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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城西别院的操练已步入正轨。张任与泠苞终究是宿将,一旦放下部分心结,投入到“教学”中,便展现出严苛而高效的一面。关兴、张苞、诸葛瞻三人,连同那八十余名童子军,每日在口令与汗水中锤炼筋骨,磨砺意志。邓艾进步神速,沉默寡言却目光锐利,隐隐成为孩童中的翘楚。

刘禅作为少主,虽不必参与所有训练,但每日“观摩”亦是雷打不动。这日,他正看着张任亲自指点邓艾枪术中的发力技巧,小脑袋随着动作一点一点,似乎在努力记忆。

训练间隙,陈到照例送来饮水。刘禅接过水碗,却没有像往常一样嬉闹,而是凑近陈到,小脸上带着与他年龄不符的严肃,低声问道:“叔至将军,糜芳舅舅那边的商队,最近从江东和北边,可有什么新鲜消息传来?”

陈到略微沉吟,据实以告:“据商队传回的消息,江东孙权,近来频繁调动水军,其麾下吕蒙称病离职,然接替者陆逊,看似年轻儒雅,却在积极整训军马。北面曹操,虽重心仍在稳定北方,但其麾下细作在荆州边境活动亦显频繁。”

刘禅的小眉头皱了起来。吕蒙诈病,陆逊接班,这可是白衣渡江的前兆!曹操也没闲着……他捧着水碗,沉默了片刻,忽然抬头,眼神清澈地看着陈到:

“叔至将军,我有点担心二叔。”

陈到微微一愣。

刘禅继续道:“二叔武功天下无双,阿斗最是佩服。可是……二叔有时候太看重‘义’字,对有些人,可能就少了些防备。”他没有点名,但意思很明显。“江东那边动静不寻常,北边也不安分。二叔一个人镇守荆州,面对两家强敌,会不会……太辛苦了?”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孩童式的担忧和一点“求知欲”:“孔明叔叔在荆州时,常教我读书明理。爹也让我有不懂的就请教孔明叔叔。叔至将军,你说,我要是写信给孔明叔叔,不说军务,就说……说我担心二叔独木难支,问他有没有什么我能做的,或者他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帮二叔分担一点压力?这算不算打扰孔明叔叔?”

陈到看着刘禅那充满“担忧”和“好学”的小脸,心中了然。少主这是借“关心长辈”和“请教问题”之名,行提醒之实!直接将江东、北方的动向与关羽的处境联系起来,以稚子关心叔伯的角度提出,合情合理,远比一个虚无缥缈的“梦”更能引起诸葛亮的重视,且丝毫不露痕迹。

“少主关心长辈,心存大局,孔明先生知晓,只会欣慰。”陈到点头,“末将这便去准备。”

荆州,襄阳。

诸葛亮览罢糜芳暗中送来的关于江东、北方的动向汇总,羽扇轻摇的速度不自觉地慢了下来。吕蒙“病退”,陆逊上台,曹操细作活跃……山雨欲来风满楼。

恰在此时,刘禅的信到了。展开一看,开头依旧是童稚的问候,汇报学业(强调读了《春秋》某某篇,似懂非懂),以及“观摩”练兵的趣事。但接着,笔锋一转,用略显笨拙却充满真诚的语气写道:

“……近日听城中往来商旅闲谈,言及江东水军调动,北边亦不甚安宁。阿斗虽年幼,亦知二叔镇守荆州,责任重大。念及二叔常以《春秋》大义自勉,傲对强敌,心中敬佩,亦感忧虑。强敌环伺,二叔独力支撑,阿斗恨不能速速长大,为二叔分忧。不知孔明叔叔在荆州时,可有何良策,能助二叔稳固根基,令江东、北虏不敢小觑?阿斗愚钝,恳请孔明叔叔点拨一二,若有所得,定勤勉学习,他日或可略尽绵力。”

信中没有一句直接说关羽可能中计,也没有提及任何具体的威胁,只有一个孩子对敬爱叔父处境的担忧,以及对“敌人”动向的本能警觉。他将自己对局势的观察(借商旅之口)与对关羽性格的了解(重义、傲岸)巧妙地结合起来,提出了一个看似稚嫩,实则切中要害的问题——如何“稳固根基”,让敌人“不敢小觑”?

诸葛亮放下绢布,沉吟良久。阿斗此信,看似求教学问,实则字字珠玑!他点出了荆州面临的潜在风险,更点出了关羽性格中可能被敌人利用的弱点!尤其是“稳固根基”四字,何其精准!荆州之患,岂止在外?内部若无铁板一块,如何应对诡诈?

“阿斗啊阿斗……”诸葛亮轻叹一声,眼中却闪过一丝激赏。此子敏锐,远超同龄,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他不再犹豫,立刻铺开新的绢布。

首先,他给刘禅回信,嘉其“心怀大局,虑及长辈”,深入浅出地讲解了“内修政理,外结盟友,明辨忠奸,严备不虞”的道理,鼓励他继续勤学,将来为父分忧。

紧接着,一道道更为具体、严厉的指令从襄阳发出:

“密令江陵、公安等地,即日起实行宵禁,加派暗哨,对往来商旅,尤其是江东籍者,严加盘查,核验身份文书与货物。”

“着令糜芳、士仁等将领,限期汇报所部防务详情、人员名册,重申军纪,凡与江东私下往来过密者,一律调离要害岗位。”

“增派细作潜入江东,不惜代价,查明吕蒙真实动向及陆逊整军细节。”

“以左将军(刘备)府名义,行文关羽,除通报益州战况外,特意强调“江东反复,鹰视狼顾,望云长务必以国事为重,慎守疆土,严查内务,勿使小人钻营”,语气较以往更为郑重。

诸葛亮的部署,因刘禅这封“家书”的提醒,变得更加具有针对性,不仅防外,更开始着手梳理内部。一颗警惕的种子,借由孩童的“担忧”,深植于荆州决策者的心中。

与此同时,江东建业。

孙权看着案前关于刘备军在益州势如破竹的战报,面色阴沉。他召来心腹,低声吩咐:“告知陆伯言,加紧准备。时机……快到了。” 他目光闪烁,投向西边荆州的方向,野心与忌惮交织。

北方的邺城,曹操亦收到了相关情报。他捋着长须,对身旁的谋士道:“刘备若得益州,羽翼丰满矣。荆州关羽,勇则勇矣,然……刚极易折。且看江东有何动作吧。” 他选择暂作壁上观,等待时机。

天下棋局,因益州战事的推进而暗流汹涌。各方目光聚焦荆州,而改变这盘棋走向的,或许就有涪城那个正在校场上,看着手下“童子军”嘿哈操练,心里盘算着下一步该如何“不经意”地再给他孔明叔叔提个醒的六岁孩童。

刘禅抹了把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心想:“信是送出去了,相父……啊呸,孔明叔叔肯定能懂。接下来,得督促糜芳舅舅,把商路和情报网再织密点,尤其是往江夏那边……唉,当个忧国忧民的‘逆子’,真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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