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谁敢封她的厂？
烈日当空，空气中弥漫着柏油路被烤化后的刺鼻焦油味。
苏氏集团化妆品工厂的大门口，气氛已经紧绷到了即将断裂的临界点。
数十名身穿黑色西装的市纪委工作人员，如同黑色的潮水般迅速控制了现场。几名特警手持防爆盾牌，将那几辆印着“市场监督”字样的执法车围得水泄不通。
就在几分钟前还不可一世、叫嚣着要让苏若雪跪下的张科长，此刻正瘫软在滚烫的水泥地上。那张肥硕的脸上，原本的嚣张早已被死灰般的恐惧所取代，冷汗顺着他的双下巴流淌下来，滴在地面上瞬间蒸发。
而在他对面，站着那位经常出现在江海市晚间新闻里的“大人物”——市首大秘，王秘书。
王秘书居高临下地看着张科长，眼神比这头顶的烈日还要灼人，声音却冷得仿佛来自寒冬腊月：
“张伟，你真是好大的官威啊。没有任何实质性证据，仅凭一个口头举报，就敢动用公权查封一家合法的纳税企业？还在大庭广众之下威胁企业负责人？”
“我……我……”张科长哆哆嗦嗦地想要解释，牙齿打架的声音清晰可闻，“王秘书，您听我解释，我这也是为了消费者负责……”
“负责？”王秘书冷笑一声，从公文包里掏出一份文件，直接甩在了张科长的脸上，“这是市监局刚刚传过来的备案记录，上面显示你们所谓的‘毒理检测报告’根本就是伪造的！连样品都没入库，哪来的检测结果？你这是对谁负责？是对赵家负责吧！”
那几张纸如同耳光一样打在张科长脸上，也彻底击碎了他最后的心理防线。
“王秘饶命！王秘饶命啊！我也是一时糊涂！”张科长再也撑不住了，也不顾地面的滚烫，跪在地上疯狂磕头，“我错了！我现在就撕！我现在就把封条撕了！”
说着，他手脚并用地爬向大铁门，想要去撕那些封条。
“慢着。”
王秘书淡淡地开口，叫住了他。
张科长身形一僵，回头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王秘，您……您还有什么吩咐？”
王秘书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语气平静得令人发指：“李小姐有令，既然张科长这么喜欢贴封条，那一定要让你‘享用’个够。”
“刚才你说，除非苏总陪人睡觉，否则这封条谁也撕不下来？”
“现在，我给你个机会。”王秘书指了指贴满大门的数十张封条，以及还在张科长公文包里没贴完的半卷，“把这些封条，一张不落地给我吃下去。少吃一张，我就让检察院给你加一年刑期。”
“吃……吃下去？”张科长看着那满门的红白纸条，那是带有背胶的工业用纸，还有那鲜红的印泥，这要是吃下去，肠子都得粘在一起。
“怎么？还要我喂你？”王秘书眼神一凛。
旁边的两名特警立刻上前一步，手中的警棍重重地顿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我吃！我吃！”
张科长吓得魂飞魄散。相比于把牢底坐穿，吃纸显然是唯一的活路。
在苏若雪震惊的目光中，刚才还威胁要让她坐牢的张科长，此刻像条疯狗一样扑向大门。他颤抖着手撕下一张封条，也不管上面的灰尘和胶水，团成一团就往嘴里塞。
“呕——”
干涩的纸团卡在喉咙里，让他干呕不止，但他根本不敢停，硬生生咽了下去，紧接着又是第二张、 third张……
周围的工人们看着这一幕，只觉得胸中那口恶气瞬间宣泄而出，甚至有人忍不住叫了一声“好”。
苏若雪站在原地，看着这戏剧性的一幕，整个人如同在梦游。
她转过头，看向不远处的王秘书。
这位平日里只围着市首转的大人物，察觉到苏若雪的目光，立刻收敛了面对张科长时的雷霆之威。他快步走到苏若雪面前，微微欠身，态度恭敬得甚至有些卑微：
“苏小姐，实在是对不起。是我们监管不力，让您受委屈了。”
“您放心，市首已经亲自批示，苏氏集团是江海市的明星企业，我们会为您开通‘绿色通道’。以后任何部门想要检查苏氏集团，必须直接向市首办公室报备！谁敢再乱伸爪子，张伟就是下场！”
苏若雪听着这掷地有声的承诺，嘴唇微微颤抖：“王秘书，这……这真的是市首的意思？可是我们苏家和市首……”
“苏小姐，有些事不用问得太细。”王秘书意味深长地打断了她，目光却不经意地扫向了远处的路口，“您只要知道，正义也许会迟到，但绝不会缺席。”
这句场面话，被王秘书说得无比真诚。
而此时，最恐惧的人，莫过于一直躲在保时捷里的赵文斌。
从王秘书出现的那一刻起，赵文斌就感觉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连手里的雪茄烫到了手指都没察觉。
他认识王秘书。
在他父亲赵啸天的书房里，他曾见过父亲对这位大秘书点头哈腰、极尽讨好的模样。连他那在省城有人脉的父亲都不敢得罪的人，此刻却像个下属一样在给苏若雪道歉？
“完了……踢到铁板了……”
赵文斌虽然纨绔，但不傻。他很清楚，今天这事儿闹大了。市纪委不仅抓了人，还要严查，一旦顺藤摸瓜查到他和张伟的权钱交易，赵家也得脱层皮。
“跑！得赶紧跑！”
赵文斌看着张伟那副惨状，生怕下一个吃封条的就是自己。他哆哆嗦嗦地发动车子，想要趁乱溜走。
然而，过度紧张让他把油门当成了刹车。
“轰——！”
保时捷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没有倒车，反而猛地向前窜了出去。
“砰！”
一声巨响。
价值两百多万的保时捷跑车，一头撞上了路边的石墩子。引擎盖瞬间翘起，冒出滚滚白烟，前保险杠碎了一地，半个车头都凹了进去。
巨大的冲击力让赵文斌一头撞在方向盘上，安全气囊“砰”地弹开，直接把他炸得晕头转向，鼻血横流。
这边的动静立刻引来了特警的注意。
“什么人？下车！”
几名特警迅速围了上去，强行拉开车门，像拖死狗一样把晕乎乎的赵文斌从车里拽了出来。
“放开我！我是赵文斌！我爸是赵啸天！”
赵文斌捂着流血的鼻子，虽然狼狈，但骨子里的嚣张还在，他指着王秘书大喊：“王叔叔！是我啊！我是文斌！这是误会！我就是路过！”
王秘书冷冷地看着他，眼神中没有一丝往日的情分，只有公事公办的冷漠。
“赵公子，别攀亲戚。我跟你不熟。”
王秘书背着手，声音传遍全场：“刚才我听群众反映，有人在现场公然行贿，还威胁企业负责人？赵文斌，这事儿是不是你干的，跟我们回局里喝杯茶，慢慢聊。”
“你……你敢抓我？”赵文斌难以置信，“我爸可是……”
“你爸？”王秘书嗤笑一声，上前一步，用只有赵文斌能听到的声音低语道，“赵文斌，别说你爸，今天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救不了你。你惹了不该惹的人。”
“带走！”
随着王秘书一声令下，两名特警直接给赵文斌戴上了银手镯，押上了警车。
曾经不可一世、扬言要让苏若雪陪睡的赵大少，此刻满脸鲜血，发型凌乱，在一片警笛声中狼狈离场。
随着警车呼啸而去，工厂门口终于恢复了平静。
只有那个还没吃完封条的张科长，还在角落里一边干呕一边拼命吞咽，成了这场闹剧最后的小丑。
苏若雪站在原地，烈日晒得她有些眩晕。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太不真实。
半小时前，她还绝望地以为苏家要在今天灭亡。半小时后，封条没了，仇人抓了，连市首的特权保护伞都撑起来了。
“滋——”
就在这时，一阵熟悉的、略显刺耳的刹车声在身后响起。
苏若雪猛地回头。
只见叶凡骑着那辆掉了漆的小电驴，稳稳地停在了路边。他摘下那个有些土气的黄色头盔，挂在车把上，然后提起挂钩上的一个新的保温饭盒，脸上挂着那种人畜无害的憨厚笑容，仿佛刚才这里发生的一切惊涛骇浪都与他无关。
他甚至看都没看那个还在吃封条的张科长一眼，径直走到苏若雪面前。
阳光打在他的侧脸上，勾勒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柔和。
“老婆，事情办完了？”
叶凡晃了晃手里的饭盒，语气轻松得像是在问“今天天气怎么样”：“刚才那份洒了，我重新去买了一份糖醋排骨。这次是去那家老字号买的，应该比我自己做得好吃，趁热吃吧。”
苏若雪看着眼前这个男人。
他穿着那件几十块钱的地摊货T恤，裤脚上还沾着之前洒掉的汤汁印记，满头大汗，看起来普普通通，甚至有些狼狈。
可是……
她想起叶凡离开前说的那句话：“我去给你找个专门揭封条的人。”
真的是他吗？
如果是他，他一个赘婿，凭什么能指挥得动市首的大秘？
可如果不是他，为什么他前脚刚走，后脚王秘书就来了？而且时间卡得那么准，就像是剧本写好的一样？
苏若雪的眼眶瞬间红了，积压的情绪再也控制不住。
她没有接饭盒，而是突然上前一步，不顾周围还有员工看着，一头扎进了叶凡的怀里。
“叶凡……”
她的声音哽咽，泪水很快浸湿了叶凡胸口的衣襟：“刚才……刚才吓死我了……我以为工厂真的要完了……”
叶凡愣了一下，随即眼中闪过一丝温柔。
他伸出手，有些笨拙地轻轻拍着苏若雪的后背，像哄孩子一样：“没事了，都过去了。我说过，有我在，没人能封你的厂。”
“嗯……”苏若雪在他怀里闷闷地点头。
这一刻，她不管什么逻辑，不管什么身份。她只知道，在这个男人怀里，她感到了久违的安全感。
……
半小时后，回家的车上。
苏若雪开着那辆有些年头的宝马，情绪已经平复了下来。
车厢里很安静，只有空调出风口的轻微嗡嗡声。
叶凡坐在副驾驶，手里拿着那盒还没开封的糖醋排骨，看着窗外倒退的街景，神色平静。
苏若雪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终于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叶凡。”
“嗯？”叶凡转过头。
“今天的事……”苏若雪通过后视镜看着他的眼睛，似乎想看穿他的灵魂，“那个王秘书，是你找来的吗？”
虽然理智告诉她这不可能，但巧合实在太多了。
叶凡并没有回避她的目光，反而一脸坦然地点了点头：“算是吧。”
“算是？”苏若雪心跳漏了一拍，“你认识王秘书？还是认识市首？”
如果叶凡真的有这种通天的人脉，那这三年……
“你想哪去了。”
叶凡哑然失笑，身体放松地靠在椅背上，用一种讲故事的语气说道：
“我哪认识那种大人物啊。我要是认识市首，咱们至于住那个漏雨的老别墅吗？”
“那……”苏若雪皱眉。
“其实是运气好。”叶凡指了指车载收音机，“我刚才去买排骨的路上，正好听到广播里在放新闻。说是最近市里正在搞‘优化营商环境’的大扫除活动，市首亲自挂帅，设立了专线，严查乱作为、乱收费的现象。”
“我就想着死马当活马医，就把咱们厂的情况编了个短信，发到了那个市长举报热线上。甚至为了引起重视，我还特意夸大了一点，说有人要在工厂门口打砸抢。”
说到这，叶凡耸了耸肩，露出一副“我也很意外”的表情：
“我也没想到，这市长热线效率这么高，居然立马就派人来了。看来咱们江海市的领导班子，是真干实事啊。”
“就这样？”苏若雪愣住了。
“不然呢？”叶凡反问，“你不会以为那个王秘书是我一个电话叫来的小弟吧？”
苏若雪沉默了。
叶凡的解释，虽然听起来有些过于“正能量”，但相比“叶凡是隐藏的绝世大佬”这个选项，显然前者更符合逻辑，也更符合现实。
毕竟，如果叶凡真的那么厉害，何必在苏家受了三年的气？何必为了几千块钱的生活费精打细算？
“看来……真的是运气好。”
苏若雪叹了口气，但眼神中却少了几分之前的怀疑，多了几分感慨：“不过，不管是不是运气，今天多亏了你那个举报短信。要是我，当时只顾着哭，根本想不到这一招。”
“叶凡，你虽然……没什么大本事，但脑子还是挺灵活的。”
这是夸奖吗？
叶凡摸了摸鼻子，苦笑一声：“我就当你在夸我了。”
“叶凡。”苏若雪突然喊了一声。
“嗯？”
苏若雪没有转头，依然目视前方看着路况，但一只手却离开了方向盘，轻轻地、试探性地伸了过来，覆盖在了叶凡放在膝盖的手背上。
她的手有些凉，还在微微颤抖，但握得很紧。
“谢谢。”
“还有……这糖醋排骨，回家热热，我们一起吃。”
叶凡感受着手背上传来的凉意和细腻触感，心中那块最柔软的地方被轻轻触动了。
这是结婚三年来，她在清醒状态下，第一次主动牵他的手。
没有利益交换，没有被逼无奈。
只是单纯的，想牵着。
叶凡反手握住那只柔夷，十指相扣，掌心的温度源源不断地传递过去。
“好，一起吃。”
车窗外的阳光不再刺眼，反而变得温柔起来。
然而，这份温馨并没有持续太久。
叶凡看着后视镜里逐渐远去的城市倒影，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寒芒。
赵文斌虽然抓了，但赵家还在。
打了小的，老的肯定会跳出来。
既然已经动了手，那就必须斩草除根。
“赵家……”叶凡心中默念，“你们最好祈祷，不要再来触碰我的底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