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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宁郡主落水,天子震怒,赐宁氏女死刑。
街头巷尾口口相传,蛮夷之战副将宋凛,顶天子之怒,俯首金阶,泣血陈情。
愿以边关血战换来的汗马功劳,保那宁氏女一命。字字锥心刺骨,说到激动处,横剑于颈侧。竟是要以性命作笺,向那九重天子讨个生死状。
天子睥睨着他“长宁郡主乃朕的皇侄,血脉至亲。若她愿宥其罪,朕即敕令释之。”
闻知菀听到这些消息时,面上早已无波无澜。
她接来丫鬟递的茶,轻轻啜了一口。
宋凛踹开大门,激起一片尘土。
“求郡主念往日情谊,网开一面!”他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站得笔直。
“凭什么?”闻知菀轻飘飘的反问。
没想到她如此冷漠,宋凛心中划过一抹不适感。
在他印象里,闻知菀从不曾这样犀利。
闻知菀看着面前相伴五年的男人,心中也是五味杂陈。
她曾一度以为宋凛就是共度一生之人,他品行端正,坚韧勤恳,傲骨凛凛,最主要的是——对她上心。
她随口一句喜欢城东的木簪,虽然那木簪并不金贵,但没什么月钱的宋凛还是攒了好久好久,买回来赠她。
为了那根木簪,他瞒着闻知菀去做杂工,回府时总是在深夜,累的躺在榻上就睡着了。
“等他日卑职俸银多了,定当给郡主置办更好的,郡主……莫嫌。”那时的宋凛字句艰涩,怕闻知菀嫌弃,不敢看她的眼睛。
往事成忆不可追。
“你可知,她欲要谋杀郡主,此罪,十个脑袋都不够掉的。”扣着茶盏的指节发白,闻知菀淡淡耷下长睫。
“怀宜她不是故意的!”宋凛深吸一口气,压下语气中的愤怒。“郡主欲如何方肯释放怀宜?让怀宜做妾?”
闻知菀怒极反笑。
“做妾?你就是这么打发本郡主的?我倒要看看宋副帅对她几分真心,宋副帅向来傲骨凛凛,我要你——废了自己这身武艺。”闻知菀死死的盯着宋凛。
她倒要看看,他有多爱宁怀宜。
爱到成婚前七日带她回来抬作平妻,让她落为笑柄。爱到为了宁怀宜与她刀剑相向,爱到……
闻知菀不愿再往下想。
满堂死寂。
一旁的丫鬟清楚的看见,气势凌人的长宁郡主蜷在衣袖里的手攥成拳头,不住的颤抖,漫出丝丝血迹。
“若废去这一身武艺,殿下便肯放过怀宜……我…愿意。”宋凛双目布满血丝,缄默好久后,他涩然开口,字句铿锵。
当真是铁骨铮铮!
闻知菀还是没忍住,一滴滚烫的热泪砸下来。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宋凛的来时路。
每日在演练场中劈霜斩露,晨星未褪时起,夜火摇曳时归,三九隆冬不改其志。
闻知菀曾以为没有什么,能够阻挡他练武的步伐。
她发烧时、她生辰时、她自己孤零零的过中秋时……
都多么期盼宋凛能够回来陪陪她。
“郡主,卑职此生最在意的便是这一身武艺,请郡主体谅。”昔日宋凛拒绝的很体面。
而如今……他竟愿为宁怀宜放弃这一身武艺。
闻知菀本来以为自己不会再痛了。
“滚!!!”她歇斯底里,抄起茶盏砸去。
滚烫的茶汤淋了宋凛一身,他却猛地抬眼,如受恩泽。
在他走后,闻知菀脱了力,再也不复之前盛气凌人。
“把我妆奁底层里那只唯一的木簪,扔了罢。”她疲惫不堪。
“郡主……”丫鬟有些犹豫。
“去。”
宁怀宜那日头上红翡滴珠凤头金步摇值千金,她看得清楚。
宋凛给过她的东西,早就千倍万倍的给了宁怀宜。
只有她,傻傻的当个宝。