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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芦苇荡的尽头突然炸响一声枪响,惊飞了整片水域的白鹭。老赵捂着肩膀倒在水里,血在碧绿的水面晕开,像朵突然绽放的红睡莲。

“老赵!”杜月笙刚把孟小冬放在岸边,转身就抄起地上的石块砸过去。王副官的子弹擦着他的头皮飞过,打在芦苇秆上,溅起的碎屑扎进脸颊。

“抓住杜月笙赏大洋一万!”王副官的声音裹在风里,带着癫狂的笑意。剩下的三个宪兵举着枪围过来,刺刀在阳光下闪着冷光。村民们举着锄头镰刀往前冲,却被枪声逼得连连后退,有人被流弹打中腿,在泥地里哀嚎。

小宝抱着孟小冬的伤腿躲在芦苇丛后,手里攥着那半瓶镇江香醋,指甲深深掐进瓶身。孟小冬咬着牙扯下裙摆,死死按住流血的小腿,另一只手摸到藏在靴筒里的短铳——那是苏曼丽临别时塞给她的,说“防着王副官这白眼狼”。

“打他的腿!”孟小冬突然嘶吼,短铳精准地打中最前面宪兵的膝盖。那人惨叫着跪倒,刺刀插进泥里。村民们趁乱扑上去,用扁担砸断了他的胳膊。

杜月笙趁机扑向王副官,两人在水里扭打。王副官的怀表被打飞,表盖彻底裂开,照片上沈月英的脸浸在泥水里,嘴角的笑被血污糊成黑团。“你娘当年就是这样护着你!”王副官突然啐出带血的唾沫,“她把最后一块干粮塞给你,却让我啃树皮!凭什么你能当大少爷,我要在孤儿院被揍得半死?”

杜月笙的拳头顿在半空。母亲临终前说过,她确实丢过一个孩子,可她以为那孩子早就死在逃难路上了。

“你撒谎!”他吼着砸下拳头,却被王副官翻身压住,匕首抵住喉咙。就在这时,芦苇荡深处传来密集的马蹄声,黑色的马队踏破水面冲来,为首的人戴着青铜面具,手里的长刀劈出一道寒光,直接砍掉了王副官持枪的手腕。

“啊——!”王副官的惨叫刺破云层。

面具人翻身下马,声音透过面具传来,像磨过砂石的铁:“杜先生,好久不见。”

杜月笙愣住了。这声音……像极了那个在共舞台后台修灯的哑巴杂役,每次见他都只会比划手势,指节上永远缠着渗血的布条。

“是你?”

面具人摘下青铜面具,露出张布满烧伤疤痕的脸,左眼角有道疤一直延伸到嘴角——是当年共舞台那场大火留下的。“我是陈木匠的儿子。”他声音很哑,“当年你娘把我从火场里拖出来,自己却没能出来。”

杜月笙的心脏像被重锤砸中。母亲的死因一直是谜,管家说她是染病死的,可他总在梦里看见火光。

“那场火是王副官放的,”陈木匠的儿子把长刀架在王副官脖子上,“他偷了账册想卖给日本人,被你娘撞见,就一把火烧了整个后台。”

王副官突然狂笑起来,断腕处的血喷在芦苇上:“烧得好!我就是要让你们这些伪君子看看,善良值几个钱?你娘死的时候,手里还攥着给你买的糖葫芦,糖都化在掌心里了!”

“闭嘴!”陈木匠的儿子手起刀落。

枪声突然又响了。这次是从村子方向来的,密集得像爆豆。村民们抬头望去,只见村口的炊烟被打散,升起的是黑色的烟柱。“是中央军!”有人哭喊,“他们把村子围了!”

孟小冬脸色骤变:“他们要毁了华工名册的拓片!”她挣扎着站起来,短铳指向村道,“我们得回去!”

“你走不了了。”陈木匠的儿子突然按住她的肩,面具重新戴回脸上,“你的腿伤撑不到村口。”他吹了声口哨,马队里立刻冲出两个黑衣人,架起孟小冬往芦苇荡深处走,“我送她去安全屋,这里交给你。”

“等等!”杜月笙抓住他的胳膊,“我娘……”

“她最后说,让你别活在愧疚里。”面具人翻身上马,长刀指向天空,“马队跟我冲!把中央军赶出村子!”

黑色的马队像道洪流,撞向村口的防线。杜月笙捡起地上的短铳,看了眼水里哀嚎的王副官,又看了眼被村民抬走的老赵,突然转身往村子跑。小宝咬着牙跟在后面,手里还紧紧攥着那半瓶醋。

村口的老槐树被拦腰炸断,树皮焦黑的缺口里,露出藏在树心的华工名册拓片——村民们早有准备,把拓片刻在了树干里。一个宪兵正举着斧头要劈,被杜月笙一枪打穿手掌。

“保护拓片!”他嘶吼着扑过去,却被侧面飞来的子弹打中肋骨。剧痛中,他看见小宝把醋泼向宪兵的眼睛,那孩子举着石头砸向对方的头,脸上溅满了别人的血,眼神却亮得像淬了火的钢。

不知打了多久,枪声渐渐稀落。当陈木匠的儿子带着马队冲进来时,杜月笙正靠在槐树下,用身体挡住被打穿的树干。拓片上“陈木匠之女”的名字被血浸透,反而更清晰了。

“我们守住了。”杜月笙笑了笑,咳出的血染红了下巴,“我娘……她会看见吗?”

面具人蹲下身,用长刀撬开树干,取出完整的拓片。阳光透过硝烟照在上面,那些刻痕里的血珠折射出细碎的光,像无数双睁开的眼睛。

“会的。”他声音很轻,“她一直都在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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