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月哭得梨花带雨，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她柔弱的身姿在寒风中微微颤抖，苍白的脸上写满了“善良”与“不忍”。
“表姐，她们伺候谢家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您才刚过门，就如此大动干戈，传出去……传出去对您的名声不好啊！”
她的话，说得情真意切。
不知道的人听了，还真以为她是一个顾全大局、心地善良的好姑娘。
前世的范清芷，就是被她这副模样骗了五年。
可惜，现在的范清芷，只想笑。
她看着柳如月，就像在看一个卖力表演却演错了戏码的蹩脚戏子。
范清芷没有立刻发作。
她反而走上前，亲手扶住了柳如月的手臂，脸上露出一丝“感动”的笑意。
“表妹说得是。还是表妹你心善。”
她的声音温柔下来，仿佛刚才那个杀伐果断的活阎王只是众人的错觉。
柳如月心中一喜。
她就知道，范清芷这个蠢货，最好面子。只要拿名声压她，她必然会妥协。
她顺势靠在范清芷身上，用帕子拭着眼角，哽咽道：“表姐能想通就好。我们都是一家人，何必闹得这么僵呢？”
院子里那些还没被拖走的下人，也都松了一口气。
看来，这位新少夫人终究还是怕了。
然而，范清芷接下来的话，却让所有人的心，再次提到了嗓子眼。
“既然表妹如此为她们求情，想来是愿意为她们分担一二的。”
范清芷的语气依旧温柔，但内容却让人不寒而栗。
“我这个人，向来赏罚分明。她们犯了错，自然要罚。但表妹你如此善良，我也不能不给你这个面子。”
她顿了顿，环视着院中跪着的所有人，缓缓开口。
“这样吧。”
“崔妈妈偷盗蜀锦，价值二十两。王婆子克扣炭火，一年下来，少说也有六十两。其他人偷的燕窝、首饰，加起来，我算个整数，一共是两百两。”
范清芷拍了拍柳如月的手，笑得愈发“和善”。
“既然表妹要替她们求情，不如就由表妹你，来补上这个窟窿吧。”
“只要你现在拿出两百两银子，我就当今天的事没发生过，饶了她们。如何？”
柳如月的哭声，戛然而止。
她脸上的表情，瞬间僵住，像是被人狠狠打了一巴掌。
两……两百两？
她一个寄人篱下的孤女，全身上下加起来，也凑不出五两银子！
范清芷这个贱人，让她去哪里弄两百两？
这分明是在羞辱她！
“怎么？”范清芷故作惊讶地看着她，“表妹不愿意吗？”
“我……我……”柳如月张口结舌，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脸色由白转红，又由红转青。
范清芷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
她猛地甩开柳如月的手，声音陡然变冷。
“一分钱都不想出，就想在我面前充好人？”
“柳如月，你的善良，可真是廉价啊！”
她上前一步，逼视着柳如月。
“你口口声声说她们有苦劳，说她们不容易。那好，银子你出不起，力气总该有吧？”
范清芷指着院子里的扫帚和水桶。
“从今天起，这个院子的所有粗活，都由你来做。”
“你不是心疼她们吗？那你就替她们扫地，替她们洗衣，替她们倒夜香！”
“你不是喜欢演戏吗？那你就演给我看，演给全府的人看，看看你这朵白莲花，到底有多善良，多能干！”
“我……”柳如月被她这番话吓得连连后退，脚下一软，直接瘫坐在冰冷的地上。
倒夜香？
让她去做那些下等人才做的粗活？
这比杀了她还难受！
“表姐……你怎么能……怎么能如此对我……”她哭得更大声了，试图引起旁人的同情。
然而，这一次，没人敢再看她一眼。
院子里所有的下人，都低着头，噤若寒蝉。
他们终于看明白了。
这位新少夫人，根本不是在跟柳如月商量。
她是在杀鸡儆猴！
而柳如月，就是那只最蠢的鸡！
“白芍。”范清芷懒得再看她一眼。
“在！”
“把管人事的张管事叫来。”
“是！”
很快，一个穿着灰色管事服，留着山羊胡的中年男人，一路小跑着赶了过来。
他就是谢府的张管事，负责人事调动和奴仆买卖。
一进院子，看到这副景象，张管事心里就咯噔一下。
“小的张德全，见过少夫人。”他恭恭敬敬地行礼。
“张管事，”范清芷指着地上哭成泪人的柳如月，“这位柳小姐，自愿到我院中，为奴为婢，体验生活。你去做个凭证，从今天起，她就是我院里的粗使丫鬟，月钱……就按最低等的算吧。”
张管事听得眼皮直跳。
让表小姐当粗使丫鬟？
这位新少夫人，也太敢了！
但他不敢多问，只能低头应是：“是，小的这就去办。”
“还有，”范清芷又指着崔妈妈那些人，“这些人，手脚不干净，全都发卖。记住，越远越好。”
“是！”
张管事不敢耽搁，立刻叫来几个身强力壮的小厮，把崔妈妈等人像拖死狗一样拖了出去。
柳如月彻底绝望了。
她眼睁睁地看着张管事离去，知道这件事已经成了定局。
她想跑，却被白芍带来的两个婆子死死按住。
“不……我不要……我不是丫鬟……文远哥哥！救我！文远哥哥！”
她凄厉地尖叫起来。
范清芷走到她面前，蹲下身，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在她耳边轻语。
“别叫了，他不会来的。”
“前世，你就是这样，一步一步，抢走了我的一切。现在，轮到我了。”
“我会让你亲身体验一下，什么叫做生不如死。”
柳如月惊恐地瞪大了眼睛，看着范清芷脸上那抹魔鬼般的笑容，吓得浑身一抖，竟直接晕了过去。
范清芷站起身，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一场好戏，终于落幕。
她看向院子里剩下的那些下人，他们的脸上，只剩下了恐惧和顺从。
她知道，从今天起，这个院子，才真正姓“范”。
“白芍，把我的嫁妆单子，和所有铺子、田庄的账本，都搬到书房来。”
范清芷转身，向主屋走去。
整顿内院，只是第一步。
接下来，她要开始清点自己的武器了。
那些被谢家侵占、克扣、变卖的产业，她要一个一个，连本带利地，全都拿回来！
刚走进书房，一个穿着体面，像是大掌柜模样的人，已经等候在门口。
看到范清芷，他立刻上前行礼。
“小的刘安，是‘奇珍阁’的掌柜，奉老夫人之命，前来向少夫人交接账目。”
范清芷的脚步，停住了。
她看着这个刘安。
前世，就是这个她最信任的大掌柜，第一个投靠了谢家，帮着他们做假账，将她名下最赚钱的珠宝铺子“奇珍阁”，掏空成了一个空壳子。
范清芷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真是巧了。
她正愁从哪里开始动手。
这不，第一个目标，自己送上门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