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不知过了多久,顾亭宸才抬眼,皱眉看了我一眼:“够了。”
他挥手吩咐身后的助理,“去安排几位医生,给她父亲手术。”
我全身发抖,撑着墙站起时,双腿像灌了铅一般,根本站不稳。
顾亭宸上前一步,想伸手来扶。
我下意识甩开。
他愣了一瞬,眼底闪过错愕,似乎没想到,我会拒绝。
而我拖着破碎的身子,一步一步朝着父亲所在的方向走去。
父亲的手术结束后,医生告诉我,虽然手术成功,但因为拖了几天,骨骼愈合不理想,会留下轻微后遗症。
我整个人瘫在冰冷的地板上,泪水决堤般落下。
若不是顾亭宸把医生都推去给薛筱菲治一只崴脚,我父亲不会受这份罪。
哭到力竭,我才发现走廊里多了一个人。
顾家的真少爷顾行远,或者说,是我曾经十几年的邻居。
曾经他性格冷漠,我常常主动找他玩被拒绝,后来他去顾家,也依旧形单影只,导致我们的关系并不熟稔。
但此时的顾行远面色依旧冷淡,却递来一块干净的手帕。
我愣愣接过。
他语气沉稳:“我知道你答应我妈要离开顾亭宸。可你要明白,你如今想带着家人安然离开,并不容易。”
我指节泛白,却坚定:“我知道,可我还是要走。”
顾行远沉沉的眼神看着我,良久才道:“如果你真决心如此,我可以帮你,离婚、转移亲人,甚至出国重新开始人生,我都能安排。”
我的心怦怦乱跳,喉咙发紧,想问为什么,但我又怕到眼前的机会离开,只能点头答应。
顾行远沉默很久,才像是想起来一样随口道:“到时候,你告诉我顾亭宸的弱点作为交换即可。”
他转身离去,而我攥着手帕,心中的疼痛渐渐麻木。
顾家这样的权门,难进,也难出。
我和顾亭宸刚到法定年龄的那一年,他带着几分急切把我拽进民政局。
“知意,我现在太弱小了,只有早点领证,才能护住你。”顾亭宸那时眼睛发红,抱着我,语气深情里带着担忧,
“别担心,婚礼以后我会补给你,风风光光的,到时候谁都不能轻看你。”
我当时满心感动,没想过这所谓的婚礼,顾亭宸根本就不想办,而这个婚结得容易,离开却不容易。
想离开顾家,不只是感情上的桎梏,更是利益上的纠葛。
一旦我提出离婚,不仅顾家老爷子会大发雷霆,顾亭宸自己也不会放手。
除非我提出净身出户,并让顾亭宸自愿签下离婚协议。
但我不愿净身出户,是我把顾亭宸在被打死的危机下救下他,也是我因为顾亭宸而放弃出国深造的机会留在他身边。
净身出户的人凭什么是我?
而顾亭宸也不会愿意离婚,他分不清自己的内心,还始终沉迷在“报恩”的自我感动里无法自拔。
所幸如今离婚协议顾行远答应帮我弄好,我只要想办法让顾亭宸签字即可。
晚上我回到家,拎着菜篮子,想着给父亲熬一锅补汤带去医院。
刚把汤熬好,门口就传来脚步声。
顾亭宸回来了。
他怀里,还搀着薛筱菲。
薛筱菲脚腕裹着绷带,动作小心,脸色苍白,却依偎在他怀里,看上去楚楚可怜。
“知意你怎么回来了?”
顾亭宸一眼看到我,眉心皱紧,眼里闪过紧张,“你伤还没好,就该在医院修养。做饭的事,交给保姆就行。”
我盯着他,声音冷淡:“保姆都被你派去薛筱菲家给她做点心去了,你忘了?”
之前薛筱菲来我们家吃饭,只是说了一句家里保姆做的点心好吃,顾亭宸就大手一挥把所有保姆都送去了薛筱菲家。
而没有想过那时候我发着烧,一个人做饭艰难。
顾亭宸愣了愣,好像才想起来这回事,脸色微变,随后转移话题说:
“不提那个,菲菲这几天伤了腿,不想在医院待着,就回来住几天,当好了就回去了。”
“随你。”
我低下头盯着火力,也不想去思考为什么薛筱菲放着自己家一屋子佣人不使唤,一定要顾亭宸照顾。
顾亭宸被我这句话噎住,意识到我的态度有些不一样,皱着眉频频看我。
薛筱菲忽然轻声开口:“亭宸我有点饿了,不知道妹妹煮了什么,闻着好香啊……我能不能尝一点?”
顾亭宸立刻看向我道:“知意去盛碗汤给菲菲,她今天可是特地嘱咐医生好好照顾你父亲,打算好好补偿你们的沈行远。”
我咬紧牙关,胸口一阵抽痛。
补偿?
是薛筱菲害得我父亲手术拖延,差点落下终身残疾,如今却成了“会弥补”就可以一笔勾销了?
可我清楚,若是我拒绝,倒霉的只会是父亲。
我只能低头,拿起碗,忍着怒意去盛汤。
薛筱菲却一脸惶恐,轻声说:“我哪敢吃妹妹煮的东西?这一定是给伯父的吧。我做错那么多事情,怎么能……”
顾亭宸立刻哄道:“不会的,知意没有怪你,对不对?”
他眼神锋锐,逼我回答。
我喉咙哽住,呼吸急促,却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薛筱菲见状,眼里闪过得意,慢慢走进厨房,伸手拉住我:“妹妹,你没怪我,真是太好了,我是亭宸从小到大的朋友,你是他的妻子,我是希望我们能好好相处的。”
她的手柔软,却在顾亭宸的视线死角,猛地扣住我的手腕,将我的手狠狠按在滚烫的陶瓷锅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