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八十年代，国内工业基础薄弱，这些工业品价值连城。
相比之下，农产品的价格被压得很低。
所以卖粮食、肉类的商贩随处可见，但经营这些工业品的却凤毛麟角。
按规定，购买这些商品需要专门的票证。
自行车票、电视机票、录音机票等等。
每张票都能追根溯源。
这些票证大多在权贵阶层流通，很少流入民间。
能做这种买卖的，都不是等闲之辈！
要么后台够硬，要么门路够广。
而这些人，正是夏东青要找的买家！
给王小海买了串五分钱的糖葫芦后，夏东青先在市场转了一圈，然后找了个角落，铺开一块布，上面只放了一张紫貂皮。
跳蚤胡同没有固定管理人员，只要守规矩，谁都可以摆摊。
夏东青的摆法很特别，别人都恨不得把摊位堆满，他却只摆一件商品。
而且一言不发，就这么蹲着。
活像那些卖工业品的摊主。
但当人们看清商品后，顿时恍然大悟。
果然是稀罕物！
不一会儿，夏东青的摊位前就围满了人。
“兄弟，这紫貂皮怎么卖？”
“给个价呗。”
“就是，不报价我们怎么买？”
嘈杂的讨价还价声让没见过这阵仗的王小海直往哥哥身后躲。
王大春也绷紧了神经，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
只有夏东青气定神闲。
前世和俄罗斯人谈过上亿项目的他，这点场面根本不值一提！
他拍拍王大春的肩膀，示意他放松。
然后微笑着环视众人，就是不接话。
见他这副模样，不少人暗自叹气。
本以为是个可以捡漏的愣头青。
没想到是个行家！
外行可能看不懂夏东青的用意，但内行一看就明白，这是在等买家出高价。
说白了，就是价高者得！
只有真正的好货才敢这么卖。
紫貂皮虽然比不上那些天价珍品。
但胜在稀缺！
本来产量就少，国营商店还要分走一部分。
能流入黑市的就更少了！
上次见到这玩意儿还是夏天的事。
现在能从国营系统里搞到货的，都不是一般人！
这不仅要钱，更要权！
再说了。
权力也分三六九等。
真正的好东西从来不愁销路。
权力不够大的，能弄到的货也不比普通百姓多多少！
围观的人越聚越多。
夏东青觉得时机成熟，终于开口道：
“紫貂皮，新货，夹子打的，完好无损。”
说着，他把紫貂皮翻来覆去展示了一遍。
这是验货的规矩，行话叫”亮底”。
既然是竞价，就得让大家看个明白。
毕竟这年头赚钱不容易，都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
要是买着假货，连说理的地方都没有！
确认无误后。
夏东青宣布：”开始吧。”
话音刚落，就有人喊价：”三百！”
紧接着有人加价：
“三百二！”
“三百五！”
“三百八！”
节节攀升的价格让王大春心跳加速。
他知道紫貂皮值钱，但没想到这么抢手。
来的路上，他还在盘算这一千八该怎么花。
大米一毛八一斤，猪肉九毛五一斤，的确良衣服三块五一件……
一千八百块，根本花不完！
可看现在这架势，要是六张紫貂皮全出手，两千五都打不住！
那可是两千五百块啊！
王大春做梦都不敢想这个数字！
王小海倒是不太懂行情，只晓得那张毛皮能换来好多好吃的！
他眼巴巴地瞅着哥哥的口袋，馋得直咽口水。
几轮叫价过后，竞价声渐渐平息。
“七百！”
这个价格让其他买家纷纷打退堂鼓。
虽说紫貂皮稀罕，但这个价实在离谱。
国营商店最高也就开到三百八。
这都快翻倍了！
买回去根本没法倒手，铁定赔本！
夏东青看向最后出价的人，果然不出所料。
正是之前卖大件的那个摊主。
两人二话不说，一个交钱一个交货。
就在对方转身要走时，夏东青突然叫住他：
“老哥，冒昧问一句，您买这皮子是打算做围脖还是做大衣？”
安开山，石湖市第一机械厂后勤部的普通职工。
虽说职位不高，但在厂里没人敢给他脸色看。
为啥？
后台硬呗！
五年前他父亲还是第一机械厂的厂长，后来高升了。
专门管后勤这一块。
他老丈人也是厂里后勤部主任。
顺带一提，现任厂长还是他父亲一手带出来的徒弟。
就这关系网，他没当上官纯粹是因为对仕途没兴趣。
当然，安开山也不是那种游手好闲的纨绔子弟。
他有个特别的爱好——赚钱！
跳蚤市场里第一个倒腾大件的就是他！
整个市场就属他的货源最稳定。
除此之外，夏东青还知道一点。
安开山最厉害的本事是：会来事儿！
或者说，三教九流都吃得开！
石湖市里，上到机关单位，下到街道居委会，没有他不认识的人。
有这本事，放在哪个年代都混得风生水起。
事实也确实如此，后来他做生意发了大财。
十几年工夫就创办了市值几个亿的企业！
九十年代还上过电视专访。
不过那都是后话了。
现在的安开山，就是个有点门路的倒爷。
最近他正为岳母生日礼物发愁。
要是一般人，随便买个奶油蛋糕或者拎两瓶酒就完事了。
再不济弄张工业票，也算重礼了。
但这次不一样，过寿的是他岳母薛颖！
作为后勤部主任夫人，加上娘家也有背景，什么好东西没见过？
随便买个东西糊弄她？
想都别想，晚上还想不想上床睡觉了？
起初安开山也为这事犯难。
女人的喜好和男人完全不同。
加上现在物资紧缺，实在不知道送什么好。
没想到刚到跳蚤市场就撞见了好东西——紫貂皮！
价格合适，稀有又讨女人喜欢。
安开山一拍大腿，这不正是自己要找的礼物吗？
送给岳母既有面子又显诚意，任谁都挑不出毛病！
对普通人来说，七百块是笔巨款。
但对安开山来说，毛毛雨啦。
都不用动工资，随便倒腾几件大件就赚回来了！
正当他美滋滋地想着老婆会怎么夸他时。
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老哥，能问问您买这皮子是做围脖还是做大衣？”
安开山眉头一皱，现在买东西还得汇报用途？
管得也太宽了吧？
夏东青见对方脸色不对，知道误会了。
赶紧笑着解释：”您别多心，我是说要是做大衣的话，我这儿还有料。”
“价格合适的话，可以给您配齐。”
说着拍了拍随身带的布袋。
鼓鼓囊囊的，显然存货不少。
夏东青心里门清，要是把所有皮子都摆出来卖，肯定能卖更高价。
但是！
风险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