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尴尬啊。
许南棠心想。
她就是想走个捷径而已，竟然还能碰到这个男人。
如此低俗的行为，他这么聪明，应该都猜到了吧。
许南棠用力挣脱他的怀抱，踉跄着从地上爬起来，像是想努力找回一些尊严。
“抱歉。”
她没有低着头，恨不得把头埋进衣领。
傅聿时的手比她转身的动作快，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
他的力道不容拒绝，指节扣紧她的腕骨。
“上车。”
“不用了。”
她挣脱时脚腕不小心动了一下，疼痛尖锐的刺上来，像是有根针顺着脊髓往上爬，疼的呼吸一窒。
傅聿时一双犹如深潭的眸死死的盯着她：“脚受伤了，不需要我赔？”
他果然看出来了。
周围车水马龙，耳朵里错觉似的，能听见有什么东西一点点垮掉的声音。
——
劳斯莱斯幻影行驶在宽阔的路上。
车速平稳。
许南棠僵硬的坐在副驾驶，脊背立的很直，一动不动。
耳边似乎还回荡着当年的声音。
那年，她刚刚大学毕业。
母亲歇斯底里的跪在地上，死死的拉着她的手：“南棠，完了，咱们家完了，楼塌了，一百多号工人啊，全都死在了工地！”
一百多号人。
其中就有傅聿时的父亲。
许南棠的喉咙滚了滚，机械的看向傅聿时。
眼前这个棱角分明，身上穿着几十万高定西装的男人和曾经那个每天只会穿着洗掉色校服的贫困生重合。
没有了那个时候的少年感，更多的是沉淀过后的气场。
好像是一个人，又好像不是一个人。
唯一没有变得，就是他身上那沉默，疏离，阴郁的气息。
两人一路谁都没有再开口讲话。
到了医院，检查出来是轻微扭伤。
医生给许南棠上药的时候，刚刚那股因为碰瓷而遇到的人偏偏是傅聿时的羞愤感已经渐渐平复。
因为医院给的最后期限是明天，也就是明晚十二点之前，她要拿出五万的医药费来，女儿才不会被医院赶出来。
她想，反正她在傅聿时的心里已经烂透了，也不差于这一次了吧。
上完药，许南棠深吸口气，掏出手机打开付款码，终于抬头看向眼前这个俊美冷冽的男人。
嗓音沙哑紧绷。
“……医药费还有精神损失费，赔一下吧。”
这么轻微的伤，她实在是说不出五万来。
傅聿时靠着门，单手插在裤兜里，手腕上百达翡翠散发着清冽的光。
他似乎笑了下，掏出手机。
叮——
趁着他低头操作，许南棠才敢明目张胆的看他，男人的目光依旧犹如深海般冰冷。
他好像，比之前的性格更冷漠了。
失神的功夫，她听到了钱到账的声音。
五万。
是五万。
许南棠看着这个数字，手指微微发抖。
伊伊有救了。
她含着泪光抬眸，道谢的话还没说出口，目光就只捕捉到了男人颀长冷漠的背影。
许南棠心中恍惚了一下。
然后，苦涩的扯了扯唇。
傅聿时肯定恨透了她吧，连多看一眼都觉得恶心，连一句“谢谢”的机会都不留给她。
现在的他，再也不是当初那个看向她满眼都是爱意的穷小子了。
再也不见，才是最好的结局。
隔着一面墙，傅聿时靠着墙面，微微仰着头，外套在他手里拎着，被捏的褶皱不堪。
他闭上眼，五官深邃，棱角分明。
不知过了多久，才从喉咙的深处发出了一抹压抑的低笑。
六年了啊。
直到现在他似乎都还能听到曾经那些嘲讽的声音。
“南棠，输了就是输了，就咱们学校那个最穷的高岭之花，去追！一个月要是追不上的话，宿舍一个月的卫生你都包了！”
“不是吧南棠，那穷小子可是出了名的生人勿近，你真把他搞定了，还让他用他省吃俭用攒下来的钱给你买了包？牛啊！”
“……”
许南棠，好久不见。
——
许南棠一瘸一拐的去了住院部，给女儿缴了费。
五万，在手里还没捂热，一下子就又没了。
她去了病房，女儿已经睡着了。
闺蜜叶书语拉着她到走廊的长椅上坐着。
“伊伊医药费没交齐的事情你怎么不和我说？”
“你最近刚开了工作室，手头也紧……”许南棠顿了下：“我现在已经交上了，你不用担心。”
叶书语看着她苍白的脸，叹了口气：“南棠啊，我说你既然都已经回国了，为什么不去联系傅聿时呢？你知道他现在身价多少吗？”
许南棠捏紧手机：“多少也和我没关系。”
“怎么就没关系了！”
叶书语有些激动：“他是伊伊的父亲啊！你这次回国不就是因为伊伊查出了先天性心脏供血不足，才必须要回国治疗的吗？”
“南棠，傅聿时有责任替你分担的……”
“我已经没脸了！”
许南棠胸口闷得有些疼，看向叶书语时，眼底布满了红血丝：“书语，伊伊现在就是我活下去的动力，你觉得如果傅聿时知道了伊伊是他的孩子，他还会把伊伊留给我吗？”
叶书语张了张唇，不说话了。
走廊里的玻璃映出了许南棠嘴角的苦涩。
她和傅聿时之间，本不存在和谐。
或许现在才是最好的结果吧。
银货两讫，互不联系。
许南棠坐了一个小时的地铁，回到了郊外的出租屋。
手机忽然震动。
是一个陌生电话，接起来后，那头顿时传来了一道欢愉友好的声音。
“许小姐，恭喜你，你的面试通过了。”
许南棠懵了一下。
“你们是……”
“聚星科技。”
这四个字重重的砸进她的心里，她的手无意识收紧：“可是你们下午不是已经拒绝我了吗？”
电话那头默了一瞬，笑声里参杂着支支吾吾的解释。
“啊，那个……发错人了，您明天就可以来入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