请回吧,这样有失身份。”
她撑着的一口气直接就散了,当夜便一命呜呼。
老夫人拍着桌子十分不解:“我看你是中邪了!半年前你求着顶替薄年身份娶她,现在她死了你反而痴傻装愣,裴扶摇给你吃啥迷魂药了?”
江薄川眼神执拗:“以后只有她,只要她,现在我是江薄年,只能再风光大娶一次。”
他看向老夫人,眼里深如寒潭:“用最高规格,不然她会不开心。”
去佛堂时,扶摇被丢在牛车一路掩人耳目颠簸过去的。
回来时,扶摇是坐着四抬的孔雀轿,随行八个丫鬟和十八个护卫进府的。
江薄川丝毫不顾下人异样的目光,小心翼翼扶着扶摇下车,眼睛恨不得黏在这新夫人身上。
新夫人本是大少爷的妻弟,如今却停妻收继婚。
但新夫人是国公府嫡女,发出去的婚贴还是收到了大部分的回应。
这场婚礼,才是众望所归的婚宴。
婚宴上,新夫人端庄得体,矜贵尊容隐于喜扇之后,众人虽觉得与几年前相去甚远,但没有多想。
但有一人却格外执着,正是扶摇的堂哥裴锦亭。
乘着江薄川去应酬的空隙,他竟然敢堂而皇之的闯入喜房当面质问。
我:【江薄川拒了皇帝指婚取贱民鹿桑,被降职为副官,裴锦亭现在是户部右侍郎。】
裴锦亭拿鼻孔看人,眼中带着审视:“小妹,为何再嫁江薄年都不与我这个兄长商议?”
裴扶摇放下喜扇,朱唇轻挑,柔声道:“我被婆母罚去佛堂诵经一年有余,也没见兄长过问一声,现在又在这里说什么商议不商议的?”
像是没料到她会如此顶撞,他愣了一下,登时沉下脸:“江薄年已被陛下不喜,你本可以和离离开,我自会给你安排好的去处,你为何不信我?”
扶摇掩面轻笑,唇角都是嘲弄:“信你?你当初不就因为嫂子一句话才急吼吼将我嫁掉?现如今我谁也不信!堂哥还是先管好自己的家事吧,听闻你在家中宠妾灭妻,当心被人参上一本!”
他猛得欺身抓起她手腕,眼中情绪翻涌,“只要你和江薄年和离,我自会护你周全,如今我已经大权在握,再也不怕他人掣肘。”
我哈哈大笑:【他喜欢你。】
9.
扶摇冷笑一声,一把将他推翻在地,在男人惊愕的目光中钳起他下巴上下打量,评价道:
“中人之姿罢了。”
他脸色青白交接,刚要开口训斥,却被破门而入的江薄年抓了个正着。
他眼眶猩红,视线在二人间来回穿梭,忽然暴起将裴锦亭打得头破血流。
“你、殴打朝廷命官……”
江薄年懒得理他,只跪在扶摇面前,紧紧抱着她膝盖,痛苦道:“今夜是我们的洞房夜,你能不能别看其他男人,只看着我?”
扶摇低头擦干他眼泪,眼底毫无情感,“你放心,今夜的我只属于你一个人。”
说着,睥睨扫向躺在地上一脸震惊的裴锦亭,“但未来可不一定,你说是么,堂哥?”
这句话给江薄川的冲击力不小,他遣散了仅有的几个通房,只守着扶摇一人。
只因扶摇说了一句:老夫人年岁大了,该休息了。
便逼迫他母亲将中馈管家之权交给她,否则就绝食。
这一招很灵,扶摇相继拿到侯府所有产业,包括之前扶摇带来的嫁妆。
被我逼着学了《现代经营学》、《现代心理学》的扶摇如鱼得水,很快就将名下产业收入提高数倍。
被扫地出门的裴锦亭不敢声张,毕竟爱恋堂妹,可是比娶弟妻更大的罪过。
裴扶摇让江薄年重新上战场,将用军功挣回官职。
扶摇开始着手对付频频光顾她墨宝阁的裴锦亭。
作为墨宝阁的主人,她每日出入查账,不仅是为了让这个堂哥见到她。
还给了他机会探查她的每日行动轨迹。
江薄年一走,他就迫不及待吻了上来,将她截获在一个茶馆。
他关上门,抓住她手腕表明心意:“小妹你一直知道我心意是不是?”
“你可知我那些妾室都长得与你相似?”
扶摇浅浅一笑:“我自然是知晓的,我也心悦于你,可惜……”
我:【让他浮想联翩,不惜一切代价得到你。】
裴锦亭连忙替她补全:“是因为江薄年强迫你吗?”完全忘记洞房夜发生过什么。
我:【示弱。】
扶摇拿起帕子抹泪,
男人仿佛被电了一下,颤抖着手缓缓搂上她细腰,越搂越紧。
半年后江薄川凯旋归来之时,等待他的不是陛下的赏赐,而是一道欺君之罪的圣旨。
侯府三代的名号被褫夺,抄家充公,江薄川成了军中最不起眼的副官,再无翻身可能。
江薄川想来找我,可我却早带着翻了不止十倍的嫁妆和离归家,住进裴锦亭给我安置的国公府主院。
但我很快不再满足,当御前招募女官的消息传来时,我让扶摇给最近诗会交好的宰相嫡女送去一封信。
10.
宰相嫡女名阮栀照,才情卓绝,集万千宠爱与一身,最重要的是。
她有一个在宫中做贵妃的姑姑。
只要有她引荐,扶摇便能在女官选拔中脱颖而出。
不出所料,扶摇当上了女官。
负责御前文书伺候,每日在皇帝办公时,她负责研磨整理书籍。
皇帝正值四十盛年,面容俊朗冷峻,不怒自威。从不会对女官多看两眼,每日勤勉伏案处理奏折,鲜少去后宫。
我:【这样的男人,征服起来才最有快感。】
我让扶摇认真工作,伺机而动。
她好像很喜欢这份工作,当隐形人的时间里,她会在书房大量阅读书籍,将皇帝起居详细记录。
时间久了,皇帝也对他有了印象:是个媚而不妖的本分之人。
偶尔休憩的时间里,皇帝会垂眸看向这个奋笔疾书的身影,翻阅她写的起居注,看她笔间的自己,也觉得甚是有趣。
二人呆在一起的时间久了,自然就有寂寞的妃子来找扶摇做这链接的桥梁。
送礼威逼利诱都有,让她传个信,塞个香囊,将劳于案牍的皇帝引去她们的寝殿。
可扶摇都拒绝了。
我:【皇帝最烦自作主张的蠢货。】
某日阳光倾洒而下的午后,她趴在案桌前睡去。
扶摇:【其实挺喜欢这样能读书不被打扰的日子,让我想起小时候爹娘还在的日子。】
我吹了一声口哨:【这样的好日子也快到头了,皇帝现在正站在你身后盯着出神。】
一个时辰后,扶摇悠悠转醒,身上披着一件明黄色外袍。
她迷迷糊糊回头与皇帝视线碰了个正着,一惊,连忙拿着黄袍跪地谢罪:
“臣该死,求皇上责罚。”
她一向沉稳内敛,如此惊慌失措的模样逗笑了皇帝,他第一次开口问道:“你是国公府裴将军的嫡女裴扶摇?”
“是”
“我看你喜欢翻阅史记,那就罚你抄《二十四史》,不抄完不许睡。”
我:【占有欲上来了,承宠的日子就不远了。】
晚上扶摇点燃烛灯,一个人留在御书房抄书。
去了万嫔院里不过一炷香时间的皇帝却去而复返,站在外厅盯了她许久。
我耐心指导着:【这个角度很好,让你仿若一只白天鹅,被侯府二子娶了两次的女人在他心中一定攻于算计,他现在的心一定在提醒自己不要被你吸引。】
【你要媚中带着沧桑,拒人于千里之外,就像一朵重瓣牡丹、折枝芍药。而他会认为,他就是那个唯一可以采撷之人,只要他想要。】
连抄三日不得歇息,扶摇终于在第四日早间告假休憩。
习惯是个很可怕的东西,当皇帝抬眸休息时没看到那个人影,竟有些不习惯。
晚间子时,扶摇被太监带往养心殿暖阁,热气逼人的龙塌之上,皇帝以手支额,命她来给他宽衣解袍。
扶摇垂眸走近,一双藏着薄茧的大手在她喉间收紧。
“国公府嫡女,从侯府带走巨量财富,应当享锦衣玉食,华府美酒。为何要入宫做这了无生趣的女官?”
11.
扶摇挣扎着回转,瞪视皇帝天颜,眼中噙泪道:“汝之蜜糖,吾之砒霜。”
倏然跪下:“臣不过想求一心安处为国效力,不再受欺辱罢了。”
受何欺辱,皇帝没问,他若有心,自会去查。
皇帝坐于高榻之上,盯着她低垂的脑心许久,终将她放了回去。
之后一切照旧,扶摇矜矜业业陪着这个喜怒无常的皇帝。
某日,我笑嘻嘻报喜:【皇帝已经知道裴锦亭悖论之事,国公府话事人要换人了。】
是夜,二人工作到丑时,皇帝打了一个哈欠,扶摇主动接了掌茶宫女的活,端上茶水。
皇帝抬眸看了她一眼,无声喝下茶水,见她转身要退开,忽然一把将她扯入怀中。
扶摇惊慌地在他怀中坐起,却被死死按在龙腿上。
鼻尖都是淡淡的龙涎香气,让人迷醉。
皇帝轻轻抬起她下巴,颇有些咬牙切齿:
“消息到挺快,帮你报了仇,就立马上赶着来讨好朕?”
扶摇声如蚊吟:“陛下厚爱,臣无以为报,愿立誓终身不嫁服侍陛下……”
皇帝咬文嚼字,
“终身不嫁?”
“却要服侍朕?”
“那就如你所愿。”
我摇头:【你看吧,不肯给他名分,也不肯给他生孩子,他就气急败坏。】
【这种职场霸道总裁,还是很有意思的,只要你一直不愿意,他就会先受不了。】
扶摇默默记下。“有道理。”
扶摇开始从不给皇帝好脸色,但从不拒绝,工作却做得完美无瑕。
皇帝挑不出刺,更加无能狂怒,只能在案牍间重拳出击,也只有这种时候,扶摇才会全身心投入、
离不开,得不到,又具象化了。
一年又一年过去,皇帝步入五十龄,脸上皱纹渐多,可扶摇在我的神药之下,愈发圣洁如仙。
御书房那个他们相遇的密室里,皇帝越来越离不开女官裴扶摇。
他甚至问过:“若是我先行离去,你可愿意陪葬?”
裴扶摇却以指点唇,让他禁声,“陛下,臣不愿。”
刚要发怒,却又听她说:“臣要侍奉陛下千秋万载,若是相信臣,可试试臣日常服用的长生丹。”
扶摇在他耳边呢喃:“臣几十年青春不老,是那年在佛堂遇见一活菩萨所赠药方,臣将它献于陛下可好?”
中年男人呼吸停滞片刻,顷刻间狂喜,搂着扶摇大战三天三夜,差点虚脱病榻。
我丢出掺了毒药的药方,让扶摇呈上:【再活十年差不多了,够你权倾天下。】
开始追逐长生的皇帝越发听话,他开始放权,经常为了哄扶摇开心就杖杀谏言的妃嫔和老臣。
扶摇官拜内宰相,能入朝堂议事,有时候皇帝累了不肯上朝,就让扶摇替他传递政令,
监察百官,代行皇权。
皇帝六十岁那年忽然薨逝。
扶摇扶持唯一活着的八岁皇子登基,把持朝政,权倾朝野。
她静态威仪,端坐步辇之上,走向属于她的时代。
我最后一次教她:【莫回头,你的未来璀璨而光华,没有任何人,能阻挡你的脚步。】
好像能感受到我要离去,她多年后再次落泪:【菩萨,我是你最忠诚的信徒。】
【叮咚——】我看着主控版面的-100%进度条,以及疯狂涌入的金币积分,浅浅一笑。
【又完成一个世界的改造,下一个可怜女孩又在哪里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