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言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分量。
“当然，我也会和她说明你的情况，一个有特殊能力、有潜力、也愿意接受管束的异人，对她、对华中大区来说，不是负担，反而是可用的人才。”
最后这几句话，像颗定心丸，也带着一种尊重。
许言没把她描绘成可怜的弱者，而是点明了她自身的价值和潜力，这让夏禾心里舒服了不少，腰杆也挺直了些。
“我明白了。”夏禾的声音恢复了平静，甚至带上了一丝属于她自己带着冷意的决断。
“我会证明，我不是个需要被可怜、被嫌弃的累赘。”
几天后，华中某处，哪都通办事处。
办公室里气氛有些沉。
任菲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她一身利落的职业装，面容姣好却透着冷冽，眼神锐利，上下打量着站在许言旁边的夏禾。
夏禾努力挺直背，迎着她的目光。
手心有点冒汗，虽然有些颤抖，但眼神没躲。
许言站在一边，身姿挺拔，气息沉稳。
他把夏禾的情况——她的“息肌”能力带来的困扰、这几天打的基础、失控的风险和潜力——都简明扼要地说清楚了。
“……情况就是这样。”
许言说完，办公室里安静下来。
任菲的目光在夏禾身上停了停，又转向许言，嘴角微微弯起一个没什么温度的弧度。
“许道长，都说全真龙门弟子心性超然，不沾俗事，今天为了这位夏禾姑娘，倒是亲自下山，还许下‘全力相助’的人情？看来这姑娘，很特别？”
她的语气听不出情绪，但话里带着探究。
许言神色如常，平静地回答。
“任总说笑了。夏禾落到这境地不是她的错，相遇是缘。她以后能走到哪一步，全看她自己。”他巧妙地把“怜悯”换成了“缘”和“求个安稳”，再次点明了夏禾的价值。
任菲的目光又落回夏禾身上，带着无形的压力。
“‘息肌’……我听过些传闻。失控起来，你确定她能控制得住？或者说，我这边能控制得住？”
夏禾心一紧，刚要开口，许言已经先一步说话了。
“我已经教了她基础的锤炼法门，路指给她了，能不能走下去，在她自己，任总手下能人辈出，引导和约束的法子自然不缺，我把她托付给您，是信您会给她一个证明自己价值的机会，而不是只把她当个‘麻烦’关起来看管。”
许言的话，点明了夏禾的潜力值得培养，也暗示任菲的能力足够掌控局面，还抬了抬任菲的格局，是给机会，不是关押。
任菲沉默了片刻，指尖的敲击停了。
她再次看向夏禾，这次目光里的审视少了些，多了些考量。
她看着少女眼中那股近乎执拗的坚持和藏着的锐气，又瞥了一眼旁边气息沉凝，潜力不俗的许言。最终，她靠回椅背，拿起桌上的笔，在一份文件上签了名。
“行。”任菲的声音干脆利落。
“人，华中收下了。许道长，你的人情，我记下了。”
她转向夏禾，眼神依旧锐利。
“夏禾，明天会有人带你去该去的地方，安排你该做的事，现在，你先出去等。”
“是！谢谢任总！”夏禾心头一松，郑重地鞠了一躬。
转身时飞快地看了许言一眼，然后挺直背脊，脚步平稳地走了出去。门在她身后轻轻关上。
办公室里只剩下许言和任菲。
任菲放下笔，看向许言，眼神里带着点玩味。
“全真弟子的‘怜悯’？我看没那么简单，许道长，你这步棋，走得有点意思。”她的语气比刚才缓和了些，更像是在陈述一个观察。
许言微微点头，脸上那份属于十六岁少年的坦然清晰了些，甚至带点无奈。
“任总眼力好。确实……不全是为了夏禾。”
他顿了下，像是在组织语言，然后以一种仿佛在说一件很寻常的事情的语气开口：
“我的体质……有点特殊，具体原因不清楚，但我的血……好像有点特别的作用。”
“特别的作用？”任菲的眉梢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这倒是她没想到的。
“嗯，”许言点点头，语气没什么起伏。
“如果有人心神受到剧烈冲击，状态不稳，喝下我的血，或者用特殊方法引导我的血接触对方……能起到一种……强行压制炁息的效果。”
任菲的瞳孔猛地一缩！
强行压制炁息？！
这意味着什么？尤其是在处理走火入魔，甚至某些特殊任务时……价值难以估量！
然而，许言紧接着的话，像一盆冷水，精准地浇灭了那瞬间燃起的炽热念头。
“不过，”他继续说道，声音依旧平静。
“代价很大。”
“但这效果太霸道了，被我的血影响后，短期内，对方的‘炁’会被死死压住，像灌了铅一样沉，根本调动不了，更别提修炼提升了，简单说，在血劲儿过去之前，基本算废了。”
办公室里瞬间安静下来。
任菲眼中的那点光亮迅速冷却，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锐利的审视。
失望？有一点。但这“副作用”……换个角度看，价值反而更惊人了！
不能调动炁？变成废人？
这简直是天生的异人克星！
想想看。
面对一个失控的强大异人，常规手段束手无策，如果能让对方沾上许言的血……瞬间就从猛虎变病猫！
这比那些容易被炁冲开的麻醉剂、拘束器都更彻底、更有效！
而且，这效果源自血液本身，难以检测和防备。
用在审讯、抓捕、控制高危目标上，简直是无解的利器！
一个夏禾，确实不足以让她大开方便之门。
但一个拥有这种“战略性”血液的许言……这血液本身带着如此霸道的副作用，其价值足以让任何一个大区负责人动心！
许言的坦诚，反而成了最重的筹码。
他是在告诉任菲。
我有价值，但这价值很“危险”，也很“烫手”，需要“保护”才能安全使用。
而我，选择了和你合作。
任菲的目光重新聚焦在许言身上，那锐利中多了几分了然。
这少年哪是什么懵懂下山？分明是步步为营。
他主动暴露自己最麻烦的“弱点”之一，却把它变成了护身符和谈判资本。
他把自己彻底亮在明处，置于哪都通的“保护”或者说“视野”之下。
从此，任何针对他的暗算、绑架、研究，公司都需要对其进行保护。
以此换取夏禾在华中大区合法立足的机会，为她铺路。
甚至暗示，他那份“人情”，未来或许就用这特殊的血来还。
任菲没有点破许言的盘算，聪明人之间不需要说透。
“原来是这样。”
任菲的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冷静，试探的意味少了许多，更多是公事公办。
“体质特殊，血有奇效……副作用……确实麻烦。”
她特意强调了“副作用”，目光带着深意扫过许言。
“不过，”她话锋一转，语气带着掌控一切的笃定。
“你既然主动告诉我，就该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从今往后，你许言，就不单单是个全真弟子了。”
许言坦然点头，眼神‘清澈’。
“我明白。只求一份安稳，夏禾也一样。”
“安稳？”任菲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似笑非笑。
“在我任菲这儿挂上号，让我‘记着人情’，这本身是最大的安稳，也是最不‘安稳’的开始……”
她站起身，走到窗边，背对着许言，望着窗外。
“你的要求，我应了，夏禾，我会按规矩安排，给她机会，也给她该有的约束……至于你……”
任菲转过身，目光如电，再次锁定许言。
“好自为之。”
这四个字，既是警告，也是承诺，更是对那份“血液价值”的默认。
“多谢任总。”许言微微躬身，语气平静。
交易达成。明面上的棋子落定，暗处的棋手，心照不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