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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屋内的盗跖却显得有些犹豫:“若是能不惊动暴君,自然最为妥当。”

众人不解,平日天不怕地不怕的盗跖,为何会对嬴政如此畏惧。

他们自然不知,北上途中盗跖曾在嬴政随意一瞥间险些丧命。

“依我看,要不要从那位高月公主着手……”

“荒唐!她可是燕太子之后!”

“说不定和端木蓉一样,都是暴秦的细作。”

“休要胡言!蓉姑娘绝非……”

屋内的争执渐渐远去。

扮作店小二的少女转身走向厨房,提着食盒往楼下走去,她还要给附近的乐馆送饭。

散会后的范增走下楼梯,注意到这个店小二。

相貌倒是清秀,只是神情木讷,身形单薄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这孩子未免太过瘦弱了……”

老者喃喃自语,忽然察觉异常——这店小二的睫毛比常人更长,双眸格外明亮,下巴也比寻常少年更为尖俏……

他怔怔地望着远去的背影,不知不觉间竟将胡须揪下几根。

“范师父,您在看什么?”

“你可曾觉得……那个店小二有些特别?”

雅乐。

那清正悠扬的旋律,恍若高山流水,琴音泠泠,听来如饮冰泉。

她提着木桶在阁外驻足许久,犹豫是否该进去,生怕打扰了这雅兴。

何况这琴声确实动人,比故乡的山歌更令人沉醉。

琴音清澈,意境悠远,一时间仿佛繁华落尽,天地间只剩下明月沧海,岁月无声。

她不觉深吸一口气,闭目凝神。

不知过了多久,曲声渐止,余韵袅袅,迟迟未散。

阁中传来一个清冷的女声:“这首曲子……叫什么名字?”

“潇湘水云,荡涤尘寰。”

温润清越的男声轻轻落入心底。

她想,世上竟有这样说话动听、琴也弹得好的男子。

正出神时,阁门无声自开。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那个英武俊朗、神情温和的年轻男子,他含笑望着她:“没想到还有一位知音小友,请进来坐。”

她有些羞赧,为自己打扰了别人而不好意思,但很快又镇定下来:“客人,您的饭菜。”

男子摆摆手:“先不提这个。

小友觉得方才的曲子如何?”

她怯怯地看了一眼,声音比雪女还要清冷,仿佛内心被什么束缚着,不自觉地压抑着情绪。

“小人只是个店小二,哪里懂得先生的琴曲。”

男子含笑不语。

“不过……我觉得很好听。”

那对年轻男女相视一笑,让她留下饭菜便请她离开。

临走时,男子还含笑调侃:“童工可不好,你看这姑娘年纪小小,就这么勤快伶俐……”

后面的话她没听清,只知道自己女子身份已被看穿,步履匆匆地回到了有间客栈。

这男子真好看啊……

名为石兰的少女默默思忖,闭眼回味那曲《潇湘水云》,只觉那人高雅出尘,如仙如逸,与家乡那些只知斗狠的同辈不同,也与小圣贤庄里那些骄傲刻板的儒生不同。

总之,他耐看,也好看——可这些,与她又有何干?

既然已探知暴君抵达桑海,依张三先生所言,皇帝行宫必在东海蜃楼之上,而她失散多年的哥哥也在那里。

若能混入其中,或许能一举两得。

她,要去行刺。

山中的老者告诉她,唯有暴君死去,蜀山才能永享安宁。

这天黄昏,石兰走进附近山中,在几棵树上刻下了几个奇特的符号,传递出讯息:

“……我伺机行动,准备动手。”

行刺已无可能,她更期盼能寻到兄长。

若终究寻不见,也不妨放手一搏——她选择的时机,恰与张良等人不谋而合。

这少女心思灵巧,打算趁张良他们动手时趁乱出手,即便杀不了皇帝,也要毁了那座蜃楼。

她仰首望向西天,晚霞浸染天际,无端生出几分惆怅,忽然又忆起那曲洗净尘世烦忧的《潇湘水云》。

就在这时,她清清楚楚地听见了——那曲子正从不远处悠然传来。

“洞庭烟雨,江汉舒清……”

——————

嬴政一袭素白长袍,如儒生般清雅,气度从容间透着常人难及的尊贵。

傲岸——这是石兰第二次见他时感受到的。

这男子就像蜀山悬崖边的老松,宁可俯视深渊,也不愿仰首望天。

他闲适地坐在树枝上,专注地用一片树叶吹奏《潇湘水云》。

比起琴音,这叶声里更添了几分轻快的意趣。

“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少年皇帝丢开树叶,垂眸打量树下十二岁模样的少女,略带遗憾:“我原想见你穿裙裳的模样。

既要扮作男子,至少该在脸上抹些尘泥。”

石兰耳根微热,低声辩解:“那样……不好看。”

既是伪装,何必在意美丑?

嬴政失笑,纵身落地悄无声息:“终究是女儿家,爱洁也是常情。

我也不问你为何扮作男儿,萍水相逢,何必深究。”

石兰悄悄后退半步,不敢直视那双澄澈宁静的眼眸。

不知为何,每当面对这人,她总觉心神摇曳。

这倒也不难理解——求道之人对天人至尊自然心生敬畏,而从山林间走出的少女灵台明净,更易被他吸引。

毕竟天人合一之后,他本身就已成了自然的一部分。

嬴政注视着她,眼中掠过一丝微妙的笑意。

女儿身份,他初见时便已识破。

蜀山公主,秦时明月中的石兰,本名小虞。

传闻中的虞姬……可如今西楚霸王尚且无踪,虞姬更不过是虚妄。

“先生如何看出我是女子?”

二人坐在林间落叶上,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正如他所言,萍水相逢,不必亲近也不必客套。

你不问我,我不扰你——这般分寸,恰是石兰最自在的相处。

嬴政扫了她一眼:“男女之间差别很大,从呼吸方式到体态步伐,甚至脚步声都有细微不同……不过最关键的是,我嗅到了你身上独特的气息。”

石兰别过脸去,耳根微微发烫。

“这种气息只会出现在女子身上,若是男子沾染这等芬芳,实在难以想象。”

他解下腰间的酒壶,手腕轻转间变出两只玉杯。

斟满酒后递过一杯,自己率先仰首饮尽。

石兰迟疑片刻,执起酒杯浅尝辄止。

虽年方十二,这浅酌的姿态却透着少女特有的娇憨。

嬴政含笑连饮数杯,饶有兴致地望着她蹙眉饮酒的模样——与其说是饮酒,不如说像小猫舔舐般可爱。

着实令人心动。

他暗自决意,要将这少女留在身边。

几口酒下肚,石兰感到周身泛起暖意。

并非燥热,而是如同温泉般舒适的暖流自丹田蔓延开来。

“先生,这是……什么酒?”

少女双颊绯红,素来清冷的小脸如熟透的苹果。

酒液初入口时辛辣,随后奇异的芬芳在唇齿间流转,似花香又非花香。

更奇妙的是,这酒对她身体大有裨益。

“此酒……”

嬴政忆起这是蒙恬从燕国宫中寻得的佳酿,虽滋味醇美,却因口感绵柔不被武将所喜。

他面上露出追忆之色:“这坛酒啊,是一位姑娘采集松枝积雪,精心酿造十余载方得启封。”

这话暗指初承雨露的雪女嬴卿初,石兰自然不解其意。

只觉得酒味甘美,忍不住多饮几口。

暖意渐浓,舒服得让她不自觉轻吟出声。

“酒不醉人,人自醉。”

少年指了指她,摇头轻笑。

随手折取树枝即兴舞动,几式道家剑法如行云流水,令对中原武学陌生的少女目眩神迷。

“先生竟通武艺?”

“略知皮毛罢了。

乱世之中总需防身之技。

且看这式‘庖丁解牛’如何?”

剑光乍现,石兰尚未回神,三丈高的巨木已被齐整地一分为二。

“以树枝剖开巨木,这般剑术……”

石兰惊愕怔住,未料世间竟有如此精妙剑法。

待她抬眼时,嬴政已然消失无踪,只余半壶未饮尽的酒。

少女心知遇见了高人,毫不客气地拎起酒壶匆匆离去。

这酒的滋味,可比故乡的猴儿酒醇美多了。

数日后,嬴政牵着月儿的手出现在小圣贤庄门前。

两人身着常服,月儿未戴面纱,素净的小脸柔软可爱。

“父、父皇……”

平日里像个小大人的高月此刻声音细若蚊吟。

“平常时候,还是叫我大哥哥吧。”

嬴政实际年岁已近不惑,但身为天人,寿数悠长,此时仍似少年。

更何况,长生之道本无衰老二字。

月儿抿嘴轻笑:“大哥哥……嘻,大哥哥。”

说着自己先笑了起来。

嬴政也含笑将她抱起,如兄长般亲切,让高月心中暖意融融。

“比起本名,我更喜欢唤你月儿。”

“月儿也喜欢叫您大哥哥……”

伏念亲自引着二人游览小圣贤庄。

这位齐鲁三杰之首正暗自惊异陛下年轻容貌,忽闻问话:“张良可在?”

直呼其名,足见陛下敌意已毫不掩饰。

灭国之恨,本就难以调和。

伏念深吸一口气,额间沁汗:“子房数日前已离开小圣贤庄,不再是我儒门弟子。”

嬴政微微颔首,目光如剑扫向伏念。

后者只觉死亡阴影笼罩,多年修养让他强自站稳,垂首不语。

“兄弟情深,难得。”

少年语气平淡,“但若再见张良,望伏庄主莫再行糊涂事。

你与他同门之谊朕可不计较,但须公私分明。”

“……谢陛下教诲。”

嬴政挥袖:“退下吧,朕自会游览儒门气象。”

伏念只得苦笑着躬身告退。

“月儿似有心事?”

高月蹙眉轻叹:“不知蓉姐姐现今如何了。”

“蓉姐姐?她不是在宫中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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