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船在芦苇荡中悄无声息地穿行,晨雾如轻纱般笼罩着河面。燕临渊靠在船头,望着远处南京城若隐若现的轮廓,心中五味杂陈。
“我们这是要去哪里?”赵灵儿低声问道,她的脸色在晨光中显得格外苍白。
苏云袖熟练地撑着小船,头也不回地回答:“去一个安全的地方,我父亲生前的一处别院,连墨家的人也不知道那里。”
燕临渊注意到她提到“墨家”时的熟稔语气,心中疑云再起。但眼下他们确实无路可走,只能暂时相信这位镇守使之女。
小船拐进一条隐秘的水道,两岸竹林掩映,几乎看不见天空。约莫一炷香后,前方出现一座临水而建的小院,青瓦白墙,朴实无华。
“就是这里了。”苏云袖将小船系在码头,率先上岸。
小院看似普通,但燕临渊敏锐地注意到,院墙的砌法和门锁的构造都暗含玄机,显然是经过精心设计的。
苏云袖取出一把造型奇特的钥匙,插入锁孔后左右各转三圈,门才悄然开启。
院内别有洞天,假山流水,曲径通幽,与外观的简朴形成鲜明对比。
“这里是我父亲研究机关术的地方,”苏云袖引着二人穿过回廊,“除了我们三人,只有两个老仆在此照料,绝对安全。”
正说着,一个洪亮的声音突然从假山后传来:
“哎呀呀!这不是苏大小姐吗?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一个圆滚滚的身影从假山后转了出来。来人约莫四十岁年纪,身材矮胖,圆脸大耳,穿着一身沾满油污的工装,手里还拿着一个正在滴油的齿轮。
苏云袖无奈地叹了口气:“鲁大师,这位是燕临渊燕公子,这位是赵灵儿赵姑娘。这位是鲁小班鲁大师,我父亲的故交,暂时寄住在这里。”
鲁小班笑嘻嘻地走上前,围着燕临渊和赵灵儿转了两圈,小眼睛里闪着精明的光:
“哦哦!就是那个梦见京城要塌的小子?还有老赵的闺女?有意思!真有意思!”
燕临渊心中一惊,看向苏云袖。苏云袖连忙解释:“鲁大师是我父亲最信任的人之一,他知道所有事情。”
鲁小班拍拍胸脯,油污在衣服上留下更深的印记:“放心吧小子!我鲁小班别的本事没有,就是嘴巴严实!再说了,我这人最爱看热闹,这么大的事情,怎么能少了我?”
他忽然凑近燕临渊,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听说你在找十二只蛤蟆?”
“是青铜蟾蜍。”赵灵儿纠正道。
“都一样!都一样!”鲁小班不以为意地摆摆手,“不就是那些会转珠子的铜蛤蟆嘛!老赵生前可没少研究那玩意!”
燕临渊与赵灵儿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惊讶。
“鲁大师知道那些蟾蜍的用途?”燕临渊问道。
鲁小班得意地挺起胸膛:“那是自然!我鲁小班虽然是个粗人,但跟着老苏和老赵混了这么多年,什么稀奇古怪的玩意没见过?”
他忽然想起什么,一拍脑门:“对了!老赵生前留了个东西在我这里,说是万一他出了什么事,就交给能看懂的人。”
鲁小班转身向院内跑去,圆滚滚的身材跑起来像个滚动的球,引得三人都忍不住笑了。
不多时,他抱着一个木盒跑了回来,小心翼翼地放在石桌上。
木盒打开,里面是一本厚厚的笔记和几件奇特的工具。
“这是父亲的日记!”赵灵儿一眼就认出了笔迹,激动地翻开。
燕临渊则被那些工具吸引——其中一件形似罗盘,但刻度更加复杂;另一件则是可伸缩的铜管,末端嵌着水晶镜片。
“这是老赵自己做的‘窥地镜’,”鲁小班拿起铜管,得意地介绍,“能看清地下的结构!厉害吧?”
苏云袖轻咳一声:“鲁大师,我们还是先说正事吧。”
鲁小班这才收敛了些,正色道:“对对对!说正事!老赵在日记里肯定记了不少重要的事情,你们快看看!”
赵灵儿快速翻阅日记,脸色越来越凝重:“父亲记载,墨家确实在策划一场大祭祀,但他们的目的不仅仅是改朝换代…”
她翻到一页,指着上面的图解:“这是祭祀仪式的示意图,需要十二蟾蜍作为钥匙,在特定时间启动机关系统。但父亲在页边注解说,这个仪式实际上是为了打开某个‘门’。”
“门?”燕临渊不解。
“通往龙脉核心的门,”苏云袖接话道,“我父亲的研究也指向这一点。墨家相信,南京城下埋藏着上古时期遗留的龙脉核心,获得它的人将拥有无穷力量。”
鲁小班插嘴道:“说白了就是一群想成仙想疯了的疯子!要我说啊,什么龙脉不龙脉的,都是扯淡!脚踏实地过日子不好吗?”
燕临渊却想起前世京城陷落后的异象——地底冒出的金光,天空中诡异的光晕,还有那些在废墟中神秘消失的人…
或许,墨家的疯狂计划背后,真的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日记里还提到一个地方,”赵灵儿继续翻阅,“父亲说那里可能是阻止祭祀的关键。”
“什么地方?”燕临渊急切地问。
赵灵儿指着日记中的一页手绘地图:“紫金山下的前朝皇陵。父亲怀疑,那里藏着机关系统的总控制室。”
鲁小班突然一拍大腿:“哎呀!我想起来了!老赵生前确实常去紫金山,神神秘秘的,问他也不说!”
苏云袖沉吟道:“前朝皇陵…那里确实是禁地,守卫森严。但如果是总控制室所在,冒险也是值得的。”
燕临渊看着地图,心中已有决断:“我们必须去查探。”
鲁小班兴奋地搓着手:“太好了!终于有热闹看了!我跟你们一起去!”
苏云袖皱眉:“鲁大师,这太危险了…”
“危险?”鲁小班不以为意,“我鲁小班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再说了,没有我,你们连皇陵的门都找不到!”
他神秘地眨眨眼:“告诉你们个秘密,我年轻时可是参与过皇陵的修缮工程,里面的暗道我门儿清!”
燕临渊心中一动。如果有熟悉皇陵内部的人带路,确实会安全许多。
“既然如此,那就麻烦鲁大师了。”他拱手道。
鲁小班乐得合不拢嘴:“好说好说!我这就去准备家伙!”
他蹦蹦跳跳地跑开了,那欢快的样子完全不像是要去冒险,倒像是要去郊游。
苏云袖看着他的背影,无奈地摇头:“鲁大师就是这样,永远像个长不大的孩子。但他的机关术确实精湛,有他相助,我们的胜算会大很多。”
赵灵儿忽然指着日记的最后一页:“等等,这里还有一段密文…”
只见日记最后一页用特殊的密码写着几行小字,旁边还画着一个奇特的符号——一条盘旋的龙,龙口衔着一颗珠子。
“这是墨家的密文,”苏云袖辨认着,“‘龙珠现世,天门洞开,十二蟾蜍齐聚,龙脉苏醒’…”
燕临渊心中一震:“龙珠?难道指的是蟾蜍口中的玉珠?”
赵灵儿脸色发白:“如果十二颗玉珠齐聚,真的能唤醒龙脉…”
就在这时,鲁小班背着个大包裹回来了,叮当作响。
“准备好了!”他得意地拍拍包裹,“撬锁的、攀墙的、防身的,应有尽有!哦对了,还有这个——”
他从包裹里掏出三个巴掌大的木鸟,栩栩如生。
“这是我做的木鸢,关键时候能派上用场!”他示范着拧动木鸟腹部的发条,木鸟竟真的扑扇着翅膀飞了起来,在院中盘旋一圈后稳稳落回他手中。
燕临渊看得目瞪口呆,这位看似滑稽的鲁大师,果然身怀绝技。
“事不宜迟,我们今晚就行动。”燕临渊下定决心。
苏云袖却道:“我也去。皇陵守卫的换防时间我了如指掌,可以避开大部分巡逻。”
燕临渊本想拒绝,但看到苏云袖坚定的眼神,知道劝阻无用,只得点头同意。
四人商定计划后,各自准备。燕临渊在院中练习使用鲁小班给的各种工具,赵灵儿继续研究父亲的日记,希望能找到更多线索。
午后,燕临渊独自坐在院中的石凳上,擦拭着鲁小班给他的一柄特制匕首。匕首柄上嵌着一颗会发光的珠子,在黑暗中能提供照明。
苏云袖悄然来到他身边:“燕公子,有件事我必须告诉你。”
燕临渊抬头,看见她神色凝重。
“我父亲…可能没有死。”
燕临渊手中动作一顿:“什么?”
苏云袖低声道:“我父亲苏定邦,三年前奉命调查墨家,后来在一次行动中失踪,官方认定他已殉职。但我一直怀疑他还活着,而且是自愿加入墨家的。”
燕临渊想起四指人提到的“主上”,心中一沉:“你怀疑…”
“我怀疑我父亲就是墨家现在的首领,”苏云袖声音颤抖,“这也是我冒险潜入墨家的原因。我要亲自确认,那个策划这场疯狂祭祀的人,是不是我的父亲。”
燕临渊沉默良久,终于明白苏云袖为何如此熟悉墨家内情。
“无论那人是不是你父亲,”他轻声道,“我们都要阻止这场祭祀。”
苏云袖眼中泪光闪烁,重重地点头。
夕阳西下时,鲁小班兴冲冲地跑来:“各位!大发现!”
他手中拿着一张泛黄的图纸:“我在老苏的旧物里找到了这个!皇陵的暗道全图!”
图纸上详细标注了皇陵的各条暗道和机关,甚至还有几处用红笔圈出的秘密入口。
“这里,”鲁小班指着一处标记,“有个排水暗道,直通皇陵核心区域!守卫绝对想不到我们会从那里进去!”
燕临渊仔细研究图纸,发现这条暗道确实隐蔽,而且直指皇陵中心的一座偏殿——那里很可能是总控制室的所在。
“太好了!”赵灵儿兴奋地说,“有了这张图,我们就能避开大部分机关和守卫!”
鲁小班得意洋洋:“怎么样?带上我是对的吧?”
燕临渊笑着点头:“鲁大师果然厉害。”
夜幕降临时,四人准备出发。鲁小班给每人都配发了特制的装备——可伸缩的钩索、能照明的匕首、还有几包他自称是“迷烟”的粉末。
“关键时刻撒出去,保证让对方晕头转向!”他信誓旦旦地说。
临行前,燕临渊忽然想起一事:“鲁大师,您说的那个排水暗道,入口在哪里?”
鲁小班眨眨眼:“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入口就在夫子庙后面的一口古井里!”
燕临渊和赵灵儿对视一眼,都想起了苏云袖之前的话——最后一只蟾蜍,就藏在夫子庙下。
这难道是巧合?还是冥冥中自有天意?
“走吧,”燕临渊深吸一口气,“无论如何,我们都要去探个究竟。”
四人趁着夜色离开小院,向着紫金山方向进发。南京城的灯火在身后渐行渐远,而前方,等待他们的将是未知的危险和秘密。
燕临渊握紧手中的匕首,目光坚定。无论皇陵中隐藏着什么,他都要揭开真相,阻止那场灾难性的祭祀。
夜色深沉,四道身影悄无声息地融入黑暗,向着紫金山下的前朝皇陵潜行。
而在他们身后,南京城的某个高楼上,一个身影正凭栏远望,手中的望远镜跟随着他们的行踪。
“去吧,”四指人墨离轻声自语,“带我们找到最后一只蟾蜍。”
他转身对身后的黑影吩咐:“跟上他们,但要保持距离。等他们找到入口,我们再行动。”
黑影领命而去,墨离则望着紫金山的方向,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
“苏定邦,你的女儿和你老朋友的孩子都卷进来了,这次你还能继续隐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