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和院的书房内,烛火跳动。
沈云澈瞅着眼前那座由《论语》、《孟子》堆起来的书山,头皮一阵发麻。
对面,叶云舒坐得笔直,手里翻着账册,纤长的手指在算盘上拨出一串脆响。
噼里啪啦。
他清了清嗓子,脸上挤出个讨好的笑,身子往前探了探。
“娘子,你看……这天儿也不早了,咱商量个事儿呗?”
叶云舒拨算盘的手停了,抬起眼,那双清冷的凤眸就这么静静地落在他身上,不说话。
沈星河硬着头皮说道:
“老话说得好,劳逸结合,事半功倍嘛。这话肯定有道理。傻学硬学会把人学呆的,对不?”
看叶云舒没什么动静,他胆子肥了点,抛出了自己的方案。
“要不这样,咱们搞个科学点的学习方法。我读半个时辰的书,然后……歇一个半时辰!你瞧,黄金比例,一张一弛文武之道,效率绝对拉满!”
说完,他还贱兮兮地挤了挤眼,一副“快夸我”的德性。
回应他的,是叶云舒愈发冰冷的目光。
沈云澈脖子一缩,后面的话全咽了回去。
这事儿,没戏。
“完犊子,今晚要交代在这儿了。”他心里哀嚎,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抓起最上面那本《论语》。
“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
才念了两句,眼皮就开始打架。
这玩意儿比安神汤还管用。
顶不住,真顶不住。
周公的召唤可比圣贤的教诲亲切多了。
他眼珠子一转。
将厚实的书卷立在脸前,严丝合缝地挡住自己,再找个舒服的姿势往后一靠。
齐活儿!
从叶云舒那儿看,他坐得端端正正,书本立在面前,妥妥一个发奋图强的读书人。
实际上,书本的阴影下,沈云澈已经闭上了眼,呼吸放得又平又长,就这么光明正大地睡了过去。
“小样儿,还想卷我?哥当年在办公室带薪上厕所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意识沉下去的最后一秒,他还在得意。
他没瞧见,对面的叶云舒,不知何时已经放下了账册。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叶云舒的眉头,却一点点皱了起来。
不对劲。
沈云澈的呼吸声太平稳了,这家伙,分明是睡着了。
可怪就怪在,他那只搭在书页上的手,压根没闲着。
他的食指,竟然无意识地顺着书页上的字,一行行地往下划。速度不快不慢,正好是正常人看书的速度。
更邪门的是,一页“看完”,他的手指会精准地勾住页脚,轻轻一翻。
不多不少,正好一页。
要不是那平稳的呼吸声出卖了他,叶云舒差点以为,自己这夫君是什么过目不忘的奇才。
“睡着了……还能自己翻书?”
她眼里满是疑惑。
是自己眼花了?还是说,这纨绔,真藏着什么她不知道的猫腻?
就在叶云舒满心不解的时候,沈云澈的脑子里,正响起一阵欢快的电子音。
【叮——!】
【检测到宿主在被强迫内卷的恶劣环境下,并未屈服,反而另辟蹊径,成功实现了“带薪摸鱼”的高阶摆烂行为!】
【此行为符合系统“顽强抵抗内卷,誓死捍卫摆烂权利”的核心判定标准!】
【奖励触发!】
【恭喜宿主,被动学习效率提升1000%!专属技能【状元之才】已自动运转!】
下一秒,沈云澈的梦境画风突变。
他掉进了一片金色的海里,那本厚重的《论语》在他面前自己翻开,书上的字一个个都活了,变成发光的金色小蝌蚪,唱着歌,排着队,一股脑儿全往他脑门里钻。
“卧槽,什么玩意儿?开银趴呢?”
沈云澈在梦里被吵得不行,挥手想把这些金点子赶走,可它们却没完没了。
这些光点钻进他脑子,瞬间拆解、重组,那些原本晦涩的句子、典故、释义,就这么被他彻底理解、记住,烙进了脑子深处。
而沈云澈自己,屁都不知道。
他就觉得今晚这梦吵得慌,几百只鸭子在耳边开大会一般,没睡踏实。
……
半个时辰,一晃而过。
书房里的自鸣钟“当”地响了一声,把沈云澈从梦里震醒了。
他“睡眼惺忪”地抬起头,从书后探出脑袋,大大地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
“哎哟……圣贤书果然是催眠神器。”他揉着眼睛,故意嚷嚷,“读史使人明智?我怎么感觉是读史使人犯困呢!这效果,比我娘开的安神汤还好使!”
说着,他还装模作样地抹了把嘴角,一副流了口水的样子。
对面的叶云舒,“啪”地合上了账本。
她面无表情地看着沈云澈演戏,看不出喜怒。
“既然夫君读完了,想必已有所得。”她淡淡的说道。
沈云澈心头一跳。
来了来了,她带着随堂测验走来了!
“也……还行吧,略懂,略懂。”他含糊着,盘算着怎么蒙混过关。
叶云舒随手拿起他面前的《尚书》,随便翻开一页,纤细的指尖点在其中一行字上。
“‘惟天聪明,惟圣时宪,惟臣钦若,惟民从乂’,此句出自《皋陶谟》,作何解?”
这话一问出来,沈云澈脑子里“嗡”的一下,标准答案、三种注解、延伸释义,全都弹了出来,清晰地浮现在脑海里。
“我靠,系统牛逼!”
他心里狂喜,脸上却是一片茫然。
不过,为了维持自己“不学无术废柴纨绔”的珍贵人设,为了以后更好的摆烂,这题必须答错!
沈云澈挠挠头,皱着眉,装出苦思冥想的样子。
“唯……唯天……那个……聪明?”
他偷偷瞟了叶云舒一眼,试探着说:“这句话的意思是……老天爷最聪明?”
叶云舒的脸,冷了一分。
沈云澈一看有戏,再接再厉地瞎扯。
“圣人呢,就要守时……对,守时!我跟娘子你约好,每天学习,这就是‘时宪’!至于那个‘钦若’……肯定是说当臣子的要钦佩和羡慕老大!最后一句,老百姓跟着……叉?不对,乂?跟着一起乂……这字儿念啥来着?”
他把书凑到跟前,装模作样地瞅了半天,最后两手一摊,满脸无辜。
“娘子,这解释起来牛头不对马嘴的,太难了。要不,咱聊点简单的?”
他眼珠一转,忽然来了灵感,反客为主,一脸“求知若渴”地发问。
“对了娘子,我刚看书突然悟了,你说,茴香的‘茴’字,有几种写法来着?”
话音落下,书房里瞬间安静下来。
叶云舒就那么看着他。
朽木。
不,这根本就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她没再吭声,只是默默地将《尚书》合上,放回书堆,动作很轻。
“今晚就到这里吧。”
她站起身,语气平淡,听不出丝毫情绪。
“夫君早些休息。”
说完,她转身就走,背影挺得笔直,没有半分留恋。
沈云澈看着她的背影,心里乐开了花。
“芜湖,起飞!”
“完美过关!”
他得意洋洋地躺回椅子上,为自己成功骗过精明老婆,能继续摆烂而沾沾自喜。
他压根没留意到,叶云舒走出书房时,心里已经下了个决断。
既然顽石不可雕,那就用锤子,硬生生把它锤出个形状来!
这春和院,没他沈云澈摆烂的地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