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血旗归来,惊天之变
子时过后,北京城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与焦灼的等待。嬴政依旧矗立在德胜门城楼,如同一尊冰冷的石雕,唯有那玄色大氅在夜风中微微拂动,显示着他并非毫无感知。王承恩、骆养性等人侍立在后,连呼吸都刻意放轻,所有人的心都悬在了那八百死士的身上。
时间一点点流逝,城外除了偶尔传来的顺军巡哨口令和伤兵呻吟,并无太大动静。这寂静,反而更让人心慌。
难道……失败了?八百人悄无声息地湮灭在了数十万敌营之中?
就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城下黑暗中突然传来一阵急促而杂乱的马蹄声,伴随着压抑的嘶吼和兵刃碰撞的锐响!
“开门!快开门!赵将军回来了!”城下传来守军激动而嘶哑的呼喊。
德胜门侧面的暗门被猛地拉开一道缝隙,火光瞬间照亮了门外惨烈的一幕!
赵二虎回来了!但他几乎是被人从马背上搀扶下来的,他左臂齐肩而断,用撕碎的战旗草草包扎着,鲜血浸透了半边身子,脸色惨白如纸,唯有一双眼睛依旧赤红,燃烧着疯狂与……一丝难以言喻的亢奋。
跟在他身后涌入城门的,不足百人!个个带伤,浑身浴血,如同从地狱爬出的恶鬼。他们相互搀扶着,许多人一进城就瘫倒在地,只剩下沉重的喘息。
然而,在所有幸存者之中,有数人合力扛着一面东西——一面巨大的、被鲜血和污泥浸染得几乎看不出原本颜色、但依旧能辨认出硕大“闯”字的残破旗帜!
闯王大纛!
他们真的做到了!他们真的冲到了李自成的中军附近,砍倒了他的帅旗!
“陛下……末将……幸不辱命!”赵二虎看到城楼上的嬴政,挣扎着想跪下,却险些摔倒。
嬴政快步走下城楼,来到赵二虎面前,目光先是在那面染血的“闯”字大纛上停留了一瞬,随即落在赵二虎空荡荡的左肩。
“伤势如何?”他的声音依旧平静,但细微处似乎比往常快了一丝。
“死……死不了!”赵二虎咧嘴想笑,却扯动了伤口,变成一阵剧烈的咳嗽,“陛下……我们……我们搅翻了贼军左翼大营,砍……砍翻了这杆旗!还……还撞见了刘宗敏那厮,混战中不知被哪个兄弟砍中了胳膊,可惜……没能留下他的狗头!”
他虽然说得断断续续,但那股惨烈至极的气息和夺旗成功的狂傲,却让周围所有听到的守军热血沸腾!
“万岁!”
“赵将军威武!”
“锐士营万胜!”
短暂的寂静后,德胜门上下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欢呼!连日来的压抑、瘟疫的恐惧、饥饿的折磨,在这一刻,仿佛都随着这面染血的敌旗被夺回而得到了宣泄!
嬴政看着那面旗帜,又看了看眼前这群伤痕累累却眼神桀骜的勇士,缓缓点了点头。
“很好!所有生还将士,皆记头功!赏银翻倍!赵二虎,勇冠三军,擢升京营副将,仍兼领锐士营!阵亡者,抚恤家眷,子女由朝廷抚养!”他的封赏迅速而厚重。
“谢陛下隆恩!”赵二虎和幸存锐士激动地嘶吼。
“将这面旗,”嬴政指着那“闯”字大纛,声音陡然提高,传遍四周,“给朕高高悬挂在德胜门城楼最高处!让城外的贼寇看看!让城内的军民看看!也让……那些隔岸观火的人看看!”
“朕的刀,依旧锋利!”
※※※
染血的“闯”字大纛被高高挂起,在黎明的微光中迎风招展,尽管残破,却带着一种血腥而强大的威慑力。这个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迅速传遍全城,极大地振奋了人心。皇帝不仅能守,还能攻!还能在数十万敌军中夺其帅旗!
然而,嬴政的振奋并未持续太久。就在德胜门欢呼声未落之时,一骑来自山海关方向的塘马,带着满身风尘和前所未有的惊恐,冲进了北京城,带来了一个比李自成大纛被夺更加震撼、乃至堪称毁灭性的消息!
“陛下!八百里加急!山海关总兵吴三桂……吴三桂他……”塘马兵滚鞍落马,声音凄厉得变了调,“他已于四日前,在山海关……剃发降清了!开关延请建虏睿亲王多尔衮入关!建虏八旗精锐,已与吴三桂合兵一处,正星夜兼程,杀奔北京而来!”
轰!
这个消息,如同九天惊雷,在刚刚因夺旗而振奋的北京城头炸响!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噩耗惊呆了!
吴三桂……降清了?!还引来了满洲八旗!
王承恩眼前一黑,几乎晕厥。骆养性、王之心等人也是面无人色,浑身冰凉。刚刚夺旗带来的些许喜悦,瞬间被这冰寒刺骨的现实冲刷得干干净净!
李自成未退,更强的敌人——满洲八旗,却已经借着吴三桂打开的国门,悍然入关了!北京,瞬间从被一方围攻,变成了陷入两面夹击的绝境!不,是必死之境!
嬴政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晃动了一下,扶住了城墙垛口才稳住身形。他的脸色第一次变得如此难看,那双深邃的眸子里,翻涌着滔天的怒火与……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面对历史惯性的无力感。
他改变了北京守城的细节,甚至夺得了李自成的帅旗,却依然未能阻止吴三桂的背叛,未能阻止满洲入关!历史的车轮,仿佛带着某种强大的修正力,依旧隆隆地朝着既定的深渊碾去!
“吴……三……桂!”嬴政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声音低沉嘶哑,蕴含着足以焚毁一切的杀意。这个名字,此刻在他心中,比李自成更加可恨千百倍!引外族入侵华夏,在他这位祖龙看来,是比篡位自立更加不可饶恕的罪行!
“陛下!如今……如今该如何是好?”王承恩带着哭腔问道。前门有狼,后门进虎,这局已是十死无生!
嬴政猛地闭上眼,深吸了几口带着血腥和硝烟气味的冰冷空气,强迫自己从那巨大的愤怒和短暂的无力感中挣脱出来。
绝望吗?是的。但坐以待毙,绝非他嬴政的风格!
他猛地睁开眼,眼中所有的迷茫和无力都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逼到绝境后的、近乎疯狂的冷静与锐利。
“慌什么!”他厉声喝道,声音如同寒铁,瞬间压下了周围的恐慌,“李自成顿兵坚城之下,师老兵疲,疫病横行!建虏虽至,亦是远来疲敝!吴三桂,不过一无耻匹夫!”
他目光扫过众人,一字一顿道:“局势虽危,却非毫无转机!”
他的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起来,分析着这绝望局面中可能存在的、极其微小的生机。
李自成与满洲,绝非铁板一块!他们之间,有着不可调和的利益冲突!李自成要的是大顺江山,多尔衮要的是入主中原!吴三桂的投降,或许能让他们暂时联合,但这种联合必然脆弱无比!
“骆养性!”
“臣……臣在!”骆养性一个激灵。
“立刻派最精干的细作,想方设法接触顺军大营!不必谈和,只需将吴三桂降清、建虏入关的消息,一字不差地透露给李自成!要快!”嬴政眼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他要让李自成也知道这个消息,让这个刚刚被自己夺了帅旗的对手,也感受一下腹背受敌的恐惧!
“王之心!”
“奴婢在!”
“你亲自去准备!将我们手中关于满洲的情报,尤其是其兵力、将领、以及可能对李自成构成的威胁,整理成册,同样想办法送到李自成面前!”嬴政这是在给李自成递刀子,让他看清真正的威胁是谁。
“陛下,您这是要……”王承恩似乎明白了什么。
“驱虎吞狼,抑或……二虎竞食!”嬴政冷冷道,“李自成不是傻子,他知道,一旦建虏坐大,他这‘闯王’也做到头了!如今建虏新至,他与朕,谁才是建虏首先要消灭的目标?”
答案不言而喻。占据北京、拥有正统名分的大明皇帝,绝对是多尔衮首先要铲除的对象。而李自成,反而可能暂时获得喘息之机,甚至……被建虏利用来消耗明军。
但反过来,如果李自成意识到建虏的威胁更大,他会不会暂时与北京和解,甚至……联手抗清?
这个念头极其大胆,甚至可以说是异想天开。但在这绝对的死局之中,这似乎是唯一可能撬动局面的支点!
“另外,”嬴政看向那面染血的“闯”字大纛,语气森然,“将这面旗,还有吴三桂降清、建虏入关的消息,一并张榜公告全城!告诉所有军民,真正的生死大敌,已经来了!是引颈就戮,还是拼死一搏,让他们自己选!”
他要将最残酷的真相赤裸裸地揭开,用外部的巨大压力,强行整合内部已经濒临崩溃的力量。要么在绝望中毁灭,要么在绝境中爆发出最后的力量!
命令下达,整个北京城再次剧烈地动荡起来。当吴三桂降清、满洲入关的消息与那面染血的闯王大纛一同公之于众时,带来的不是崩溃,而是一种诡异的、死寂般的凝滞,随后,是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混合着绝望与疯狂的决绝。
海上生路渺茫,陆上强敌环伺。如今,已无路可退,唯有死战!
而嬴政,在布下这搅动风云的棋子后,将目光再次投向了南方。郑芝龙……如今成了他手中,或许能影响这盘死棋的,最后一枚,也是距离最远的一枚棋子。
他必须立刻再派信使,将北京剧变的消息传递给郑芝龙!若他能速派水师北上,哪怕只是做出威胁辽东的姿态,都可能牵制满洲,为北京创造奇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