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金几乎是脚不沾地、以一种被鬼撵的速度逃离了煎饼摊附近。直到拐过两个街角，确认再也看不到那个让她社会性死亡的案发现场，也听不到任何可能存在的窃笑声后，她才敢停下来，扶着路边一棵半秃的银杏树，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心脏还在胸腔里玩命地蹦迪，咚咚咚地敲着她的肋骨，仿佛在抗议刚才那番惊世骇俗的表演。脸上滚烫，不用照镜子都知道，肯定红得能直接拿去当交通信号灯。
“啊啊啊啊啊——！” 她在内心发出了一串无声的土拨鼠尖叫。“柳如金你清醒一点！你刚才到底做了什么？！对着一个卖煎饼的大爷Rap？！还比剪刀手？！你的羞耻心是被周铭那个渣男一起带走了吗？！还是被刚才那个破系统给格式化了？！”
她捂着脸，感觉指尖都在发烫。刚才那一幕像高清重制版灾难片一样在她脑海里循环播放：大爷懵逼的脸，身后学生忍俊不禁的抖动，还有自己那堪比大型返祖现场的尴尬表演……
“完了，我这辈子算是毁了。‘煎饼摊Rap姐’这个名号怕是要跟我一辈子了。以后走在这条街上，会不会被人指指点点——‘看，就是她，脑子不太好，但是Rap换煎饼肠’？” 她绝望地想，甚至开始认真考虑是不是要连夜搬家，离开这个城市，换个星球生活。
然而，就在这铺天盖地的羞耻感即将把她淹没的时候，手里那个沉甸甸、热乎乎、香气一个劲儿往鼻子里钻的煎饼果子，却像是个坚定不移的唯物主义证据，不断提醒着她刚才发生的一切。
她低下头，看着那个被纸袋包裹着的“战利品”。透过纸袋的缝隙，能看到里面金黄的面皮，嫩黄的鸡蛋，还有那若隐若现、无比诱人的香肠和里脊肉片。
肚子不争气地又叫了一声，比刚才更响。
“……不管了！” 破罐子破摔的勇气（或者说，是饥饿）再次占据了上风。“社死归社死，饭还是要吃的！而且这是加了肠和里脊的豪华版！是我用尊严（？）换来的！不能浪费！”
她找了个街心公园的长椅，做贼似的左右张望了一下，确定没什么人注意她，这才小心翼翼地坐下，像是拆炸弹一样，慢慢打开了煎饼果子的包装纸袋。
“咔嚓——”
一口咬下去。面皮的柔韧，鸡蛋的嫩滑，甜面酱与辣酱混合的咸香微辣，还有那无比清晰、毫无断裂迹象的薄脆发出的清脆声响……以及，香肠的Q弹肉感和里脊的扎实满足感……
“呜……” 她几乎是感动得要哭出来。“太好吃了……这难道就是……耻辱的滋味吗？不，这是胜利的果实！是薄脆完好无损的胜利！是加肠加里脊的胜利！”
美食果然是最好的慰藉。几口热乎乎的煎饼下肚，那翻江倒海的羞耻感似乎都被压下去了一些。她一边小口小口地啃着煎饼，一边开始冷静下来（或者说，是吃饱了有力气思考了）。
那个系统……好像是真的？
她尝试着在脑子里呼唤：“喂？那个……什么笑系统？在吗？”
【在的在的！随时为您服务，我亲爱的宿主！】电子音立刻响应，欢快得像个客服机器人，【恭喜宿主成功克服心理障碍，完成首次任务！是不是感觉……还不错？】
“不错你个鬼！” 柳如金没好气地在心里回怼，“我感觉我下半辈子的脸都在刚才那三十秒里丢尽了！”
【哎呀，宿主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嘛~】系统精灵用一种“这都不是事儿”的语气说道，【你看，你不仅得到了物质奖励（豪华煎饼），还获得了精神上的突破（脸皮厚度+1），更重要的是，你解锁了本系统的第一个实用成就哦！】
“成就？”柳如金啃煎饼的动作慢了下来。
【叮咚！系统提示：恭喜宿主柳如金解锁“社交牛逼症（初级）”成就！】
【成就说明：在超过三名陌生人的注视下，完成一次令人（主要是自己）尴尬但结果尚可的公开表演。标志着你已初步具备将尴尬转化为动力的潜质！】
【成就奖励：被动技能【尴尬抵抗】微幅提升（效果：在面对类似社死场景时，心跳过速、面部充血等生理反应强度降低5%）。注：本技能无法消除心理层面的羞耻感，但能让您看起来更“镇定”一点。】
柳如金：“……”
“我谢谢您嘞！还‘看起来更镇定’？合着就是外面稳如老狗，内心慌得一逼呗？这技能有个屁用啊！”她感觉刚吃下去的煎饼有点堵在胸口。
【宿主不要小看这5%哦！积少成多，聚沙成塔！等您以后解锁了高级成就，面对成千上万的观众谈笑风生都不是梦！】系统精灵开始画大饼。
“成千上万的观众？我看是成千上万的围观群众看我社死吧！” 柳如金翻了个白眼，决定不跟这个不着调的系统一般见识。她更关心另一个问题：“那个技能点呢？有什么用？”
【技能点可用于解锁或升级系统商城内的一系列神奇技能！】系统精灵的声音变得充满诱惑，【比如您刚才体验到的【声临其境】（模仿周铭声音那个），还有更多好玩又实用的能力等着您！只需要消耗技能点，您就能变强，就能更快地走上人生巅峰！】
“声临其境？” 柳如金想起来了，刚才情急之下，她脑子里好像确实闪过这个技能的名字，然后一些关于声音控制的模糊知识就涌了进来，让她勉强完成了那段Rap（虽然节奏稀烂）。“所以那不是我的潜能爆发，是你搞的鬼？”
【宾果！答对啦！是本系统在关键时刻给予了宿主一点点小小的帮助！毕竟新手期嘛，总得给点优待，防止宿主因过度羞愤而选择自我了断（虽然本系统绑定后宿主无法主动卸载）。】
“……我真是谢谢你全家。” 柳如金咬牙切齿。她算是明白了，这系统就是个赶鸭子上架的货色，一边把你往社死的路上推，一边又给你根胡萝卜吊着。
她三下五除二把剩下的煎饼塞进嘴里，拍了拍手上的碎屑。吃饱了，脑子也清晰了。羞耻感虽然还在，但被“系统可能是真的”以及“那个技能点好像有点用”这两个念头冲淡了不少。
“行吧，既绑之，则安之。” 她站起身，拍了拍裤子。“反正现在我也没什么可失去的了，除了所剩无几的脸面。就当是……玩一个沉浸式体验的沙雕游戏好了。主线任务：活下去并且气死前夫。支线任务：完成系统发布的各种神经病挑战。”
这么一想，心里竟然莫名轻松了一丢丢。
她拿出手机，想看看时间，却发现屏幕上多了好几个苏小满的未接来电和一连串的微信消息。
【苏小满】：金哥！金哥！在不在？！
【苏小满】：卧槽！我好像在网上看到你了！
【苏小满】：[分享视频链接]
【苏小满】：这个在煎饼摊前Rap的英勇女子是不是你？！虽然画质高糊，但那个视死如归的表情和熟悉的剪刀手，化成灰我都认得！
【苏小满】：哈哈哈哈哈哈！金哥你太牛逼了！刚改名就搞出这么大动静！你这是要出道即巅峰啊！
柳如金心里咯噔一下，颤抖着手指点开了那个视频链接。
果然，是一个路人用手机拍的短视频，角度刁钻，画质感人，但确实能清晰地看到她站在煎饼摊前，闭着眼睛（大概是不敢看大爷的表情），用一种慷慨就义的语气念着那段稀碎的Rap，最后那个剪刀手更是点睛之笔。视频背景里还有明显的憋笑声。
视频标题更是让她眼前一黑——《惊！都市女子为加煎饼肠，竟当众对摊主做出这种事……》
下面的评论已经刷了几百条：
“哈哈哈哈哈哈！姐们儿太有才了！”
“这是新型乞讨方式吗？”
“摊主大爷：我当时害怕极了。”
“我证明，我当时就在现场，姐们儿Rap完大爷还送了她一片里脊！血赚！”
“只有我注意到她的新名字叫柳如金吗？这名字……挺硬核啊！”
“@XX吐槽大会，快来挖人！这绝对是个好苗子！”
柳如金看着手机屏幕，感觉刚刚平复下去的脸又烧了起来。“完了……这下真·全网社死了……”
就在这时，苏小满的视频通话又弹了过来。
柳如金生无可恋地接起来。
屏幕那端的苏小满已经笑瘫在沙发上，形象全无，一边捶着抱枕一边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哈哈哈哈！金哥！你真是……哈哈哈哈……我的快乐源泉！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在咱们本地论坛和短视频平台小火了一把？‘煎饼Rap姐’！这名头响当当！”
柳如金面无表情：“……我现在去买离开地球的票还来得及吗？”
“别啊！”苏小满终于止住笑，擦着眼角的眼泪，“你这是因祸得福知道吗？你看评论区，好多人都觉得你挺有意思，真实！比那些矫揉造作的网红强多了！还有人@了本地的脱口秀俱乐部呢！说不定真有机会！”
“脱口秀？” 柳如金愣了一下。她以前倒是挺爱看脱口秀的，也觉得那些演员能把生活中的糟心事编成段子很厉害，但她从来没想过自己也能干这个。
【叮！检测到宿主接触到潜在职业发展方向——“脱口秀演员”。触发支线任务预览（未激活）：【打开麦克风】。任务要求：尝试进行一次开放式麦脱口秀表演。奖励：根据现场效果，解锁相关技能或资源。】
系统的提示音再次恰到好处地响起。
柳如金：“……”
“你这系统是属曹操的吗？说到就到？”
“怎么样？金哥？考虑一下？”苏小满还在那边兴奋地规划，“你看你这经历，你这吐槽功力，再加上今天这‘壮举’自带的热度，不去讲脱口秀简直是浪费天赋！”
柳如金看着视频里闺蜜兴奋的脸，又感受了一下脑海里那个似乎无所不在的系统，再回想一下自己这跌宕起伏、槽点多到能写本书的人生……
她摸了摸刚刚吃饱的肚子，又摸了摸自己光滑（还没剃）但仿佛已经感受到了凉意的头皮。
“好像……也不是完全不行？” 一个极其微弱、但确实存在的念头，像颗小火星，在她死灰般的心境里闪了一下。
她把那个装着临时身份证的口袋按了按。
“柳如金……既然都叫这个名字了，总不能活得比以前还窝囊吧？”
她对着屏幕里的苏小满，露出了一个比哭好看不了多少、但终究是笑了的表情：
“我……考虑考虑。”
社死是确凿无疑的。
但手里的煎饼，也是真的香。
而未来……似乎也因为这场社死和那个该死的系统，透出了一丝极其诡异、但又让人忍不住想窥探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