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成了唯一的屏障，也是最大的威胁。月光被浓密的树冠切割得支离破碎，洒下斑驳诡异的光影。脚下的山路崎岖湿滑，布满盘根错节的树根和松动的石块。
“快！别停！”胡笙的声音在前方低喝，冷静得像是在指挥一场寻常的狩猎，而非生死逃亡。
阿奕咬紧牙关，肺部火辣辣地疼，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肋间的肌肉。她几乎是凭着本能，深一脚浅一脚地跟着前方那个模糊而稳健的背影。李慕雪的情况更糟，她早已体力透支，完全是被夜凰半拖半拽着前行，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呜咽和粗重的喘息，好几次差点摔倒。
夜凰肩头的伤口在剧烈的奔跑中必然已经崩裂，剧痛让她额头冷汗涔涔，但她一声不吭，另一只手紧紧箍住李慕雪的胳膊，眼神在黑暗中锐利地扫视着周围，警惕着可能从任何方向出现的伏击。她的专业素养让她比阿奕和李慕雪更能适应这种环境，但伤势严重拖累了她。
身后远处，木屋的火光隐约可见，叫喊声和手电筒的光柱在林中胡乱扫射，追兵并未放弃，而且听声音，正在拉近距离。对方显然也擅长山林追踪。
“这边！”胡笙突然改变方向，带着三人冲进一片更加茂密、几乎无路可走的灌木丛。荆棘瞬间划破了他们的衣物和皮肤，但胡笙似乎毫不在意，他的动作有一种奇异的流畅感，总能找到荆棘相对稀疏的缝隙钻过去。
“不能……不能再跑了……我……我不行了……”李慕雪终于崩溃，腿一软，瘫倒在地，带着哭腔喘息道。
阿奕也几乎到了极限，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喘气，心脏狂跳得快要炸开。
胡笙停下脚步，迅速蹲下身，耳朵贴近地面倾听片刻，脸色凝重。“他们分兵了，有包抄的迹象。”他看向瘫软的李慕雪和摇摇欲坠的阿奕，又瞥了一眼脸色苍白但眼神依旧凶狠的夜凰。
情况危急，带着体力不支的李慕雪，根本不可能甩掉追兵。
“起来！”夜凰突然低喝一声，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狠厉，一把将李慕雪从地上拽起，“想死就留在这里！”
李慕雪被她吓得一哆嗦，求生欲压倒了疲惫，勉强站了起来。
胡笙目光锐利地扫视四周，最终定格在旁边一处被藤蔓和苔藓覆盖的陡峭岩壁。“上去！”他指着岩壁上方一个不起眼的、黑黢黢的洞口，“那里有个浅洞，能藏人。”
那岩壁近乎垂直，湿滑难攀。
“我……我上不去……”李慕绝望地看着岩壁。
胡笙没有废话，蹲下身：“踩着我肩膀，阿奕，你在下面托她一把！夜凰，你断后，清理痕迹！”
关键时刻，不容犹豫。阿奕强忍疲惫，用力将李慕雪往上推。李慕雪踩着胡笙的肩膀，手脚并用地向上爬，指甲抠进岩石缝隙，磨出了血也浑然不觉。胡笙则稳如磐石，承受着她的重量。
夜凰迅速用树枝扫平他们来时的脚印，又折断一些灌木，制造出向另一个方向逃窜的假象。她的动作快速而有效。
终于，李慕雪爬进了那个仅能容纳两三人的狭窄石洞，吓得缩成一团。胡笙身形敏捷，几下就攀了上去。然后他探出身，伸出手：“阿奕！”
阿奕抓住胡笙的手，一股强大的力量瞬间将她提了上去。就在她双脚离地的瞬间，夜凰也猛地向上一跃，单手抓住岩壁凸起，胡笙另一只手及时伸出，将她拉了上来。
四人挤在狭窄潮湿的石洞里，几乎能听到彼此剧烈的心跳和喘息声。胡笙迅速将洞口垂落的藤蔓整理好，遮挡住入口。
几乎就在他们藏好的下一秒，下方传来了脚步声和压低的话语声。
“痕迹到这里就乱了……”
“分头找！他们跑不远！”
“注意岩壁和树上！”
手电筒的光柱在岩壁下方扫过，甚至有几束光向上晃了晃，堪堪擦过他们藏身的洞口。洞内四人屏住呼吸，连心跳都仿佛停滞了。
阿奕紧紧捂住嘴，生怕发出一丝声响。李慕雪更是吓得浑身发抖，死死闭上眼睛。夜凰紧贴着岩壁，匕首反握，眼神冰冷，做好了随时暴起伤人的准备。胡笙则如同石雕般一动不动，唯有眼神在黑暗中闪烁着计算的光芒。
脚步声在下方徘徊了片刻，似乎未能发现上方的玄机，最终渐渐远去，向着夜凰布置的假方向追去。
危险暂时解除。
但所有人都知道，这只是暂时的。他们被困在了这个狭小的石洞里，下方是搜索的敌人，而他们，弹尽粮绝，伤痕累累。
黎明的到来，不知是希望，还是更大的绝望。
——
（第十七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