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桂兰的眼眶也红了,她吸了吸鼻子,强行把眼泪憋回去,又往儿子碗里夹了一大筷子菜,语气还是那副硬邦邦的样子。
“赶紧吃!吃完了才有力气!你看你瘦的,跟个猴儿似的!”
她一边骂,一边手底下却不停,把盘子里大半的鸡蛋都拨到了儿子的碗里。
林秀莲看着这母子俩,也悄悄红了眼眶。
她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地拿起勺子,给婆婆的碗里添了满满一勺汤,又把自己的荷包蛋夹了过去。
“妈,您也吃。建军说得对,您为了我们,也累瘦了。”
陈桂兰看着碗里突然多出来的荷包蛋,再看看儿媳妇那张温柔又真诚的脸,心里的那点酸楚,瞬间就被熨帖得服服帖帖。
这辈子能有这样的儿子和儿媳妇,她没白重生。
一顿饭,吃得有笑有泪,却把一家人的心,前所未有地拉近了。
饭后,陈桂兰不让任何人插手,一个人手脚麻利地收拾了碗筷,又把那只老母鸡给炖上了。
鸡汤的香味霸道地钻进院子里的每个角落,浓郁醇厚,带着一丝药材的清香。
陈建军坐在院子里,伤了的胳膊被林秀莲细心地用布带吊在胸前,打了个漂亮的结。
他另一只好手正不安分地想去捏媳妇儿的脸,嘴里却享受着伤员的特权。
林秀莲娇羞地拍开他的手,“妈,看着呢。”
陈建军看了看自家妈,笑嘻嘻凑过去,“看到我们亲近,妈她老人家高兴着呢。”
说着趁着陈桂兰没注意,偷亲了林秀莲一口。
林秀莲笑着瞪了他一眼,让他安分点。
厨房里,陈桂兰虽然没看到,但身后发生的一切,都了如指掌,嘴角的笑容就没放下过。
吃完饭,一家人坐在院子里,吹着海风,欣赏远处的风景,十分惬意。
林秀莲忽然想起明天的军属大会,有些担忧地问:“妈,军属大会那天……周大脚她们真的会公开道歉吗?”
“她敢不道歉?”陈桂兰冷哼一声,腰杆挺得笔直,“政委亲口答应的,借她十个胆子!正好,也让全院的军属都看看,咱们老陈家的人,不是谁都能捏的软柿子!”
看着婆婆这副斗志昂扬的样子,林秀莲心里的那点不安也烟消云散了。
她知道,只要有婆婆在,这个家就有了主心骨。
陈建军握住媳妇的手,又看看自己精神头十足的母亲,心里暖洋洋的。后方安稳,他这个在前线冲锋陷阵的战士,才能无后顾之忧。
……
与陈家温馨和睦的气氛截然相反,隔壁的曹家,此刻正是一片冰天雪地。
曹兵阴沉着脸从外面走了进来。
他刚从营里回来,就听到自家院子里传出鬼哭狼嚎般的吵闹声。一进门,看到的就是满地狼藉,和两个像乌眼鸡一样互相指责的女人。
“够了!还嫌不够丢人吗?”曹兵低吼一声,脸色铁青。
看到儿子回来,周大脚像是找到了主心骨,立刻扑上去哭诉:“儿子,你可回来了!你得给我做主啊!那陈桂兰欺人太甚,还有王政委,他官官相护,非要让我在明天的军属大会上做检讨!这下我的老脸都丢尽了!”
曹兵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公开检讨?”
刘红梅也在一旁添油加醋:“是啊,曹兵,不止妈,连我都要检讨!你说这叫什么事啊!以后我还怎么在院里见人?”
曹兵听着母亲颠三倒四的哭诉和妻子不依不饶的抱怨,又看了一眼隔壁隐隐传来笑声的陈家院子,一股夹杂着屈辱和嫉妒的怒火在他胸中熊熊燃烧。
他辛辛苦苦在部队里往上爬,为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脸面和前途吗?
现在倒好,全被他这两个蠢女人给毁了!
他感觉自己的军装都被扒了一层,在陈建军面前再也抬不起头来。
“检讨稿,我来写。”曹兵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眼神阴鸷得可怕,“明天,你们俩给我老老实实上台念!要是再敢给我惹出半点幺蛾子,就都给我滚回老家去!”
军属大会当天,军区大礼堂。
大会还没开始,礼堂里已经坐满了人,大家三五成群,交头接耳,气氛十分热烈。
陈建军一家三口到的时候,立刻就成了全场的焦点。
“建军回来了!看这精神头,真好!”
“陈婶子,秀莲,你们可算熬出头了!”
不少相熟的军嫂都围了上来,热情地打着招呼。陈桂兰红光满面,腰杆挺得笔直,林秀莲依偎在她身边,脸上带着幸福的浅笑。
就在这时,一个不合时宜的身影挡在了他们面前。
曹兵带着周大脚和刘红梅走了过来。婆媳俩都低着头,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
“建军兄弟,恭喜啊。”曹兵脸上挂着笑,“听说你这次又立了大功,真是好运气,每次都能化险为夷,把坏事变成好事。”
这话听着是恭喜,实则句句带刺,暗讽陈建军是靠运气。
陈建军神色不变,淡淡地看着他:“作为军人,保家卫国是职责,不是运气。曹副营长有时间在这里恭喜我,不如多花点心思,管好自己家里的人,别总给部队添麻烦。”
曹兵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陈建军不再理他,护着母亲和妻子,从他身边径直走了过去。
上午九点,军属大会正式开始。
家属委员会的会长秦青同志,也是海岛部队汪师长的爱人,表情严肃地走上主席台,清亮的声音通过麦克风传遍了整个礼堂。
“同志们!今天我们召开军属大会,有两项重要议程。第一项,就是对近期个别军属思想觉悟低下,破坏军属团结的恶劣行为,进行严肃的批评教育!”
话音刚落,台下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投向了角落里的周大脚和刘红梅。
“下面,点到名字的同志,上台来,做深刻检讨!”秦青目光如电,脸色严肃地看向台下:“后勤处曹兵同志的母亲,周大脚!家属,刘红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