荏苒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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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三日之期,转瞬即至。

这一日,天刚蒙蒙亮,整个青岚城便已彻底沸腾。人流如织,万人空巷,目光皆聚焦于城东那一片气势恢宏的府邸——林家。

青岚城,雄踞 “东荒域” 边缘,扼守通往无尽蛮荒的咽喉要道。城中,林家、掌控矿脉的赵家、精于丹道的苏家,三足鼎立,明争暗斗数百载。而东荒域,不过是浩瀚无垠的 “玄黄大陆” 的一隅。玄黄大陆,广袤不知其几亿万里,人族九州鼎盛,然九州之外,是无穷无尽的妖魔国度、太古遗种盘踞的苍茫大泽、以及时空裂隙密布的绝险禁地。传说,唯有至高无上的 “青冥仙族” 及其座下统御的各方仙朝、宗门,方能在这危机四伏的世界中,为人族撑起一片生存的天空。

对于青岚城这等偏远大城的修士而言,青冥仙族,便是活着的神话,是规则的制定者,是俯瞰人间的“天”。

林家府邸,此刻更是张灯结彩,气氛庄重而热烈。所有子弟,无论嫡系旁系,皆身着礼服,按辈分肃立于演武场至主殿的道路两侧,鸦雀无声,唯有眼神中压抑不住的激动与敬畏。

林枫站在父亲林战天身侧稍后的位置,一身崭新的青衫,身姿挺拔。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无数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有羡慕,有嫉妒,更有林家整体的荣光与期盼。站在他身旁的,是他的弟弟林轩,少年紧紧攥着拳头,小脸因兴奋而通红,看向兄长的目光充满了毫无保留的崇拜。

“哥,仙使……真的会来吗?她长什么样子?是不是像画里的仙女一样?”林轩小声问道,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

林枫揉了揉他的头发,温和一笑,却没有回答。他的内心远不如表面这般平静。三日前的那个血色幻梦,如同一个冰冷的烙印,时时提醒着他荣耀之下可能潜藏的阴影。他下意识地摸了摸怀中一枚温润的玉佩——那是他早逝的母亲留下的唯一遗物,此刻不知为何,带着一丝微弱的凉意。

此方世界的修行之路,始于“筑基”,需凝练灵力,打通周身经脉,淬炼肉身凡胎,是为万丈高楼之根基。筑基大成,神魂初具感应天地之能,方可于丹田内开辟“道宫”。

道宫,乃修士一身道法之源泉,沟通天地之桥梁,更是未来孕育神通、凝聚法相之根本。道宫分一至九品,品阶高低,直接决定修士汲取灵气的速度、容量以及未来所能达到的上限。寻常修士,能觉醒三品道宫已算天赋不错,可为一城之才;五品便可称天才,有望在宗门内崭露头角;七品、八品,已是凤毛麟角,放眼整个东荒域历史,都堪称百年不遇的妖孽。

而九品道宫…只存在于古老的传说与零星的上古典籍之中!那是传说中拥有“成仙之姿”的无上资质!只要不中途夭折,未来至少也能成就“金丹大道”,寿元千载,成为一方巨擘,甚至有望一窥那金丹之上的玄奥境界——元婴!

他,林枫,便是这传说中的九品道宫!

忽然——

嗡!

一股浩瀚无匹、凌驾于众生之上的威压,毫无征兆地降临,如同无形的潮水,淹没了整个林家,乃至大半个青岚城!天空中,云层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轻易撕裂、拨开,道道瑞彩霞光如瀑布般垂落,仙音妙乐自虚无中诞生,缥缈而来,洗涤着所有人的心神,也带来了灵魂层面的战栗。

所有人呼吸一滞,仿佛被扼住了咽喉,不由自主地躬下身,头颅深深低垂,不敢直视天威。

只见天际,一架由四头神骏非凡、通体覆盖着青色龙鳞、头生独角、脚踏祥云的 “青鳞天马拉着的白玉辇车” ,碾过云层,缓缓驶来。玉辇并不如何奢华,却通体流淌着道韵,光华内敛,辇身雕刻的古老符文若隐若现,仿佛蕴含着天地至理。

玉辇悬停于林家演武场上空,帘幕无风自动,一股清冷幽香先一步弥漫开来。

一道身影,缓缓自辇中步出。

刹那间,仿佛天地间的所有光彩都为之黯淡,唯有她独立于苍穹,成为唯一的焦点。

那是一名女子,看去年岁不过二八,容颜精致得超越了凡俗笔墨所能形容,眉如远山含黛,目似秋水横波,琼鼻挺翘,唇色淡樱。她身着月白色宫装长裙,裙摆以银线绣着玄奥的周天星斗图案,随着她的步履微微晃动,宛如将整条星河披在了身上,行走间,有星辉点点洒落。

她气质空灵出尘,宛如雪山之巅最纯净的冰莲,不染丝毫尘埃,又似广寒宫中孤寂的仙子,清冷绝伦,遥不可及。

然而,最令人心折也最为之心寒的,是她的眼神。那双眼眸清澈如同万年寒潭,倒映着下方的芸芸众生,却映不出任何一个人的影子,只有一片永恒的、俯瞰蝼蚁般的淡漠。

她,便是青冥仙族使者——叶倾仙。

“恭迎仙使圣驾!”

以林战天为首,所有林家族人,连同前来观礼的城主赵无忌、苏家家主等青岚城顶尖人物,齐声高呼,声浪震天,姿态谦卑到了尘埃里。

叶倾仙目光微垂,那淡漠的视线扫过下方,如同扫描着一片无意义的数字。在林战天身上略一停留,最终,落在了他身旁的林枫身上。

“你,便是林枫?”声音清冷,如同冰雪撞击,悦耳,却冰寒彻骨,不带丝毫属于人类的情感波动。

林枫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的悸动与那莫名的寒意,上前一步,依足礼数,不卑不亢地躬身行礼:“晚辈林枫,见过仙使。”

叶倾仙微微颔首,算是认可了他这九品道宫拥有者的身份。“九品道宫,在此偏隅之地,确属难得,不负吾族巡察之责。”

她并未落下玉辇,就那般悬浮于半空之中,纤纤玉手一翻,一个非金非玉、流淌着七彩霞光的宝瓶出现在她掌心。宝瓶出现的瞬间,周围的天地灵气都仿佛发出了欢鸣,疯狂汇聚而来,丝丝缕缕沁人心脾的异香弥漫,让在场许多卡在瓶颈的修士,竟隐隐有了松动的迹象!

“此乃‘洗髓灵液’,采九天清灵之气,融百草精华所酿,可涤尽肉身后天污浊,纯化灵力,夯实道基。赐予你,算是仙族对你资质的初步认可。”

宝瓶轻飘飘地飞向林枫,被他稳稳接住。触手温润,却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如渊如海的磅礴而精纯的能量。仅仅是握着,就让他体内的九品道宫自发轻鸣,传来渴望之意。

“多谢仙使厚赐。”林枫再次行礼,言辞恭敬,心中却警铃大作。这仙丹越是不凡,越让他想起梦中那被吞噬的无数人族英杰的道宫与神通——如此恩赐,代价究竟是什么?

叶倾仙似乎并不在意他的想法,继续以她那毫无波澜、如同宣读天道律令般的语调说道:“然,凡俗资质,终是凡俗。肉体凡胎,如何承载真正的仙灵之力?欲登仙途,需在体内种下我仙族赐予的‘道种’。”

“道种,乃沟通无上天道之唯一桥梁,是获取仙族正统传承、褪去凡胎的无上凭证。种下道种,方能接引仙灵之力洗练己身,明晰大道方向,未来或可有机会,入我仙族门墙,得享长生逍遥。”

她的声音清晰地传遍每一个角落,每一个字都带着天道般不容置疑的权威,深深烙印在所有听闻者的灵魂深处。

长生!逍遥!入仙族门墙!

林家众人闻言,脸上无不露出极致的狂热与向往,看向林枫的目光充满了羡慕甚至嫉妒。这是多少修士梦寐以求却连门槛都触摸不到的终极目标!

“种下道种之后,你需勤加修炼,早日适应仙力运转,摒弃凡俗劣习。届时,自有仙族法旨降临,引你前往该去之地,接受进一步的栽培与考验。”叶倾仙说完,目光再次落在林枫身上。

这一次,林枫清晰地捕捉到,在那双淡漠眼眸的眼底深处,有一丝极淡的、如同检验器物是否合格般的审视光芒,一闪而逝。

虽然细微到几乎无法察觉,但一直紧绷着心神、暗中观察的林枫,恰好抓住了这一丝异样。

他的心,猛地向下一沉,如坠冰窟。

这“道种”,这看似一步登天、光耀门楣的无上机缘,真的如表面这般美好吗?

那血色的幻梦,那悲怆的警示,仙使这若有若无的审视,还有怀中那莫名传来凉意的母亲遗物……无数纷乱的念头在他脑海中交织碰撞,让他如芒在背。

他手握那瓶足以让无数修士疯狂的“洗髓灵液”,感受着其中浩瀚的能量,指尖却一片冰凉,仿佛握着的不是仙缘,而是一道通往未知深渊的……催命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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