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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卡斯汀留下的那袋物资,如同滴入干涸土地的甘露,暂时缓解了荆棘堡内最迫切的生存危机。粗糙的黑麦面包和简单的草药,让幸存者们脸上恢复了一丝血色,也让他们看向林轩的目光中,多了几分实实在在的信赖。然而,林轩心中没有半分松懈。他深知,与卡斯汀的合作是与虎谋皮,那份“礼物”的代价,远未显现。

五天期限转眼即至。约定的交易地点,是城堡东侧三里外那个早已废弃的矿洞入口。这里地势隐蔽,视野相对开阔,便于观察也便于撤离。

黎明时分,寒雾未散。林轩带着伤势稍愈的卡尔,以及执意要跟来的艾莉丝,提前抵达了矿洞。伊尔明则留在城堡,一方面他身体依旧虚弱,另一方面,他对这种“交易”充满抵触,宁愿独自在城堡废墟中尝试与那些病恹恹的植物沟通。

“源点”光晕无声地扫描着四周,建立着地形模型,警戒着任何风吹草动。“玄黄”之气则如同最灵敏的触须,感知着空气中能量的细微变化。艾莉丝安静地蹲在一块岩石旁,翠绿的眼眸凝视着地面,她在“聆听”土地的情绪——这片区域因为曾经的采矿而充满“伤痛”,此刻又因即将到来的交易而弥漫着一种不安的“躁动”。

“来了。”林轩低语。远处荒原上,出现了几个移动的黑点。很快,两辆由健壮骡子拉着的、覆盖着厚重篷布的板车,在四名看似普通车夫(但眼神锐利,步伐沉稳,显然是伪装)的护送下,缓缓驶来。为首一人,正是卡斯汀的一名护卫,他面无表情地朝林轩点了点头。

没有多余的寒暄。护卫掀开第一辆板车的篷布,里面是整齐码放的面粉袋、成捆的腌肉、几大桶清水,还有几包基本的药材和工具。数量不多,但品质显然比卡斯汀留下的“样品”要好得多,足够城堡内众人维持大半个月。

“货已送到,请查验。”护卫的声音平板无波。

卡尔激动地上前清点,双手因兴奋而微微颤抖。这是他们被流放至此后,第一次见到如此“丰盛”的物资。

林轩的目光却落在第二辆板车上。那辆车是空的,用于装运黑石。他示意卡尔带人开始从矿洞浅层搬运他们这几天勉强开采出来的、约两车量的黑石。开采过程极其艰难,这些石头硬度惊人,若非林轩用“玄黄”之气精准找到解理面,并用“源点”优化了敲击点和角度,仅凭人力几乎无法撼动。

艾莉丝看着那些被搬上车的、散发着沉重死寂感的黑石,小脸上掠过一丝不安。她轻轻拉住林轩的衣角,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石头……不开心。它们……睡着了,不喜欢……被搬走。”

林轩心中一凛。艾莉丝的感知从未出错。这些黑石与荆棘谷的地脉,或许有更深的联系。但眼下,他别无选择。

交易在沉默中完成。卡斯汀的护卫清点了黑石,依旧面无表情,只是眼中闪过一丝对黑石奇特质地的讶异,随即指挥车夫调转车头,消失在荒原的雾气中。

整个过程顺利得令人意外。但林轩的“源点”却记录下一个细节:那名护卫在离开前,目光似乎不经意地扫过了矿洞深处,并极快地用指甲在车辕上划下了一道不起眼的刻痕。

“标记……”林轩眼神微冷。卡斯汀果然不会仅仅满足于交易。他在探查,在布局。

带着物资返回城堡,幸存者们爆发出一阵压抑的欢呼。食物和药品带来了实实在在的希望。林轩趁热打铁,开始分配任务:身体稍好的负责加固防御,妇女和孩子负责整理物资和照料伤员。他则将一部分工具交给卡尔,让他尝试修复城堡内一口废弃的水井。

然而,整合内部并非易事。

当林轩将一些金属工具和材料带到谷底溶洞,希望巴隆能帮忙修复和打造更实用的农具、甚至武器时,遭到了老铁匠激烈的抗拒。

“不打铁!我说过!再也不打!”巴隆像被踩到尾巴的狮子,红着眼睛低吼,将一把生锈的凿子狠狠砸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响。酒精的气息混合着他内心的痛苦,在溶洞中弥漫。“打造出来的东西……只会带来死亡!你懂什么!”

林轩没有强迫他,只是将工具和材料放在一旁。“工具留在这里。城堡需要能挖井的镐,能砍柴的斧,能保护妇女孩子的门闩。”他平静地看着巴隆,“不是为了杀戮,是为了活着。”

说完,他转身离开了溶洞,留下巴隆对着那堆工具和材料,脸色变幻不定,最终颓然坐倒,抓起酒囊勐灌,但那双浑浊的眼睛,却不由自主地瞟向那柄陪伴了他半生的大锤。

另一方面,伊尔明对林轩开采黑石的行为极度不满。

“你在抽取大地的骨髓!”当林轩带人继续在矿洞浅层作业时,伊尔明不顾身体虚弱,追到矿洞外,愤怒地指责,“每搬走一块石头,这片土地的‘心跳’就弱一分!你这是在饮鸩止渴!”

林轩停下手中的工作,看向激动的德鲁伊。“没有这些石头,我们活不下去,土地也一样会死。”他指向城堡方向,“但有了换来的食物和工具,我们就能挖井,也许能找到干净的水源;我们就能尝试开垦一小块土地,也许能种活一些作物。这才是真正的治愈的开始,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点。”

“你这是破坏!”伊尔明固执地摇头,“自然有其法则,强行干预只会带来更大的失衡!”

“那你的法则呢?”林轩反问,“看着土地在静默中死亡,就是遵循法则吗?”

伊尔明语塞,苍老的脸上闪过一丝痛苦和迷茫。他的方法失败了,而且代价惨重。他无法反驳林轩的话,但内心的信仰又让他难以接受这种“交易式”的拯救。

就在这时,艾莉丝轻轻走到两人中间。她蹲下身,将手掌贴在被开采后裸露的岩壁上,闭上眼睛。片刻,她抬起头,翠绿的眼眸中带着困惑,轻声说:“土地……很矛盾。石头被拿走……它很痛……但是……新的水……新的绿色……它又有一点……期待。”

她的话像一道微光,穿透了理念的僵局。土地本身,并非只有一种情绪。

伊尔明愣住了,他看着艾莉丝,又看看林轩,最终沉默地转过身,步履蹒跚地走回了城堡。他没有再反对,但也没有赞同。内心的挣扎,显然远未停止。

林轩知道,说服这两个固执的强者需要时间和契机。当前,他必须利用卡斯汀提供的喘息之机,尽快提升实力。

他让卡尔带人优先修复水井和加固门窗,自己则一头扎进了对黑石和自身修炼的研究中。利用“源点”的分析能力,他开始尝试不同的方法引导“玄黄”之气。他发现,在极度专注的状态下,配合特定的呼吸频率,可以从那两缕虚影中引动一丝极其微弱的、却比之前精纯得多的能量流。这丝能量流无法用于战斗,却能够更有效地滋养和修复他这具残破的身体,甚至隐隐有锤炼肉身的迹象。

同时,他指挥人将开采黑石产生的、较为细碎的碎石混合泥土,用来加固城堡的墙体。果然如他所料,这种混合了黑石的墙体异常坚固,而且“源点”检测到其对能量波动有微弱的隔绝效果。这或许在未来应对法师或某些特殊攻击时能起到作用。

几天后,当卡尔兴奋地报告废弃水井终于挖到湿土,有望出水时,当第一扇用黑石混合土加固的大门安装完毕时,城堡内开始弥漫起一种久违的、积极的气息。

然而,林轩的“源点”却不断发出警示:根据对周边环境的持续监测,有不明身份的窥探者在城堡外围活动的频率显著增加。不仅仅是地精,还有一些行踪更诡秘、装备更精良的痕迹。卡斯汀带来的“好处”,显然也引来了更多的关注和潜在的威胁。

这天傍晚,林轩站在城堡最高的残破塔楼上,望着远方沉入暮色的荒原。艾莉丝安静地站在他身边,晚风吹拂着她紫藤色的发丝。

“绿色的火把……变多了。”艾莉丝轻声说,眼神中带着忧虑,“还有一些……灰色的影子,很安静,但是……很危险。”

林轩点了点头。他知道,短暂的平静即将结束。卡斯汀就像投入静水中的石子,涟漪正在扩散。更大的风浪,恐怕很快就要来了。他必须在那之前,找到将巴隆的铁匠技艺和伊尔明的自然知识真正转化为力量的方法,并将这脆弱的生存纽带,锻造成足以抵御风暴的盾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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